幾人客套一番,各自落座。 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自然也不會有白還的人口,閻柔懂得,田無忌也懂得。 “聽聞宇文部有意與塞內貿易往來,互通有無的意願?”田無忌率先切入正題,看向宇文普回。 宇文普回是宇文部掌舵人,田無忌自是尋求宇文普回的確認。 “小輩們好逸惡勞,都說如今肥羊跑的比瘦馬還快,追的累,還不討好,於是就琢磨出了這新法子。”宇文普回隨口謅謅,對閻柔道:“阿柔,通商是你提出的,且與田功曹說說你的想法。” 宇文普回是個人精,三言兩語便不著痕跡的將問題卸給了閻柔。 閻柔當仁不讓,“田功曹,此事是利好雙方,互通有無,閻某為此已籌劃多時。” “不知閻渠帥如何籌劃?”田無忌含笑凝著閻柔,不置可否。 “做生意者,無非有二,一則誠信,二則實力。”閻柔談笑風生,毫無懼色,“這其一是最易也是最難之事,昔年胡漢邊市便毀在不誠之上,互相猜忌,嫌隙滋生,鮮卑怨漢人欺詐,漢人懼鮮卑劫掠,是也不是?” 田無忌深以為然,閻柔說的不假,之所以商路斷絕,就是因為胡漢猜忌,鮮卑人怕被欺騙,而漢人也擔心貨物出塞被劫掠一空,毫無信任可言。 “若要破障,先立誠信。”閻柔娓娓道來,“閻某可以代部帥表態,若田家商隊出塞經商,宇文部上下絕不會有一人敢心生歹意,劫掠商隊。若有犯,當論死。” 閻柔話音一落,便斜睨了一眼帳外,這時莫風早已帶人將田君嬌的琳瑯珠寶財貨置於帳外。 “田功曹。”他一指帳外,又看著田君嬌,爽朗笑道:“這就是宇文部的誠意,自我得之,如今當完璧歸趙。” 閻柔的意思呼之欲出,田家的金枝玉葉和琳瑯珠寶,宇文部都尚可完璧歸趙,那些鹽鐵商貨難不成還會比之昂貴? “閻渠帥之意,田某明了。”田無忌含笑點頭,隻是還有些顧慮,“塞外諸部落相互撻伐,宇文部雖誠信,若是旁的部落....” 塞外部落混亂,相互撻伐,田無忌也憂慮宇文部是否可以對付群狼。 隻是他話留三分,也是因為宇文部搭救了田君嬌,到底是要給宇文部幾分薄麵的。 閻柔料到田無忌會有此問,早有準備的拍了拍手,莫風等部眾雙手提著一堆首級,魚貫而入。 首級共有一百三十一顆,皆被臘製,排成十餘列置於帳中。 “這是?”田無忌微微皺眉。 “三十顆烏丸驍騎,一百顆大野部精騎,一顆大野部少主的首級,俱在此。”閻柔負手而笑,“這就是宇文部的底氣所在,誰敢犯宇文部,便梟誰的首。” 田無忌麵色終是微變,他仔細查驗了大野熊首級,嘖嘖稱奇。 且不說大野部的首級,光論三十顆烏丸驍騎的頭便足以訝然,能將百餘太守兵馬擊潰的烏丸驍騎,卻被閻柔全砍了腦袋。 田無忌連連點頭,他被閻柔保人,存貨,斬首,一套軟硬兼施的手段所折服,再難有顧忌。 “宇文部人才輩出,誠信實力二者兼之,田某佩服。”田無忌一揖。 宇文普回不悲不喜,沉穩道:“田功曹過獎,能與田家貿易,我宇文部蓬蓽生輝。” 田無忌看向身旁書吏,那書吏會意,從自己褡褳中取出一道數寸大小的符節。 “此乃大漢通關符節,持此符節便是官身,可在幽州諸郡暢通無阻。”田無忌取過符節,交給宇文普回。 牙帳近侍將符節轉交給閻柔之手,閻柔凝視著手中虎頭符節,心頭光芒萬丈,苦盡甘來終是取得士族信任,踏出這第一步。 “通商貿易,事關重大,也非止我田家一門。”田無忌微一提袖,虛指符節,“諸位不知塞內通商事宜,亦不知鹽鐵絹布等物市價,田某三言兩語間也難辯清。待田某回轉塞內打點好諸事,爾部可先行派人入塞商榷,一旦談妥諸事宜,塞內商隊便即刻整裝北上。” 田無忌言語間,已漸有急切之意,閻柔看在眼裡,喜在心頭。 他揣測不假,黃巾之亂後豪強群雄並起,都在招兵買馬,相互兼並。 張純勾結三郡烏丸已對田家等士族形成威脅,田家等士族迫切的需要助力,已迫在眉睫。 此行入塞,商榷好事宜,便可拉開貿易序幕,壯大自己實力。 大事談妥,閻柔率領部眾禮送田無忌等人出營帳。 到了宇文部外時,閻柔才發現距宇文部五百步外,列陣以待了數百騎,旗幟鮮明,甲光向日如金鱗綻開。 閻柔一凜,心道這胡漢間的隔閡如鴻溝般深廣,若非局勢所迫,田家與宇文部“兩情相悅”,通商一事也難以談成。 轉念一想,田家冒險出塞,群狼環伺,嚴陣以待亦是情理之中。 領軍一小校率領精騎而來,他當先翻身下馬,“兄長,阿姊。” 其人年紀不過十六七,指揮數百騎卻如臂使指,遊刃有餘,頗有少年豪傑的氣場。 田君嬌輕笑應聲,捏了捏那小校的鼻子,對他輕聲耳語了一番。 那小校聞言,麵帶尊敬走到閻柔跟前,作揖道:“見過閻渠帥。” “閻大哥,他是我從弟,喚做田豫的便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田君嬌輕笑引薦道。 閻柔還禮道:“田兄弟真是英雄出少年。” 幾人一番寒暄,也到了臨別之時。 “帥夫人,不管如何你都是俺們的帥夫人。”包通天心直口快,也是真情流露,“俺們會念你的。” 田君嬌是和他們一路奔襲,同生共死過的人,兄弟們早把她當做了渠內之人。 “無妨。”田君嬌俏皮嫣然一笑,揮揮手道:“如今有了虎頭符節,若是念起我了,就隨閻大哥入塞便是。” 田無忌上馬道:“閻渠帥,最遲十日,爾便可入塞商榷通商事宜!” “田功曹,那便就此作別,塞內相會!”閻柔一拜。 三人縱馬領軍而去,田君嬌驀然回首,意味深長凝望一眼。 閻柔看在眼裡,隻是揮手相送。 “咱們失算了。”包通天撓了撓頭,“應該多帶些人馬來。” 莫風斜睨他,“升天,你又有甚高見?” 包通天嘆氣,“他們兵強馬壯,氣勢洶洶,咱們才幾人,在帥夫人娘家那頭,便弱了頭兒的麵子。” 他的意思,是多帶些兵馬,撐撐場麵,秀秀肌肉。 “升天,你做不成生意是有道理的。”莫風搖頭。 “你說甚?”包通天納悶。 “你以為是搶劫?還是兩軍對壘?”莫風笑了笑,“他們謹慎前來,就是擔憂咱們耍詐,你倒好爭鋒相對,是嫌隙還不夠深?” “莫風說得對,大包你得多學學。”閻柔丟下一句,便轉身回營,徒留包通天一人抓耳撓腮,不得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