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夜破樓空對酒(1 / 1)

我有一壺玉酒 楚蘇辭 4516 字 2024-03-21

寒舟此刻雙眼緊閉,仿佛沉浸於內心世界之中,剛才一聲吶喊釋放了他壓抑許久的氣息,隨後他的呼吸逐漸歸於平靜,那種深深的內斂之力開始在體內悄然流轉。站起身來,他的動作雖慢但卻透露出一種堅韌的力量,朝著瘋老頭緩步走去。瘋老頭此刻正倚在角落裡,半醉半醒地把玩著手中的酒壺,同時也在夢境與現實間搖曳。   寒舟恭敬地來到瘋老頭麵前,屈膝下跪,語氣誠摯地道:“承蒙先生悉心點撥,晚輩感激不盡。”   這一舉動驚動了沉浸在微醺之中的瘋老頭,他驟然驚醒,,忙不迭地想要避開這突如其來的敬拜。   “你是要讓我折壽啊!”瘋老頭一麵象征性地晃了晃手中已然空空如也的酒壺,一麵緩緩繼續說道:“我不過助你貫通全身經脈,最後的那一指不過是引子,真正悟出劍道的還是你自己。那不是我的劍,而是你的劍。”   寒舟聽聞此言,臉上的憂慮明顯褪去了不少,代之以更加虔誠的表情,欲言又止,似乎在心中默默地銘記著瘋老頭的教誨。“先生大恩,晚輩......”   瘋老頭突然用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不知從哪飄來一陣酒香。他抬腿邁出了幾步,那步伐竟如詩如畫,蘊含著五行之妙。舉步之間,仿若金行之剛勁,起步發力穩健有力;移步換影之際,猶如木行之生長,身姿靈動流暢;輾轉騰挪之時,似水行之無形,步伐變幻莫測;瞬間疾奔,恰似火行之熾烈,速度驚人難追;而每一次落足,又穩如土行之厚德載物,力沉腳底卻悄無聲息。老者踏遍八卦方位,不離陰陽變化,其步伐之輕盈飄忽與迅猛快捷渾然一體,堪稱天下無雙,令人嘆為觀止。   倏忽之間,瘋老頭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隻留下那獨特的身影與超凡的步伐在人們心頭縈繞不去。與此同時,遠方傳來了他洪亮而鏗鏘有力的聲音:“此步伐名曰踏風神遊,自己領悟吧。我有一壺酒,劍斬千層憂。心馳天地外,意在水雲遊。小子,記住了,莫讓仇恨侵蝕了你的劍心。”   正當寒舟還處在愕然之際,一隻晶瑩剔透的玉葫蘆猶如流星般劃過天際,穩穩當當地落在他腳邊。伴隨著葫蘆而來的,還有瘋老頭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多喝酒對身體好,下次見麵要叫爺爺.......”   寒舟麵露尷尬緩緩拾起葫蘆,然後徐徐閉合雙眸,下頜微收,整個人沉浸於深度的冥想狀態。他的思緒穿梭於瘋老頭提及的劍道哲學與保持劍心清澈的訓誡之間,同時,他也努力揣摩著瘋老頭那套神奇步伐,這步伐穿越八方,始終依循著陰陽交替的自然法則。   此刻,時間仿佛凝固,在這片刻的寂靜中,寒舟仿佛進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心靈世界。無人知曉他在這樣的靜謐中究竟度過了多久,直至某一刻,他猛地睜開眼睛,目光中閃爍著豁然開朗的光芒,口中低語自語道:“我明白了。”   雲海城內,百態紛呈,熱鬧非凡。   窄巷之間,擺攤商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猶如一幅熱鬧非凡的市井畫卷。他們身前貨品繁多,從色澤誘人的時令果蔬,到精致的手工藝品,無不展現出小城內在商業上的繁榮活力。街頭藝人雜耍技藝超群,吸引了一大群駐足欣賞的市民和遊客,他們的歡笑聲、掌聲匯成了小城歡樂的氣息。   在此繁華盛景畫卷之後,工匠們正忙於修繕這座斑駁古老的城墻,工人們手握錘鑿,一磚一石地拚接歷史的傷痕。不遠處,幾處房屋尚處於修繕階段,木梁橫七豎八,有的已經燒得焦黑如炭,無聲訴說著曾經熊熊烈火的肆虐。更有甚者,幾棟倒塌的房屋如同廢墟般矗立,提醒著過往行人這裡曾經歷過的戰火摧殘。   戰爭,不過是以權力為棋局的大人物間的博弈遊戲。沒有人問津這城池究竟歸屬大梁抑或北燕的版圖;沒有人傾聽百姓對大梁朝廷日益累積的失落哀嘆;沒有人憐憫黎民在戰亂中所遭受的不公與苦難。是的,沒有人關心。   在街道的盡頭,一列隊伍徐徐行進,正整裝待發預備出城,人人皆身披皎潔的白衣,鎧甲熠熠生輝。引人注目的是四位扛旗的勇士,他們威武地騎在剽悍的駿馬上,身穿飄逸的紅色披風,顯得英姿勃發,威風凜凜。他們肩頭所扛的九龍錦繡大旗,在金黃的旗麵上,醒目地繡著一個碩大的“梁”字。   緊跟在這四位旗幟手之後的,是兩位徒步行走的士兵,同樣肩負著旗號。他們手中的旌旗紅底黑字,格外鮮明,赫然書寫著一個“淮”字。他們後麵則是兩排十幾個手持長槍的補兵。   然而,神氣的穿著與威風的儀仗掩飾不了士兵們臉上落寞的表情,像是吃了敗仗一樣。不對,確實吃了敗仗。   士兵後麵,一輛流光溢彩的豪華馬車徐徐行進,紅艷車身鑲嵌金色裝飾,如錦繡般華美動人。車體細節精致,金玉交輝,充分展現皇家尊榮與威嚴。五匹雄駿馬匹駕馭其間,身披鑲金嵌玉的鞍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車簾半掩,隱約可見其中錦緞與金絲交織,搭配名貴玉石裝點,空間猶如微縮宮廷,極盡奢華。   透過半開的車窗簾幕,內中一對仿佛父女的身影若隱若現。車內是一位約摸五十歲的男子,頭頂嵌有五顆明珠的金冠熠熠生輝,身著低調奢華的暗金色長袍,舉止莊重而內斂。坐他身旁的年輕女子約二十芳華,麵容溫婉如詩如畫,皮膚白皙勝雪,氣質出眾非凡。她身著華而不俗的淡紫色刺繡裙裳,精致繁復的紋飾透出一股清新雅致的氣息。其秀發間斜插一支精細雕刻的銀質發釵,隨著車身微動,釵首輕輕搖曳,整套裝束融合了端莊大氣與英勇瀟灑,剛柔之間恰到好處。   “不知何時這裡才能重歸我大梁。”女子嘆息,言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她側首望向窗外,隻見一名衣衫破舊胡茬唏噓的中年男子,在士兵的驅趕下退至路邊,手中緊握一隻玉石葫蘆。   車隊自東而西,自雲海城西門出城去了。   此刻的寒舟盡管步履略顯蹣跚,卻依然保持著堅韌的步伐向前邁進,那身影在人潮湧動中顯得尤為獨立。他的步伐雖不穩健,但卻透露出一種不容動搖的決心。寒舟的內心深處正在醞釀一項重要的計劃,周圍的熱鬧人群仿佛隻是流動的布景,絲毫未能乾擾到他專注的思緒。熙熙攘攘的人們各自忙碌,他們的喧囂與寒舟的世界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隔開,任憑周遭如何紛擾,他始終沉浸於自己的心事與謀劃之中。   寒舟走到一條幽深曲折的小巷盡頭,靜默佇立著一座底蘊深厚的鐵匠鋪,由粗獷原木築就,歲月風蝕使其表皮沉澱出歷史的深沉色澤。   寒舟推開門扉,木板吱呀作響,昏黃的油燈光線下,鐵匠鋪顯得更為原始而實在。爐膛中央,熔火熊熊,映紅半壁空間,老鐵匠手持鐵錘,不停地敲打著熾熱的鐵塊,火星四濺猶如流星墜落人間。   這位老鐵匠,臉上刻滿歲月的溝壑,黝黑粗糙的皮膚和布滿繭痕燙傷的手,見證了他幾十年與火共舞的生涯。   “二叔,我回來了。”寒舟的聲音在鐵匠鋪中回蕩,打破了原有的打鐵節奏。   老鐵匠聞聲迅速停下手中沉重的鐵錘,目光轉向寒舟,那雙布滿滄桑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安心與關切,緩聲道:“回來就好。”說罷,他又回歸到了火熱的打鐵工作中,可那看似平靜的動作背後,卻是對這個孩子的深深憂慮與疼愛。   寒舟並未多言,死寂般的沉默與熱烈的劈啪聲交相映襯著。他轉身去旁邊的廚灶旁的水缸裡舀了瓢水,仰頭豪飲,仿佛借此洗去一路風塵。飲畢,他沒有停留,直接步入了緊鄰的茶樓。   這座茶樓是寒舟父親遺留下的產業,家境還算殷實,所以寒舟自幼無需像尋常百姓那樣為生活奔波勞碌。他自幼受教,聰穎好學,十八歲時便在雲澤城中脫穎而出,成為寥寥無幾的青年才俊,一舉考取了舉人。然而,命運無常,父親卻不幸病倒,為了祈福沖喜,父親決定讓他早早成婚,然而婚後不久,父親終究還是撒手人寰,留下他獨自麵對世事滄桑。   寒舟推門走進茶樓,記憶如潮水般湧現。顧盼兒,宛若一朵盛開的蓮花,端莊秀麗,舉手投足散發著溫文爾雅的大方氣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作為茶樓的女主人,她總愛身著淡藍色素雅長袍穿梭忙碌。四季更替,廳堂始終潔凈如新,纖塵不染。從清晨第一縷陽光下烹煮的清茶香,到深夜燈火下密密麻麻的針腳,她熱愛這個家,熱愛這個男人,無時無刻都在用她的默默付出與深深眷戀的譜寫著一段段溫情故事。   驟然間,呼救聲、吶喊聲、哭泣聲如同浪潮般瞬間湧入寒舟的意識,宛如一把把利劍刺入他的腦海。寒舟如夢初醒,猛地一震,用力地搖晃著頭顱,試圖用劇烈的動作驅散那突如其來的劇痛。他緊握拳頭,狠狠地拍打著自己的太陽穴,以期緩解這突如其來的沖擊。   滿目所及,是塵埃彌漫的四壁,家具雜亂無章的擺放,破碎不堪的茶盞遺落一地,以及墻上錯綜交織的蜘蛛網;這一幕幕場景猶如一幅幅生動的畫卷,將寒舟從虛幻拽回現實——曾經繁華熱鬧的茶樓如今已荒涼破敗,再也找不到愛人熟悉的身影,尋不回那些甜蜜幸福的日子,隻留下他在空蕩蕩的空間中與孤單為伴。   寒舟佇立了很久,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   他突然對著自己的冷冷一笑,腳步堅定地踏入後堂。那裡尚存幾壇陳年佳釀,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扯破酒封,隨即解下腰間的玉葫蘆,快手將葫蘆口插入酒壇中,頃刻間便將其灌得滿滿當當。隨後,他揚起頭顱,開始豪放痛飲。   酒醉劍舞思悠悠,   獨留孤影憶舊遊。   月夜破樓空對酒,   夢中與君渡春秋。   寒舟手執玉葫蘆,以指代劍翩翩起舞,且吟且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