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寧!”大毛邊走邊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 和方雨分別後,大毛用了手上的銅板,去買了一身衣物。又買了幾個皂莢,找了一個還算乾凈的水渠,將自己拾掇拾掇。 現在看來,他雖然還是那般瘦小,神情略見畏縮。但總不至於,敲開人家的門,便會被迎麵一腳的踹出來。因為,他得去租一處住所。 方寧在西城老區轉悠,俗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莫說他如今揣著十幾兩銀子,以前便是他討要來的饅頭,都會被那些年長的乞丐搶了去。是以,他需憑借多年識人的經驗找一個好說話點的東家。 而此時,他來到一個老舊的庭院前,敲響了門。 “來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同時庭院裡響起了緩慢的步子。 門打開,一個白須老者佝僂著身形:“咦!小孩兒,你找誰?” “你是這兒的東家嗎?我想租個住所。” 老者狐疑:“你這般年紀,怎會來這裡租住?你家人何處啊?” 方寧知道免不了被盤問,當即答道:“我父母已逝,無家可歸。長姐給了我些銀錢,望我在這龍江城立足。放心,我這般年紀,絕非什麼惡流,還望老爺收留。” 老者思索片刻:“你等等,我得問問我家主人。”說罷,門也未掩,便穿庭往房中走去。 方寧小候片刻,正房處走出一個年輕人。此人青衣綸巾,麵目溫潤,一身書卷氣,眸光亮如星。 方寧也算見過無數人,而此人的樣貌氣質,當屬少見的美男子。 年輕人來到方寧麵前:“你要租房子?” 方寧問:“多少錢?” 年輕人一笑,如春風拂麵,但話裡卻道:“我還沒說租給你?你就跟我談價錢了?” 方寧也不磨嘰:“你租也不租!大不了,我再去尋別處。” 年輕人笑而不語,這小子麵黃肌瘦,當是受饑苦所累。一身衣物全新,該是新買來的。眼神躲閃,怕是沒少乾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來租房子,莫不是剛扒了哪個倒黴鬼的錢袋子? 靜默半晌,年輕人嘆了口氣:“報上姓名,院旁偏房,月錢一兩。” 方寧也早就看中了那間偏房,當即拿出一錠銀子奉上:“好勒,小的方寧,謝過東家。” 年輕人示意,老者從房中拿出來了鑰匙。 年輕人收了銀子,在手裡拋了拋:“好了!我叫劉花零,你可以稱我劉先生。往後若生事端,切莫連累了我!” 方寧聽他陰陽怪氣,豈會不知這家夥是膽小怕事:“放心,啥事沒有!” “那便好!”劉花零說了一句,便轉身回去了。 老者拿來鑰匙,交到方寧手上。又顫顫巍巍的帶著方寧來到偏房前:“這屋子荒廢多時,怕是積了不少塵埃,你自行打掃一番,有何需求,可與老仆來說。” 方寧謝過,老者亦顫顫巍巍的回庭院去了。 此處乃九家巷,多是一些雜役勞工在此居住。街道破舊,亦顯雜亂。但對方寧來說,能有一間居所,真是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 偏房在劉家庭院一側,與庭院互不聯通。開門,便是一間小廳,再進便是一間臥房。裡麵還有一些前人租住的痕跡,門上的刻印,泥墻的塗鴉,還剩著一些桌椅碗碟。 方寧把門掩上,屋子雖暗了些,但風雪卻已在門外。 方寧啥也沒乾,就這環境,對他來說,已經不需要改進。他栓好了門,便進了內屋,擁著以前不知道誰留下的破敗絮子,便呼呼的大睡起來。 這一覺,無比香甜,也無比心安。沒有刺骨的寒冷,也不必擔心被人驅趕。 迷蒙中醒來又睡,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就在耳邊響起一群孩童清脆的聲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方寧驚醒,恍恍惚惚的。他發現墻上有一處亮光,竟是有一個大洞。方寧湊過去看,墻那邊便是劉家庭院,院子旁有個草棚,擺放著十幾條案。此時,一群孩童,正坐在案前,手捧著書卷,口中念誦著三字經。而草棚前,自是劉先生。 想不到,這劉先生還真是一位先生。方寧看著這些小孩個個喝氣成霧,卻無一人報怨,均是大聲誦讀。可見,劉先生還是頗具威嚴的。當然,讓他感嘆的是,這墻上這麼大的洞,難道就是為了鑿壁偷師。 上午一個時辰,方寧便趴在洞邊上偶爾看上一眼。在此期間,我居然也跟著劉先生識得幾字。但越往後講,一些字意釋解,便略顯乏味。方寧也未流連,便出去找吃的去了。 吃飽喝足,又在外轉悠了幾圈。回到家中時,已是午後。劉家庭院裡,也清凈了! 方寧在臥房裡左右觀望,這裡格局極簡,將來他得在這裡藏匿數百兩銀子,若是隨意放在家中,怕是會被盜賊竊取。所以,他準備了鐵鍬。便要在這臥房地下,挖出一個暗閣。 方寧動作極輕,並未驚擾四鄰,反正他有的是時間。隻是他才剛撬開地磚,刨開一層薄土,地下竟就出現一塊平整四方的石板,其上還附有一個拉環。 方寧啞然,這?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嗎?以前也有人在這裡埋過銀子? 一想到銀子,方寧伸手便去拉那石板。費了老大的勁,終將石板掀開,石板下果然是一個一尺見方的暗閣,其中還有一個古舊的木匣。 方寧沒想到,這暗閣中竟還有東西。忙不迭的將木匣取出,打開一看,裡麵居然是一本書!方寧看著封頁上的幾個字,他隻認得一個‘一’和一個‘二’字。又翻了幾頁,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卻是一個也不識。倒是有些圖形,畫著人體線條,也不知道做何之用? 方寧也沒多少在意,尋了一下,便將書本丟到小廳桌上。又將銀子藏於暗閣封好,便又倒頭睡去。 第二日清晨,天剛破曉,門外忽然響起幾聲輕輕的敲門聲。初時,方寧尚且朦朧,又聞得幾聲,竟是自家的房門。 方寧忽生警覺,他反正也沒脫衣服睡覺,當即便下床來到門邊:“誰啊?” “是我!”門外傳來聲音。 方寧一聽,竟是劉先生,當即打開門:“先生這麼早,找我有事?” 劉花零擰著眉頭:“我是來提醒你,該起床了!年紀輕輕,如此慵懶,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這怎麼行?” 他又朝屋裡望了望,眉頭皺得更深:“這都過了一日,這房間怎麼還如此淩亂?”他正要再數落幾句,目光卻突然看到了桌上的書本。 劉花零心中一震,這是?他忽而換了顏色,同方寧說道:“我可否進去瞧瞧?” 方寧見這家夥態度轉變的如此之快,不由的咋舌:“你剛剛不是還嫌棄,這房子很亂嗎?” 劉花零輕咳一聲,也也未言語,隻是目光逼視著方寧。 方寧一時竟生出怯意:“你隨意,反正都是你家的。” 劉花零得了準允,幾步走到桌旁,伸手便拿起桌上的那一本書。 封頁上幾字曰:《太一經卷二真意篇》 劉花零隻看了封頁幾字,便能確定這乃是真本。因為由字體間溢出的道韻,乃修行者心神匯聚所致,做不得假。而此物,也正是他如今所求之物。 劉花零斜瞥了方寧一眼,見他神色懵懂,這小子應是不知此物的價值!那他又是從何處得來此物?莫不是在路旁撿來的? 劉花零試探的問道:“這本書,是你的?” 方寧見他神色幾番變換,自是猜到這本書怕是有些不尋常,當即答道:“那是自然,這書是我前些日子買來的!” 劉花零一聽,不由輕笑道:“這本書所言自是大道,但卻並非所有人受用。”他頓了頓:“若你將這本書贈予我,以後我便不收你的月錢,而且想住多久都可以!” 方寧聽來,又在心裡默算了一下,就一本書,居然能這麼值錢?竟可抵了他租住的月錢,這可真是一筆橫財。想想,這本就是白來之物,送給他也不打緊。但心裡又忍不住好奇,當即說道:“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得跟我說說,這本書作什麼用?” 劉花零默然片刻,想著騙小孩的東西,也確實不太好,他自覺坦蕩,說與他聽又何妨? “好!你隨我來。” 方寧隨他進了劉家庭院,進了房間,滿屋子的書卷。劉花零坐定,開口道:“你可聽過靈蒼山?” 方寧迷惘搖頭:“沒有!” 劉花零倒是不覺驚訝,耐心說道:“世間有邪魔妖穢作亂為禍。如此,便有奇人異士斬妖除魔。而今人族安定,便少不得他們的功德。靈蒼山,便是虞州境內的第一大派。他們自稱為修真者,每逢亂世禍起,便可鎮守一方。” 方寧多年流浪,自是聽過一些傳聞。什麼兇獸厲鬼為禍,最後被仙人斬殺。甚至有許多人,都自言見過仙師。方寧倒是不曾見過仙師,卻曾在一處官道旁見到一人與數十官兵搏殺。那人拳到肉飛,許多官兵甚至被他一拳肢解,那場麵當真駭人至極。如此神武,怕是已非人力。所以劉先生所言,他自是信服。 劉花零自顧言語:“靈蒼山一派,傳承據說有三千年之久,那怕王朝更迭,亦不能影響其根基,甚至說它能左右天下,也未嘗不可。而虞州便是靈蒼山的布道之地。” 說著,劉花零起身,自萬叢書中取出一本書。 “這一本,乃是《太一經卷一感悟篇》。大乾境內,每座大城均有一處‘雲煙樓’,此地會出售一些武學功法!畢竟武力強盛,乃是安邦之本。雖說功法無強弱,所修在個人。但每個人境遇意誌及智慧各不相同,有一些功法能較容易將人引入武道。又有些功法,修煉有成,威力極大。所以自是分了個三六九等!而《太一經》便是靈蒼山的鎮派功法,亦是整個大乾都寥寥無幾的一本大道之書!” “什麼是大道之書?”方寧也是聽的入迷,劉先生說的,可比那些坊間傳聞震撼許多。 劉花零沉吟片刻:“大道之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是能直通大道。修煉到頂尖,便能肉身成聖,白日飛升!因為,第一個修煉的人,已然飛升。” 方寧思索片刻,仙人之事,尚且遙遠。說的嚇人,不過這卷一卷二的,肯定都是些殘本。他既有卷一,又眼熱卷二,肯定是這家夥根本買不起。 “那你能跟我說說,我那本書,賣多少錢?” 劉花零臉色一沉:“這卷二,在雲煙樓根本無售。隻在黑市有少量販賣,若要買一本,起碼需萬兩白銀!” 方寧聽見這個數字,頓時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本書,竟然價值萬兩。 方寧眼中火熱,盯著案上那本書,這時,他心裡已經反悔! 劉花零又笑了笑:“你先別高興。所謂法不輕傳,名家大派皆有秘辛。靈蒼山放出第一卷入門功法,是為了甄選弟子。但第二卷功法,還是不許流傳的。你不得門道,當街販賣,便是官府亦會將你的財物盡數收繳,還有牢獄之災。而且,這太一經卷二受眾極少,未能將第一卷功法修煉到周天大圓滿,便得這第二卷,也是無用。所以,即便這本功法價值萬兩,你也賣不出去。” 方寧又一番思索,心裡肯定也是不甘,當即問道:“想必這本書對劉先生有用,送給你未嘗不可,但你需得答應我一件事,你我便能兩清。” 劉花零皺眉,這小毛頭能有何事所求?他倒是想不明白,莫不是真要敲我一萬兩銀子?老子哪兒有那麼多錢! “說來聽聽!” 方寧沉吟片刻:“我要你去天香樓給一個叫方雨的姑娘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