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靈膳掌勺是陸安(1 / 1)

幾乎就在陸安被那光球擊暈的瞬間,玲瓏塔內光華大作,甚至透過塔身的縫隙隱隱向外界滲透而出。   那光華的源頭,將陸安與其身邊的李浮遊都籠罩了進去,持續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才逐漸散去。   塔內的眾人不由嘩然——   “這是什麼光芒!”   “是道光!道光!”   “什麼?誰觀想出了三千大道之一嗎?為何竟有如此異象?”   “家中長輩曾告訴我,觀想物引發道光,隻要其不中途夭折,幾乎必成一方大能!”   ......   由於和李浮遊站得過近,二人又幾乎是同時觀想出了自己的本命物,所有人都把玲瓏塔中出現的道光歸因於李浮遊身前懸浮的那柄劍,畢竟沒有人覺得,旁邊這個小子觀想出的勺子,會是那傳說中億萬無一的觀想物。   有離得近的路人倒是似乎看到了陸安頭上發出的光芒,但因其大放異彩後將陸安四周的數人都籠罩了在內,眾人也就隻覺得是自己看岔了眼,啞然,也為內心產生的一些荒誕想法而感到可笑。   而那身邊有著諸多簇擁的穆業穆三公子,臉色更是有些許陰沉。他的觀想物並未向眾人顯現,想必是有所手段掩蓋了其樣貌。   他十分清楚這道光的含義及其價值,瞇著眼,緊盯著一身黑衣的李浮遊,不知作何感想。   其旁一些原本正恭維不斷地狗腿,此時也被那道光之華給震懾了一番,倒是暫時陷入了寂靜。   自己居然觀想出了一根勺!陸安現在的心情可謂是欲哭無淚到了極點,回想著在玲瓏塔幻境中發生的一切,原本還有些如夢似幻的情緒,頓時被這勺子給破壞了氛圍。   在此前,陸安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觀想物,先生告訴自己,這世界上一般而言有兩類觀想物,所謂“道法自然”,最常見的,應該是諸如陰陽五行中處處可見的自然之物。   誠然,常見未必等於弱小。有人觀想而出的,是一片樹葉,也有人能觀想而出一顆千年老樹,有人觀想出柔弱飄搖的雛菊,也有人也能觀想出內蘊輪回的曼荼羅。   而略顯少見的,便是一些人為造出的器物,因其不存於自然,隻來源於人的建構,所以其幾乎必然承載著某種道則,且往往不凡,如劍修之劍道、刀客之刀道,亦或者是內蘊封印之道的鼎、壺等容器。   如大梁國的開國聖祖,據說其觀想物便是一座四方鼎,其上道則流轉,在其大道已成後更是召集天下煉器師,為其鑄就了一座一模一樣的鼎,至今仍放置於大梁皇宮深處,用以鎮壓國運。   以該標準來看,自己這勺子作為器物的一種,倒也必然有著某種道則內蘊,但任人想破了頭,也不知道這普普通通的勺子,究竟能有什麼樣“驚世駭俗”的大道刻在其中。   不說什麼如內蘊道則的神劍、霸氣側漏的彎刀這樣一眼就能讓人感受到其不凡的觀想物,哪怕是最常見的什麼“樹木”、“巖石”,或者是隻能感而不可見的“風”,這樣的自然景象,也總好過這不倫不類的勺子吧。   盡管再無機會印證,但陸安有所預感,曾給他帶來感動的山、河、劍,甚至是老爹的那把刻刀,都能夠讓自己觀想出品質不凡的觀想物。   可偏偏自己都錯過了,陸安不禁想到先生曾說,這世上的佛家最擅講因果,最重緣法,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蘭因絮果,必有來因。   也許真的是自己與它們無緣吧。   重重地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再怨天尤人也不是陸安的性格,至少自己不是那些毫無仙緣之人,畢竟放眼望去,還是有超半數之人並沒有成功觀想出自己的本命觀想物,唉聲嘆氣之人不絕於耳。   當然,最重要的是陸安還記得,自己在幻境中的最後一刻看到的那散發著萬丈道光的光球,那種光芒遠超過了老爹的刻刀和王二的劍,甚至比大山深處最亮的那些道痕都要明亮,若是那光澤能夠在現實中展露,幾乎能夠使黑夜變白晝了。   不論如何,陸安相信,自己這勺子跟那光球必然有著某種聯係,至少不會是什麼凡品。畢竟先生也曾告訴過陸安,這世上固然能夠通過外形來大致判斷觀想物所蘊含大道的強弱,但並非盡然。   百年前曾在江湖掀起腥風血雨的魔刀,其觀想物原本便隻是一隻蚊子,誰知其從中悟了殺道,以人血為飲,以人肉為食,經過諸路正道付出慘重代價的圍剿後,這令江湖聞風喪膽、小兒止啼的魔頭才終是被斬殺。   無獨有偶,數百年前的江湖第一美人,據傳其本命觀想物隻是一片柳葉,原本天賦就平平的她,在此觀想物一出之後,更是因其傾國傾城之貌而被當成家族聯姻的犧牲品,最終在大婚之日拒婚而被新郎一方羞辱時,以一手出神入化的“柳葉針”,將新郎刺成了篩子後,飄然離去。   這樣的例子固然不多,但也可以稱得上是家喻戶曉,也為更多觀想物平庸的少年少女,留了一線希望。   更何況自己的勺子顯然來歷不凡!通過觀察周圍之人的觀想之物,陸安發現了一個明顯的差異,那便是自己這勺子,比之他人的觀想物,要顯得凝實許多,若是在光線稍暗之處,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這是個幻化而出的觀想物,說他是一個真正的勺子也不為過。   沒事,也許我陸安又是一個新的傳說呢?用一些三十年河東的爛大街典故給自己狠狠打氣過後,陸安終於是艱難地逼自己不再傷春悲秋,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   李浮遊回神較晚,從旁人的議論聲中也清楚了先前經過。內心也有疑惑,他有自知之明,此劍盡管不凡,可畢竟沒有達到“道”的高度。   並且他也並未因此而感悟到特殊的道則,一切皆是按部就班,正如族中對自己的評價,有小才而無大能,有小慧而無大智。   李浮遊在內心自嘲一笑,若是自己的天賦真有如此高度,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側頭看了看陸安,李浮遊也注意到了那根勺子,微微搖了搖頭,沒有再細想。不論這玲瓏塔評價他的天賦如何,他隻信手中之劍即可。   事實上陸安才是最無語的那個人,盡管他知道這萬丈道光極有可能就是來自於自己,可這根勺子的賣相也實在是過於普通。   一邊是憤憤於李浮遊搶走了本應該是自己的風頭,另一邊又覺得,如果真讓別人知道自己這種賣相勺子卻有道光,才是一件更廣為流傳身敗名裂的故事。   普通的觀想物其實並不奇怪,在場的絕大部分本命物,都是諸如棍、刀這類凡物,可普通到勺子的觀想物卻有著莫名其妙的道光,才是最讓人印象深刻的,說不得就真的“名留青史”了。   況且說出去,想必也沒人相信自己這勺子是個擁有無限潛能的觀想物吧。   這擰巴的感覺讓陸安心底如螞蟻在爬,這與自己想要威風四麵的初衷完全不符啊!   少頃之後。   曾引導眾人進入玲瓏塔的那位老者此時又再度出現在了眾人眼前,而身邊也多了一人,同樣是一位看似仙風道骨的道袍老頭,隻是那偶爾伸手往鼻孔內鉆的動作實在是有些破壞意境。   二人皆不著聲色地朝陸安二人方向瞄了一眼,隨後那玲瓏塔老者便開口道:   “未得仙緣者,自行退出玲瓏塔。”   伴隨著一些難以掩飾的哀嘆聲,卻也沒有人敢於偷奸耍滑,過去不是沒有人想嘗試偷偷在此地逗留以渾水摸魚,但下場皆不美妙,畢竟那老者看似慈眉善目,但修道之人,便沒有聽說過誰是毫無原則的。   人流如潮水般退去,這本就空曠的塔內就愈發顯得遼闊了起來。   剩下的零星人群,有警惕,有自得,但更多的,是好奇,紛紛打量起彼此。   而陸安這裡,準確地說,李浮遊這裡,是最引人注目的。   而李浮遊卻仍在閉目養神,絲毫不為所動。   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陸安不免憤憤地在內心腹誹。   “咳,”在眾人之間的老者再度清了清嗓,緩緩開口:   “恭喜諸位,暫且算是半隻腳踏入了修道之門,但修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若無良師指點,無異於摸黑行於大霧中,誤入歧途乃常態。”   頓了一頓,似是在等待眾人消化,老者便又繼續說道:   “我大梁今能國運昌盛,離不開國教弄玄門為吾皇奉天承運的趨吉避兇,我清河郡內河清海晏,郡內清靜觀同樣功不可沒,我身邊這位,便是來自清靜觀的道長——張顯德張道長。”   本在一旁似在發呆的那位張道長,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刻才突然回神,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胡須,活動了一下麵部,緩緩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微笑,說道:   “諸位青年才俊,觀想,方才入門,要想真正得道,仍是路漫漫其修遠兮,我清靜觀乃清河郡內最大道派,亦是國教弄玄門的主脈分支,爾等若願入我觀,便向前一步。”   清靜觀?弄玄門?   陸安內心也掀起了一些波瀾,不怪他孤陋寡聞,屬實是地處偏遠鄉村,接受外界訊息實在有限,陸安為數不多的對外界的了解,也全然來自於當年那位先生的口述,但並沒有從其口中聽到過關於這兩大門派的消息。   略有些不明所以,陸安轉頭看向了李浮遊,卻見他毫不猶豫,便向前邁出了一步。   “哈哈哈哈——好!”那張道長大笑道,“你這小子來歷不凡,佩劍劍意凜然,觀想物又激發玲瓏塔之道光,但我清靜觀收徒,從不看出身,你敢來,我清靜觀自然敢收。我那周師弟見到你,想必會十分高興。”   話語中透露出對李浮遊身份的有所猜測,但同時也展現了其門派廣博的胸懷及強烈的自信。   不多想,陸安也下定決心,往前走出一步,畢竟自己這勺子觀想物屬實奇葩,閉門造車更是妄想,而自己寄予希望的先生又早已雲遊四海不知所蹤,接下來的路該如何去走,自己又該去向何方,陸安覺得確實需要有良師帶領。   隨著李浮遊的領頭,周圍許多原本仍在猶豫的少男少女也紛紛邁出腳步,當然其中也有佇立原地的,如那位不知以何種手法遮掩了自身觀想物的景寧穆家三公子,穆業。   這些出身顯赫的世家子弟,向來對各類門派有所警惕,一方麵是不信任門派會對自家人傾囊相授,另一方麵,也是一種防止才俊外流的硬性規定,這些世族內部盤根錯節,卻都緊緊纏繞在以姓氏為核心的主心骨之間,同時各世族又通過聯姻、結盟等諸多手段,試圖壯大彼此,以對抗以弄玄門為首的大梁道派。   那張道士顯然也注意到這一點,心中有所嗤笑,表麵依然雲淡風輕。   這些世族,向來有著根深蒂固的門戶之見,看似相互結盟,卻又有著彼此牽製,隻知敝帚自珍,自然也隻會以己度人,更無法理解道門的宏偉願景。   張顯德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沒有再糾結於此,隨後眼中透出一抹狡黠:   “既然如此,那爾等便隨我前往道觀!”   話音未落,隻見那張顯德大手一揮,袖袍兀地放大了數倍之多,眾人仿佛被一股狂風吹過,帶離了地麵,直接便被卷入了那袖袍當中。   張顯德朝一旁的老者點頭示意,一步跨出,便如縮地成寸一般,走到了玲瓏塔的門口,旋即走出。   塔外尚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圍觀、等待,隻見那從門口走出的張顯德,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符籙,夾在左手雙指之間,右手一邊虛空勾勒著某種符號,一邊在嘴中念念有詞:“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光光照十方......”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走你!”   在眾人驚訝無比的喧嘩聲中,隻見那符籙飄搖著越變越大,其材質變得如水似油,將那張顯德包裹在其中,隨後便是一陣金光閃過,瞬間縮小,不見了蹤影。   點點火星在空中飄蕩,似是顯明著剛剛此處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象。   ——————————   而陸安等人在被卷入袖袍之後,便進入到了一個幽暗的空間內,能夠遠遠地看到一個發出光亮的洞口,隱隱看到洞外的光景。   眾人也以一種獨特的視角看到了其外發生的一切,不禁驚奇更多。   “這道法...”   “實在是太合我心意了!”   陸安心情激動,隨著張顯德被那符籙包裹住後消失,這空間內的那洞口也隨之陷入黑暗。   隨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有些少男少女更是難以忍受,發出陣陣乾嘔聲。   不多時,那亮光重新出現,又是一陣狂風席卷而過,尚未等眾人有所反應,便發現已經出現在了一處古樸的廣場之中。   廣場似乎是一整塊完整的巨石板,八根石柱依次佇立在廣場四周,而往腳下看去,便發現在這地上有隱隱的凹痕,這凹痕有短促,有長線,地麵中央還有兩個巨大的圓球凹槽交相輝映。   這是...   想到先生曾在河畔以樹枝給自己畫過類似的圖案,似乎是一種名叫“八卦”的陣法!   在眾人之前的張顯德似是很滿意這些少年少女的驚訝之情,開口說道:   “爾等已經身處我清靜觀的地界之內,沿此八卦陣場往上,便是道觀之門,隨後會有你們的一些師兄師姐來帶你們去領取一應物品,並為你們分配去處。”   陸安往前看去,在那廣場的邊緣,有一條石道綿延而上,順著前方的山坡如蛇般曲折後,在半山腰處被一層雲霧遮掩住了去處。   想必那雲霧之後,便是所謂清靜觀的道觀所在了吧!陸安心情隱隱激動起來。   那廣場邊緣,出現了幾個看上去與陸安眾人年紀相仿,卻衣著樸素的道童,聽聞張顯德所說之話後,便齊步向前,開始在眾人中依次清點。   隨後,張顯德一指李浮遊,說道:“你,跟我來。”   李浮遊沉默了數息,邁步朝其走去。   在其離開以前,陸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你可得好好學道法,否則你看我超不超過你就完了!”   李浮遊微微一頓,側頭似是點了點頭,繼續朝前走去。   張顯德聽到此言,卻是嘿嘿一笑,倒也沒有為陸安這看上去滑稽的觀想物作何蓋棺定論的評價,隻淡淡說了一句,“想要超過他,小子,憑你那勺子觀想物,可有一番長路要走噢!”   哼,這道長好生沒眼力,殊不知那道光其實是來自我這勺子嗎?陸安在心中想著,不過也沒有多嘴。   “你?跟我來。”   一位身形略顯寬闊的道童站到了陸安麵前,對其招了招手。   陸安跟著這位道童便朝前走去,沿著那登山的石板臺階開始攀登。   “你被安排在靈膳房,為道童之身,負責協助靈膳房的真人烹飪靈膳。”那身寬體胖的道童開口說道。   略帶喘氣聲,這登山之路確實有些陡峭,對那道童而言似是有些負擔。   而從小便在山林中如猴般亂竄的陸安來說,這點勞累倒不算什麼。   “小子陸安,師兄如何稱呼?”陸安不由開口問道。   “你我皆是道童,無需以師兄稱我,我道號白玉子,至於世俗之名,不提也罷。”   “白師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靈膳房,又是何處?”   “靈膳房,負責烹飪蘊靈之膳食,需調配各類靈材,並以道火將其烹飪為膳,其內含靈氣,於修道之人而言,有大補之效。”白玉子咧嘴一笑,一臉神秘地朝著陸安眨了眨眼。   看著白玉子那略有些神秘的神色,陸安顯然還沒有領會到其中的奧妙。   隨後便是無話,隻聽得陣陣呼吸聲。   良久,在以陸安的體力都快不支的時候,終於是在白玉子的引導下,來到了一處房門前,屋簷下的牌匾以靈動的筆觸寫著三個大字:   “靈膳房。”   而尚未走入,陸安便聞道了其中飄揚而出的香氣,那香氣入鼻,這勞累攀登所帶來的疲憊和四肢的酸痛,似乎都因此而隱隱減少了數分。   陸安不由得眼前一亮,這靈膳房,似乎是個好地方!   跟著白玉子邁過門檻,隻聽白玉子朝內大喊道:“老黃頭!今天做的啥啊!我要餓死了,快快快,先盛一碗出來讓我品一品。”   隻聽得屋內不斷傳來物件敲擊之聲,更有煙塵自內屋向外飄去。   “吃吃吃,一天天的就知道吃!你幫過我啥!每天我要做全觀弟子的靈膳,快給老子累死了!”   隻見一位手持大勺的道袍中年男子,從屋內走出,其袖袍被挽在肘上,頭發淩亂,似有些不修邊幅。   與那白玉子相似的是...   這位“老黃頭”,身形要更為肥碩一些。   陸安忙不迭朝其微微鞠躬行了一禮:   “小子陸安,今天方才入觀的弟子,見過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