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救橘貓離家園,誰料白卷中頭名哇,中頭名吶。” 冷水寒一麵走,一麵哼起了小曲。 走到光祿寺附近時,他瞧著路邊茶湯鋪裡人頭攢動,腹中饑腸一陣轆轆蠕動。 冷水寒不再猶豫,快步踏入鋪中,揀了個靠墻角的桌子坐下,叫了碗茶湯,再加兩張果餅。 這年代,京都最出名的,可不是烤鴨。 更有名的是光祿寺的茶湯,翰林院的文章,武庫司的刀槍,以及太醫院的藥方。 這四樣兒,在市井坊間,簡稱為“京都四寶”。 不多時,小二送來兩張熱氣騰騰的果餅,順便在桌上擺好茶碗。 茶碗裡盛著過半的糜子麵,上麵又撒著芝麻、薑絲、紅糖、桂花、花生米兒等小料。 青花色的瓷碗,配上各色食材,看著煞是誘人。 隨著“嗚嗚”聲響起,茶湯鋪的爐子上,那龍嘴大銅壺裡的水已經燒沸,小二又走過去提起銅壺,再回到桌邊。 隻見小二手臂略略傾斜,一道滾燙燙帶著熱氣的沸水,從細長的壺嘴裡瀉出,猶如瀑布在空中劃過,徑直奔向茶碗。 水滿時,茶湯熟。 一滴未灑,一滴不濺。 “這才是手藝人啊”,冷水寒趕緊拿起小勺,攪拌攪拌後,迫不及待地張開嘴吹了又吹,等到勺中茶湯稍涼一些,就送入口中,一邊吃,一邊感嘆道:“不錯,味兒正!” “你倒是會吃!” 一道清麗嬌媚的話語聲,忽然在他耳旁響起。 冷水寒忙抬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雕細琢,宛如天人的嗔臉。 不是嫻嬋又是誰。 “你……你……”,冷水寒嘴裡還混著茶湯,含糊不清道。 “嘿嘿”,不等冷水寒把話說完,一位身材魁梧的漢子走了過來,站在嫻嬋身後。 “嫻嬋,沒位了,咱們也坐這桌”,漢子一麵說,一麵挪開了板凳。 嫻嬋坐下後,漢子又走到冷水寒身邊。 “你要乾什麼?”,冷水寒唬一跳,盯著漢子,問。 “起開!” “你坐了我的位子!”,漢子垮著臉,嘟囔道。 怎麼又是這貨,太不識好歹了! 冷水寒惱著臉,就要起身理論兩句,一看,漢子的胳膊比他的大腿還粗,想來不是這人對手。 哎,好漢不吃眼前虧。 算了算了,冷水寒就要起身。 反正他臉皮厚,大不了和嫻嬋擠著坐一邊嘛,美滋滋。 這時,嫻嬋叫住那漢子,開口道:“嶽雄,我想吃蕓豆卷了,你幫我買些來。” “好勒”,漢子聞言,立馬換上殷勤的笑臉,雄赳赳氣昂昂走出茶湯鋪。 漢子走後,嫻嬋也叫了一碗茶湯。 兩人各自吃了起來。 雖然心裡有很多疑問,冷水寒還是耐著性子,等嫻嬋一小口一小口吃完茶湯,才沒話找話道:“你真的是橘貓嗎?怎麼變成了女人。” 嫻嬋不語。 冷水寒又壓低嗓音,像做賊似的,悄聲問道:“外麵太危險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嫻嬋抬起頭,眨了眨眼,含笑道:“你就不怕?我可不是人啊。” 冷水寒聽了,倒不覺得驚訝。 他心裡的疑問反而少了很多。 他之前一直想不通,這嫻嬋,是怎麼找到他的。先是在揚州把他給綁了,後來坐牢時又來看他,要說隻憑名字和穿越前一樣,都是叫冷水寒,就能把他找出來,他可不信。 “你是妖怪?”,冷水寒明知故問,想從嫻嬋嘴裡得到確切的答復。 “你才是妖怪!”,桌子底下,嫻嬋踩了冷水寒一腳,惱道:“我是妖精。” “這不是一回事麼?”,冷水寒皺著眉,吃著痛,不滿道。 “生得好看的是妖精,善良的也是妖精啊”,嫻嬋也不臉紅,正兒八經回道。 冷水寒“哦”了一聲,思忖半晌,接著又古裡古怪地打量了嫻嬋一番,好奇道:“小說裡,妖精都會些妖術、魅術,你該不會對那漢子用了吧?” “要用,也對我用啊,我可比那貨強多了!”,冷水寒心痛得很,委屈道。 “無恥!”,嫻嬋輕輕吐出兩個字,就側過了臉,不再搭理他。 “快別生氣,我開玩笑的”,冷水寒見狀,隻得賠笑道。 嫻嬋聽了,皺著眉,也不看他,隻是問道:“你留在京都,做什麼呢,為什麼不走啊。” 冷水寒不知道她賣的是什麼關子,想了會兒,反問道:“那你呢,你為什麼要來京都?” “你死的時候,我想在你身邊”,嫻嬋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這話,說得實在是突兀,沒前沒後的。 冷水寒隻當嫻嬋是在開玩笑,就順著嘴,調侃起來:“那你可有的等了,過了今年,我也才十六,不活個七老八十,哪裡夠本。” “倒是你,多小心些,這方世界,還真有兩位了不得的高人,一個是癩頭和尚,一個是跛足道人。” “他們要是碰見了你,說不得掏出個稀奇法寶,什麼鏡什麼爐的,把你收了,把你煉了,也就手到擒來的事兒。” “好不容易穿越過來,你可別送貓頭。” 嫻嬋聞言,怔了半晌,想哭又想笑,接著抬起手臂,挽起袖口,將胳膊伸到冷水寒麵前。 冷水寒很是不解,忐忑地望了過去。 隻見嫻嬋光潔的手腕處,忽然浮現出一圈圈金色梵文,那梵文由一個個細點組成,又像一隻隻蠕動的螞蟻。 “草!”,冷水寒怒不可遏,狠狠拍響了桌子。 好在茶湯鋪裡人聲鼎沸,無人注意。 “這是什麼?” “那兩條老狗找到你了?” “哥沒惹他們,他們倒惹起哥了!” 冷水寒站起身,拳頭攥得老緊,又連拍著桌子。 他哪裡是要拍桌子,他掀了這桌子的心都有了! “那和尚也不是壞人,你瞎激動個什麼”,嫻嬋白了冷水寒一眼,輕聲道:“我來這裡的時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什麼都不知道。還是那和尚,把這紅樓世界的規矩,告知於我。” “這楞嚴咒,是叫我不得乾涉此間凡事。” “隻要我不害人,不破壞規矩,自然不會有事啊。” “甚麼規矩?”,冷水寒繃著一張怒臉,急道。 “你先坐下來”,嫻嬋看著冷水寒,眼眸裡藏著讓人看不懂的心事,開口道:“這方世界,之所以存在,是為了度化賈寶玉。” “那和尚說,大喜大悲之後,才有大悟。” “賈寶玉的塵緣,都是要消散逝去的,如同夢幻泡影。” “賈寶玉認識的那些姑娘,下場早已注定了。” “這裡,是賈寶玉的紅樓,是那些姑娘的紅牢啊。” “你這人,我了解得很,看到貓,都是見一個喜歡一個,見一個救一個。更何況見了這裡的姑娘。” ”你要救她們,違背天道,哪裡會有好下場。” “你死的時候,有個全屍就不錯了,要是沒有全屍,我替你縫補縫補啊。” 嫻嬋說得很慢,很輕。 她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楚。 起初,冷水寒還麵露驚訝,一麵聽,一麵若有所思。 聽到後麵,他笑了。 太可笑了。 這叫什麼度化? 賈寶玉出個家就度化了? 為了讓賈寶玉看破紅塵,還非得流盡樓中人血淚? 這做法,哪有半點佛法慈悲,修羅地獄罷了! 不就是要賈寶玉出家麼? 他有一百種方法,讓賈寶玉早早兒的當和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