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戲中戲(1 / 1)

“我爹爹曾說過,所謂‘惡胎’,其是‘偽胎’,雖見喜脈,卻不成胎形。”   “多是因陽氣虛弱所致,故而受孕於宮外。”   “坊間素來以訛傳訛,三人成虎。常將‘惡胎’之因,歸結於女子不守婦道,與人私通,以致沾染了汙穢邪氣……”   李裹兒耐著性子,柔聲解釋道。   賈蓉聞言,先是驚愕,繼而麵色慘白如紙,那額頭,竟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先生可瞧仔細了,我媳婦兒,當真是懷了惡胎?”,他望著李裹兒,半信半疑道。   李裹兒偏過臉,晃著腳尖,輕描淡寫道:“你這人啊,真討人嫌,愛信不信。”   “那,那……”,賈蓉喘著粗氣,反問道:“那此前來府裡的大夫,為何都未能診出?!”   “那些大夫,或是醫術不濟,或是心裡明白,卻不敢說”,李裹兒一邊想著事兒,一邊答道。   “為何不敢說?”,賈蓉聽罷,踉踉蹌蹌站起身,驚驚顫顫道:“莫非我媳婦兒懷的是邪物?”   李裹兒搖搖頭,蹙眉道:“公子可別想多了,那惡胎是死物,時日一久,便會在腹中破裂。到時,尊夫人也會大出血,一命嗚呼……”   “啊?!”   賈蓉心口好似被戳了一刀,痛到說不出話來。   良久後。   “既是這樣……”,他咬著牙,悶聲問道:“敢問先生,我這媳婦兒,還能醫不能醫,可要備著後事?”   李裹兒嘴角彎彎,淺笑道:“自是能醫。”   “隻需用化瘀去結、活血解毒的方子,打下那胎來,再調息靜養,不愁不愈。”   賈蓉聽後,長長呼了一口氣,身子一軟,跌跌撞撞坐回椅上,有氣無力道:“好!也好!”   “先生姑且歇息片刻,稍後隨我去父親那裡,煩再細說一番。”   李裹兒應了下來,二人便在外間小坐了會兒。   待賈蓉麵色恢復如初,就一同去了賈珍小院。   賈珍瞧著賈蓉、李裹兒進屋,且賈蓉麵帶喜色,不由暗忖道,莫非是秦氏的病有了好消息。   “有勞小仙醫費神了,快坐,快坐。”   “小仙醫年歲雖輕,但風采卓然,我一見你,就知你醫術不凡,遠勝那些個無能庸兒!”   “料想我兒媳之疾,小仙醫已有良方醫治?”   賈珍一麵詢問著,一麵命丫鬟奉上茶水。   李裹兒聞言,端起茶杯,看了眼賈珍,又看了眼賈蓉,遲遲沒有答話。   賈蓉見狀,立刻會意,忙屏退下人,將李小郎中先前的診斷,復述與賈珍。   賈珍一聽到“惡胎”二字,登時勃然大怒。   “快住嘴!”,他臉色晦暗,漲如豬肝,厲聲喝道:“我堂堂寧國府的媳婦兒,焉能懷上惡胎?!”   賈珍自然是聽說過惡胎的。   倘若女子懷了此胎,必是在外頭做了茍合之事。   “我兒媳秦氏,國色天香,知書識禮,豈會乾那背夫偷漢的下賤事?”   他一麵信誓旦旦地反駁著,一麵又驚懼交加,暗暗盤算起來。   隻因那秦氏,已有兩個多月沒來月事。細細掐算,那晚,可不正是他在天香樓裡與秦可卿鏖戰出兵的日子……   噯喲,壞事了!   念及此,賈珍佯裝惱忿,雙目猩紅,額頭青筋暴起,似發怒的野獸般,在屋裡來回渡著步。   “蓉兒!”   “你還愣著作甚!”   “還不快將這滿口胡謅的小郎中轟出府去!”   他走至賈蓉麵前,拿手指著李裹兒,喝命道。   “父……老爺,先生說得也不無道理……”,賈蓉彎腰俯身,正欲勸說一二。   “我呸!”,賈珍朝他臉上啐了口濃痰,斥道:“你這沒用的孬貨!”   “媳婦兒被人誣蔑了,還這般婆婆媽媽的,丟死人了!”   “真真是沒用的東西!”   賈蓉頓時唬得如那篩糠的簸箕,渾身瑟瑟發抖。   不等他回過神,賈珍又朝他胸口狠狠踹了一腳。   賈蓉忙忙連滾帶爬,來到李裹兒身旁,歉聲道:“先生,今兒對不住了,請回罷!”   李裹兒淡淡一笑,起身背上藥匣子,就要出門去。   “慢著!”   賈珍又是驟然一喝,怒道:“我寧國府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兒?”   “你這胡說八道的小郎中,分明是在誆造病情,想以此多詐些銀兩!”   “我且把你捆了,明兒一早送官去!”   “蓉兒,還不速取繩子來!”   賈蓉又懵又愣,隻覺身上壓著一座大山,半步也挪動不得。   他哪裡不明白,他這禽獸父親,怕是又打起了這容貌嬌美的小郎中主意!   此刻,賈珍心中亦怒亦喜,若是能趁此機會,將眼前這位俏佳人收入枕邊,豈不美哉?!   一番想入非非後,賈珍心緒稍稍平復,不禁又想起了病榻上的秦氏。   這回為了自己一泄私欲,卻愧待了秦可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不免心中復生傷悲,那眼角,竟滾出淚來。   一旦秦氏有個三長兩短,他哪裡還能再尋到那般風流裊娜的可人兒。   李裹兒此時笑著伸出雙手,望向賈珍,開口道:“若要捆我,老爺何須尋繩子,用一尺白布即可。”   “令兒媳的病,若是醫治不及,怕也時日無多。等府上料理她的後事,用這白布,左右也合適。”   賈珍聞言,又怒又怯,腦袋嗡嗡作響,虎眉倒豎,身子顫顫悠悠。   “你!……”,話才出口,他又麵露掙紮之色,改口道:“我糊塗啊!”   “小仙醫莫怪,實屬家門不幸,家醜不可外揚啊!”   “我本欲隱下此事,都怪我管教無方!”   “唉,不想我堂堂寧國府,竟出了此等醜事!”   “蓉兒,還不快拿賈薔來!”   賈珍倏忽之間,換了副麵孔,黯然神傷道:“定是我那不成器的義子,喪盡天良,乾了這等不要臉麵的下賤事!”   ”今日之事,還請小仙醫莫要張揚。”   “蓉兒,你還愣著作甚?!”   賈蓉聽聞此言,如獲恩赦,點頭哈腰疾步奔出了屋子。   賈珍又向李裹兒連連賠罪,言辭懇切道:“我心焦性烈,今日多有得罪,小仙醫切不可放在心上,還望先生大仁大義,救我兒媳於今日。”   李裹兒稍稍思索,眨了眨眼睛,燦然笑道:“十倍診金!”   “合該如此,合該如此”,賈珍忙應了下來,喚丫鬟進屋,取來紙筆,請她開方。   “先付錢!”,李裹兒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