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破曉,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一層銀灰色的輕紗。此刻的幸福裡萬籟懼寂,突然響起一聲雞叫,劃破了這寂靜。一會兒,東方天際浮起一片魚肚白,大地也漸漸地光亮了起來,隨著這光亮的到來,驅逐了邪惡,掩埋了未知,同時帶來了希望。 環衛工人劉大娘天剛亮便開始清掃後街,一會人多就不好打掃了,她低著頭沿路清掃到街角時,不經意眼睛掃到墻邊綠化帶裡躺著一個光膀子的男人,渾身上下隻穿著一條紅色的三角內褲,劉大娘厭惡地啐了一口,嘴裡嘀咕道:“臭流氓,喝大了得哪睡哪,這麼涼的天也不怕凍著。”說完拿著掃帚又掃了兩下。 突然間劉大娘覺得不對勁,她停下來,側頭再仔細一看,發現男人旁的老楊樹上還掛著一個人,說是掛,其實那人雙手抱著樹乾臉貼在樹上,劉大娘看不真切就向前走了幾步,轉到抱樹那人的前麵,隻看到一張遍布青紫斑塊褶皺如樹皮的灰黃麵孔,眼睛還直勾勾地瞪著前方,劉大娘頓時被嚇得連連後退,口中失聲大叫:“誒呀媽呀!這是啥呀?嚇死我了!” 叫喊聲立刻招來了幾個逛早市路過的老頭老太太前來圍觀,人一多劉大娘膽氣大了一些,再往樹上那人身上一瞧,這穿著的不就是死人的壽衣嗎?這分明就是一個死人吶,作為幸福裡社區治安委員會一份子的劉大娘,立即分開人群跑到派出所報告去了。 話分兩頭,再說我們的金老板昨晚大半夜才睡,一早就被公雞打鳴聲吵醒,感覺腦袋有些迷糊,身體酸痛,他睡眼惺忪地活動了一下四肢,冷不丁看到大屋的房門開著,心想難不成那哥四個一早就起床趕路去了?迷迷糊糊地向屋裡撇了一眼,卻是陡然一驚!因為他發現棺材蓋子被打開了,母親的屍體也不見了,這一下金老板是徹底清醒了,嘴裡叫到:“臥槽!這咋回事?!我媽呢?!”。 聽到他的叫喊聲,其他房間幾個早起洗漱的房客都過來趴在門外看熱鬧,而金老板看到通鋪上王大趙二李四三人還在熟睡,連忙過去粗暴地推搡。本想搖醒三人詢問母親屍體的下落,不成想觸手冰涼,再仔細一看,床上的三人麵無血色,雙目圓睜,腦袋俱都歪在了一旁,並且沒有絲毫的氣息,分明是已經死了! 金老板驚懼萬分,當場尖叫起來:“啊!~,死了!都死了!”之後一邊歇斯底裡地叫喊一邊跌跌撞撞地往門外跑,而門外看熱鬧的房客聽到金老板這一嗓子尖叫聲也是被嚇了一跳,以為發生了什麼緊急的危險,跟著金老板爭先恐後地跑出旅店門外。 於是方澤便忙碌的腦袋都大了,事情初步捋順後,發現這尼瑪不是聊齋裡麵才有的情節嗎?還吸食陽氣?這熟悉的情節不是電影裡的嗎?怎麼能在現實中發生? 可現在刑警隊和技術部門現場勘驗後初步排除了他殺的可能,張三等人的筆錄和證言也證實了上述事實的經過,唉,又該怎麼向死者的家屬交待呢? 方澤長籲短嘆的把事情講完,從浴池臺子上又抽出一支煙,一麵低頭點上一麵低聲道:“就是這麼個事,以前隻在誌怪小說或者電影裡見過,都以為是編造的,可這確實是我目前經歷的詭異事件。” 旁邊的呆哥沉思了一會,然後表情無比寂落地說:“你說的聊齋裡好像記載過,不過你的故事也就是事後查證,而我就在昨天,類似的事卻是親身經歷了一次”。說完同樣抽出一支煙點上,雙目失神的瞅著前方,幽幽地向方澤講述起來。 呆哥姓李名代,多年前光榮地回地方後被分配到區裡工作,老人走的早又沒結婚,本應過的挺瀟灑的,可惜他為人耿直,在圓滑世故的內部顯得格格不入,所以過的並不開心。 這一天,他與上麵的頭頭因為工作吵了一架,回到家裡就感覺頭昏腦漲似乎有點發燒,所以吃了兩片退燒藥,沒洗漱也沒換衣服,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李~代~~李~代~~”,睡夢中他恍惚聽到有人喊叫他的名字,他迷迷糊糊的起身觀望,卻發現自己全身輕盈飄忽,再回頭一看,竟然看到自己的身體仍然躺在床上睡著覺,李代實在不知道自己此時是在夢中還是其他什麼狀況。 正在他驚疑之時,突然看見窗外飄進一個身穿長袍頭戴高帽,並且衣帽皆是黑色的高大男子,這男子一見麵就朝他招了招手。匪夷所思的是,對方一招手,自己突然之間就來到了黑袍男子的身前,離的近了,才看到這黑衣男子長的是雙肩高聳長發下披而且是滿麵的兇相,渾身上下繚繞著黑色的瘴氣,李代驚駭萬分,正想轉身逃跑,就聽到那黑袍男子沉聲說道:“府上招先生參加考試,你我快快上路,莫要耽誤了時辰。” 之後再次向李代招手一揮,恍惚間李代覺得行過了萬水千山,甚至跨越了時間和維度,最後來到了一條荒涼崎嶇的石土路上,這條路是前不見盡頭後沒有來路,路麵上青石嶙峋寸草不生,路邊也隻生有一叢叢的血紅色花朵,四周是霧瘴靄靄鬼影憧憧,一陣陣陰風飄過帶著鬼哭魂哀之聲,隻叫人遍體生寒心顛膽顫。 這黑袍男子身子浮起,距離地麵有一兩米的樣子,沿著這條石土路快速的向前飄行,李代不受控製的跟在後麵一起向前。 飄了一段時間,他隱約地看到前方地麵被一條大河攔截住了,而路的盡頭是一座橋,橋的對麵看不真切,遠近有不知多少的鬼影和人形,正在同自己一樣向那座橋飛快地飄去。 這是一座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的橋梁,古樸莊重而又陰沉蕭瑟,樣式簡單橋麵窄滑,橋下的河水湍急翻滾,呈血黃色,裡麵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岸邊蟲蛇滿布,腥風撲麵讓人望而生畏,橋上有鬼將把守遊神巡弋,橋頭橫置著一張矮桌,桌後一花甲老婦正在熬著一鍋不知是什麼的湯水。 李代隨著黑衣男子來到橋前時,這裡已經聚集了近百人,俱是兩兩一對在旁站立等候著,李代仔細一看,每對中都有一個存在或是麵目猙獰,或是鬼氣森然,有的乾脆就是牛頭馬麵,這些在書中識得不識得的,應該都是陰曹地府的鬼將拘魂使什麼的吧。 每對中的另一個看似和他一樣,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大都茫然失措,不是默默流淚就是失聲痛哭,更有甚者轉頭要跑,卻被旁邊的鬼將拘在身旁,隻得癱軟在地上瑟瑟地發抖。 片刻之後,見已經不再有人到達,前麵的一個身穿白色長袍,嘴裡蕩郎出半米長舌頭的男子,走到了花甲老婦麵前,他行了一禮說道:“婆婆,時辰已到,這批考試的人員可以過河了麼?” 那花甲老婦人停止了熬湯抬頭看向眾人,一雙與年齡不符的深邃眼睛仿佛能穿越時空洞悉前塵,她緩緩的開口:“一過忘川河,人鬼兩殊途,這些考生雖過我奈何橋,卻不飲我孟婆湯,冥府事了你們務必送他們原路返回,莫要遺漏,壞了我地府的規矩,切記,切記。”白袍男子再次行禮:“末將謹遵法令。”說罷,轉身揮手,組織眾人依次過橋。 正所謂,風吹曠野紙錢飛,路苦黃泉草跡無,忘川河水笑富貴,奈何橋前兩頭空。 第一個過橋的是一個麵貌姣好體態曼妙的少婦,李代瞅這少婦有點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 這少婦麵帶淚痕的容顏如雨後梨花,露出我見猶憐的表情,依在身旁長著馬頭的鬼將身上,口中期期艾艾地哀求著,但無奈還是在身後鬼將的催促下,不得不一步三回頭地走過奈何橋。 就在此刻,讓人驚恐的事情發生了,一過奈何橋,少婦的身體立即頓住,隨即麵色青紫四肢僵硬,抬頭仰麵發出“荷荷”的嘶吼聲,隨後全身青筋畢露頸部倏的漲起,就在眾生魂驚疑不定之時,突然,一隻駭人的鬼爪從她的嘴裡伸出來,之後再伸出一隻,兩隻鬼爪用力的扒住並撐大少婦的嘴巴,頓時少婦嘴角撕裂,像血液一樣的灰黃色煙霧從魂魄的傷口處散出,而那少婦也不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跪倒在地,全身戰栗痙攣,兩眼翻白,最後,一隻枯瘦佝僂體表滲著膿液,牙尖舌長麵目恐怖的怪物,從少婦嘴中爬了出來,而原來的少婦隻剩下一層魂皮,被陰風一吹化作灰塵四處飄散。 更恐怖的是,這讓人作嘔的怪物剛一落地,就瞪著自己的那雙鬼爪失聲尖叫道:“啊~我的手怎麼變成這樣,這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身子……”,嘴裡發出的竟然是剛才那個少婦的聲音。 就在她發瘋一樣撕扯自己皮膚的時候,身旁的鬼將厭惡地將她一把拎起,一邊叨咕道:“竟然這般醜陋,怪不得寅時即死。”一邊飛快地飄向遠處。 看到這駭人的一幕,排在第二個過橋的一位大叔連滾帶爬地就向後跑,也怪不得他,這是人類對恐懼和未知的本能反應,但是沒等他跑下橋,就被身旁鬼將抓住胳膊,直接拖過了橋,過了橋這名男子的身體也發生了變化,全身長出了濃厚的鬃毛,麵部向前伸出竟然變成了一個狗頭人身的模樣,不過比起妙齡少婦的恐怖樣子要好了不少。 在一眾鬼將的強製監督下,眾人或者說眾位魂魄戰戰兢兢的逐一過橋,一過奈何橋,身體或多或少的都發生了突變,大都變成了似鬼非人的怪物模樣,有一個胖子竟然直接變成了一隻牛犢般大小的癩蛤蟆,而李代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過橋後隻是麵色變得鐵青,額頭隆起兩個骨包。不知為何,身旁的黑袍男子看到李代的變化後,態度明顯好了一些,等李代狀態穩定後,一手虛托李代手臂,同其他人一樣迅速飄向前方的未知之處。 兩人一路向前,不多久陰風繚繞的灰色大地上出現了一座坐北朝南橫貫東西的巨大城池。 “先生,前麵就是酆都城了,到了府中還請先生謹言慎行。”李代連忙拱手鞠躬感謝。 到了酆都城前,眾人被帶入一個衙門模樣的大堂內,堂上有高臺,高臺之上弧形端坐十名身著古代官服的官員,座椅之間有放茶杯的幾案,看架勢級別不低,臺下擺放近百個矮桌,每個矮桌上都有一橫幅紙張。 待每名生魂都被安排在一張矮桌之後,帶隊的白袍長舌鬼將上前稟報:“上稟十位大人,此次考生,除一名因咆哮冥界被誅滅於忘川河,九十五人因初試淘汰被遣返陽間待死,其餘五十六人俱都到位,復試可否開始請大人們首肯。”聽到稟告後,坐在中間那位麵色莊重的官員與左右九位互讓一番後,朗聲道:“即刻開始。” 話音一落,眾生魂麵前矮桌的紙張上突然出現了一行小字“行大善而施小惡,若何?”看到這個問句李代不由自主的心中就想:“善賞惡罰,不能因善大而抵消惡小,也不能因惡大便忽視善小,此為賞罰分明,便利引導世人向善離惡,同時又不會因一時行惡而放棄從善……”。 就在李代心中浮想聯翩的同時,矮桌紙張上居然浮現出和他心中所想一模一樣的字跡,也就一柱香的時間,白袍長舌男子宣布復試結束,矮桌上的紙張一起浮起,在半空中化作一團靈光之後消散。 堂上的十位大人仿佛接到了信息,個個若有所思,隻片刻就又像達成了什麼共識一樣相互之間點了點頭,最後,端坐於左右的九位大人一起起身向中間官員拱手祝賀:“恭喜蔣大人招得賢士,此地事結,我等告辭。”中間端坐的官員連忙起身還禮,之後九位大人竟都憑空消失不見了。 送走其餘九位大人,這位蔣姓大人明顯隨意了一些,對下麵說道:“謝疑命、範有藥二人同所招生魂留下,其餘一並遣返陽世待死,不可遺漏。” “遵命!”眾鬼將領命後帶著身旁的生魂陸續走出了殿堂,隻剩下鬼將範有藥帶著李代,再就是白袍長舌鬼將和他身旁一位五十多歲長相威嚴端正的男性生魂,想必這白袍長舌鬼將就是那大人口中的謝疑命了。 蔣姓大人端起身旁的茶杯抿了一口,看向臺下兩個生魂,說道:“我乃東方鬼帝管下,十殿閻羅蔣亙,現在我冥界東部第九區缺了一位城隍和其副手地公,你們二人就去分別擔任這兩個職務吧。”李代聽後正在猶疑不定,那位長相威嚴端正的生魂卻開口了:“敢問這位大人,如果這裡真是冥界,我二人乃是活人,如何當得了陰官?可是在陽間兼職?”蔣閻羅瞄了一下他之後回答:“不是,陰官自然要在陰間做,活人死了便可以做了。” 聽了這話,那長相威嚴端正的生魂麵露淒涼之色,言辭懇切的說道:“承蒙大人器重,受此重任,我怎麼能推辭,隻是擔憂家中年過八十的老母親無人奉養,況且讓老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承受如此大悲之事實屬不孝,懇請允許老母親過世後,再來任職。” 蔣閻羅聽後暗暗點頭,隨後吩咐範有藥:“你到陰律司請崔判官帶生死簿前來。”鬼將範有藥領命離去,隻一會便與一名方臉長須眉目猙獰手捧一本暗色簿冊的官員一同回來,之後在蔣閻羅的吩咐下,這位崔姓判官麻利的翻閱暗色簿冊,不一會便拱手向蔣閻羅呈報:“大人,此人陳建國,確有一母在世,現年八十二歲,還有十年陽壽。” 一聽此言,蔣閻羅不再猶豫:“既如此,念你有仁孝之心,不妨給你十年時間讓你盡孝,待十年期滿之後再來上任。”聽了這話叫做陳建國的生魂麵露喜色正要道謝,互聽那崔判官“咦!”了一聲,隨即一臉急切,麵向蔣閻羅拱手說道:“啟稟大人,生死簿上有記載,這陳建國之母陽壽本應還有三年,是其子陳建國定期為其提供由活嬰烹製的食物,才使其增壽七年,大人,此乃大惡之行啊!” 此刻的蔣閻羅麵色可怕,陰沉的仿佛要滴出水來,一手指向陳建國,而陳建國瞬間就被無形的力量壓伏在地,蔣閻羅厲聲喝問:“你這孽畜,行此慘無人道之大惡,還妄想蒙騙陰曹入主城隍之位,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蔣閻羅的這一厲聲喝問隻叫陳建國心顫膽裂,但是他仍是死命咬牙挺住,口中大叫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想我陳建國在陽世任勞任怨三十餘載,兢兢業業嘔心瀝血,怎會做如此惡事,一定是那崔判官栽贓陷害,請閻羅大人為民做主。” 就在真假難辨之際,一位醬麵青須的判官拿出一本散發淩然正氣的簿冊翻看起來,不一會就上前回稟:“大人,經屬下翻閱功德簿,陳建國此人在凡間一世,未有大功德,所行之事盡是虛偽誇大的表麵功夫,隻因麵目端正言語正義,又會迎合奉承才得步步高升,做的實事卻是平平。” 旁邊另一位須發聳立豹眼環瞳的判官,高高舉起一麵古舊銅鏡對準陳建國,也不知使了什麼法咒,銅鏡中便映出了陳建國的影像,陸續的陳建國一生中所做惡事全都呈現在鏡中,有單位裡撥弄是非挑唆矛盾的,有作威作福欺壓下屬的,也有行賄受賄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的,更惡劣的是他竟然授意心腹為其暗中購買活嬰,並用活嬰按照不知何處得來的邪術烹製食物,不但自己食用同時還提供給母親食用,妄圖益壽延年。 看到這些,包括李代在內的堂中眾人都驚呆了,李代驚的是相貌威嚴言語端正之人竟然真的做出如此惡事,至於地府眾人驚的是,壞人壞事見多了,可這位陳建國不但做了還能道貌岸然的義正言辭,並且騙過了冥界,過了奈何橋沒有變成鬼怪,還相貌堂堂的參加了考試。 隨著這判官的法咒,從銅鏡中射出一道青光,直直地照射在陳建國身上,陳建國在這束光芒的籠罩下,渾身顫抖似有萬針刺體一般,他想躲避,但是這青光似乎有一股威壓使他難以移動,隨即身上居然被這束青光照的冒起了黑煙,尤其陳建國臉上冒的黑煙最多,然後陳建國的麵皮居然脫落融化,底下竟然是一張長著八隻眼睛八隻觸角八對獠牙,萬分醜惡的章魚臉! 正對他照射的鐘判官直接驚呼出來:“誒~!果然是厲害,居然能夠擋住陰界同化,了得,實在了得!” 李代聽了卻有些不以為然,感覺這些陰官有些見識淺薄,在陽世大富大貴的又有哪個不是城府深深呢?這些人還不如一些作奸犯科的光棍乾脆,至死都不會承認的。 果然,在被“心鏡”照射露出真麵目後,陳建國一麵摸著自己的章魚臉,一麵高聲嚎叫:“你們施了什麼邪惡蠱術,將我的臉變成這樣,你們這些惡鬼,我定上告你等殘害忠良……”不待他嚎叫完,蔣閻羅就厭惡的揮了揮手,即刻上來兩名鬼差將陳建國拖了下去。 頓時,整個殿堂安靜下來,三位判官拱手告退,隻剩下蔣閻羅、謝疑命、範有藥、李代四個,蔣閻羅轉向謝疑命:“謝拘魂使,那陳建國命喪何時?” 謝疑命恭敬地回答:“回稟大人,招魂前已查明這陳建國明早辰時三刻橫死。” “嗯,便宜他了,那就押他回陽間待死,等到了我陰曹再好好懲處。” 待謝疑命領命離去,蔣閻羅轉過身又對李代說:“既然隻招得先生一人,那就由先生以地公之職代行城隍之責,待日後有了人選再做調整,還請先生明日寅時一刻準時上任。”說完便也消失不見。 這蔣閻羅一走,範有藥立即帶領李代出了府邸,一直行出酆都城這才開口說話,他恭敬地向李代行禮祝賀道:“恭喜先生入主地公之位。” 李代連忙扶住範有藥,口中說道:“請問範大哥,蔣大人說的寅時一刻上任是什麼意思?” “回先生,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次考試招的生魂都是十二個時辰內的將死之人,所以,先生回陽間後命不久矣,到下一個寅時一刻便會命喪黃泉。”範有藥如實的回答,李代聽後卻是沉默不語,一路無話,範有藥一直將李代送回家,看著他進入了身體這才消失不見。” 講到這裡,李代喘了一口氣,又點上一根煙,方澤借著這個空隙插了一嘴。 “我說,你這不就是個夢嗎?而且夢的還是聊齋誌異中的情節,不會是看聊齋看多了吧?” 李代搖了搖頭,苦笑一聲。 “嗬,要是夢就好了,兄弟,你再聽我往下講。” 今天是個好天氣,清晨,明媚的陽光透過飄窗暖洋洋地灑在李代身上,李代被晃的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發現是在家中,嗬嗬,原來是個夢,對於自己的緊張他自嘲地笑了笑,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坐起來伸了個懶腰,這一覺睡得是真香,居然還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噩夢,看來自己應該少看點聊齋了。 看了看時間,時值七點十分,不抓緊可是要遲到了,李代用最快的速度洗涑穿衣,之後下樓來到兩條街之外十字路口處,一個位於樓邊的早餐攤,路過報攤的時候依舊買了一份晨報,點了早餐一邊看新聞一邊喝豆漿。 人生的幸福就在生活的點滴中,一份早餐一份晨報一份短暫的自由時間,構成了李代一天中為數不多的愜意時光,你看他咬著半根油條還不忘默默點評報上的新聞。 “這報紙上的內容是越來越呼弄了,沒幾條正經消息,除了廣告就是花邊新聞,你看,連三流小明星的死訊都成頭版頭條了……”。 “……知名影視演員程某璐今日淩晨於家中離世,雖被親人及時發現送往醫院,但經搶救無效死亡,她出演過的……”李代已經顧不上驚嘆如今訊息的快速了,他緊盯著報紙上程某璐的照片,就連嘴裡的油條掉了都沒有發覺。 “這!這不就是那個夢裡第一個過橋,變成怪物的少婦嗎?!”李代生怕自己認錯了人,盯著報紙上的照片仔細的辨認。 “是她,沒錯,怪不得夢中看她眼熟,原來是個演員。隻不過這~也太巧了,昨天自己剛夢到她,今天一早她就死了……不對,記得夢中帶走她的鬼將曾經說過,她寅時斃命,難道?難道那夢是真的!” 猛然間想起這個可能性,李代頓時毛骨悚然的呆坐當場,“不會的,這不過是巧合,對,一定是巧合……” 在李代發懵的時候,陳建國很平靜,幾十年欲海沉浮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還能被一場牛鬼蛇神的夢給嚇到?不過這個夢是否預示著什麼?他需要一個安全且安靜的地方好好的思考,沒有什麼地方比家裡更安全了,他給屬下去電話吩咐了一下,之後起身來到寬闊的落地窗前,推開窗戶準備迎來清新的空氣…… “砰!!!”正當李代試圖繼續勸說自己,那不過是個夢的時候,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思緒,隨即劈裡啪啦的碎磚亂石從天而降,落在早餐攤右側不遠的地麵上,緊接著又是“砰!!”的一聲巨響,之後人們的驚呼聲叫喊聲奔跑聲如炸鍋般不絕於耳,李代顧不得再胡思亂想,連忙隨著身邊的人們一同跑到早餐攤的左側躲避,隨後抬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隻見馬路對麵建築工地上的鋼鐵塔吊倒塌,砸在早餐攤後麵住宅樓的樓體上,“嘩啦”一聲再次掉落一片墻體,砸在地上激起無數碎石灰塵,嚇得躲避的眾人再次向後急退,李代被人群擠得往人行道裡又後退了幾步,腳步有點踉蹌,左腳沒注意,踩在一堆白花花麵糊糊的東西上,是誰丟的豆腐腦?李代惡心的蹭了蹭腳。 “臥槽!~”正在蹭腳的李代被嚇了一跳,原來是前方看熱鬧的人群裡,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看一眼就“臥槽!”一聲。 李代好奇的向前走了兩步踮起腳,順著這老大爺的目光向人群中看去,一個輪胎大小的鋼鐵鉤子,深深地嵌進一輛奔馳轎車的棚頂,應該是倒塌吊塔的鉤子脫落砸在了停在路邊的奔馳車上,不過萬幸的是車裡沒有人。 “臥槽!~”再次順著老大爺的目光,李代看到轎車旁的矮樹枝上掛著一個不知什麼的東西,像個葫蘆瓢,凸的一麵還有毛發。 “臥槽!~臥槽!~”老大爺抬頭,李代也抬頭,倆人都用手搭在額頭遮住陽光一起往上看,大概在十多層也就是被塔吊撞到的樓層下麵,寬敞明亮的落地大窗前,分不清男女的一個人影掛在窗沿,大半身體在屋內小半身體被胳膊卡在窗外,頭部好像~好像沒了,正哩哩啦啦的往下淌著血液,把窗下的墻體染的鮮紅。 大概在一分鐘之前,陳建國打開了窗戶,準備迎接早晨清新的空氣,不過還沒等到嗅神經將味道傳送給大腦,他突然感到身後有異樣,轉頭回望,在一聲巨響傳入耳中的同時,一個輪胎大小的黑影,以無以倫比的動能砸在了他的臉上,之後……之後他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大概在一分零五秒鐘之前,塔吊盡職的工作著,突然!支架彎曲、傾斜,於是重重的砸在旁邊的樓體上,並將鋼絲繩高高的掄起,之後下擺,迅速的砸下,繩頭拴著的大鐵鉤脫落,並且呼嘯著穿過震碎的側窗砸向陳建國,在陳建國回頭時精準的將鉤尖插入他的眼眶,在巨大勢能轉化的動能作用下,陳建國的頭蓋骨被輕易的掀開並跟隨鐵鉤一並從打開的窗戶飛了出去,而他的身體被巨大的力量帶動撞在了落地窗上,身體被阻擋住了,一些東西卻飛了出去,之後身體滑落被窗沿卡住胳膊,半張血肉空洞的臉仰望著天空,左腿一下一下的抽搐著。 在老大爺無數個“臥槽~!”的同時,更多的人撥打了110、119和120,而李代表情僵硬,一直用力的在地上蹭著左腳,110到了的時候,李代正坐在路邊的道牙子上,嘗試著用麵巾紙擦拭鞋麵上的白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劉,查清樓上死者身份了嗎?” 被稱作小劉的民警操作手中移動設備回答道:“清楚了,死者叫陳建國,是個大……”。 聽到兩名警官的對話,李代停止了所有動作,之後緩慢的抬起左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七點五十八分,辰時三刻剛剛過去十三分鐘,李代一臉木然地就這麼坐著,不知過了多久,麻木的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麵巾紙和鞋子,然後將左腳的皮鞋脫下來,起身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裡,再之後左腳光著,右腳穿鞋,沿著道牙子向前走去,上哪裡?他不知道,反正不用上班了,就這麼走吧,最後再看看生活了四十多年的這個世界。 聽李代講完,方澤不可置信的問道:“你就這麼走了一天?” “也沒有,走到晚上實在走不動了,就到這裡泡澡了,乾乾凈凈的上路不是嗎?” “噫~,你這是看聊齋看多了之後的胡思亂想,我可告訴你啊,你這就是個夢,還冥界地府,還城隍地公,你要是有那本事幫我問問王大趙二那三個死鬼唄,可別自己嚇自己了。” 一邊說方澤一邊轉身拿煙點上,抽了一口繼續說道:“人啊,就怕自己嚇自己,還死了就上任,哎,對了,剛才你說啥時候上任來著,是不是寅時……” 一邊說方澤一邊轉頭看向半天沒有動靜的李代,卻發現李代閉著眼睛,耷拉著腦袋,軟綿綿的滑入池水中……,方澤叼著的香煙掉下來,他抬眼看向墻上的電子鐘,紅色的液晶屏幕清楚的顯示:上午三時十五分,寅時一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