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長史(1 / 1)

糜竺眼睛裡閃著光,那一刻他就像發現了真理一般愉悅,他翻出自己隨身的賬簿翻動著對公孫度道:“適才在下說過,經營莊園就像是做生意,講究的是投入產出比。”   “若是無限地壓低成本,其後果我們也遇到過,程度輕一點的,若消極怠工、損壞工具,這些也都是成本,跟節省的那一點成本相比,很難說哪一個更高。   程度嚴重一點的,農奴逃跑,反抗,殺害管事,燒毀莊園等等,破壞性的事件一旦發生,即便之後進行了鎮壓,殺掉了起事者。這中間農奴造成的破壞,維持部曲的花費,出動部曲的消耗,部曲的死傷等等,都要算入成本之中的,總的算下來,農奴化根本不劃算。”   這時公孫度插口道:“子仲兄,時移事易,如今你少算了一點:那就是在這個時節,豢養部曲的這部分的成本,在黃巾亂起之時的各地豪強就為了自保而被早早投入了,也就是說,它是沉沒成本。”公孫度的說到此處眼睛瞇了起來“對他們來說,鎮壓農奴不是成本追加,而是物盡其用。”   糜竺眨眨眼睛,看了公孫度好幾眼,他有點驚訝公孫度此人的思維敏銳了,不僅能在短時間跟上自己的講解,還能舉一反三,與當前的局勢相比較。當即他拱手道:“將軍所言極是!從如今的局勢來看,將小農奴隸化似乎成了大勢所趨。”   “但是!”糜竺的臉色很嚴肅,眼睛裡帶著倔強道:“那絕對不是最好的方法,無論如何,豪強若是將收益過度的投入在武力上,都是在變相的提高成本,而成本的提高導致收益必然減少。”   公孫度點頭,從純經濟角度上講,糜竺說得沒毛病。   糜竺剛才那種驕傲表情又出現了,他激動道:“適才我講的是投入產出比,也就是說,隻要我們增加投入的同時,讓收益更大就行了。這種方法要比農奴化簡單同時,而且也沒那麼多的不確定性。”   “就拿我家在東海郡的莊園舉例,有管事的注意到耬車播種時,因為田畝化塊的大小不一,而造成的牛轉彎、調整犁具等會造成無謂的時間消耗。所以那個管事就提議:   將所有的田畝挖掉田坎,重新劃分成一個個長條形,這樣就可以讓牛連續耕種而不轉彎,也可減少因為轉彎犁具需要人協助而增加的農夫數量。   而且在這個基礎上,他們還將三腳耬車進行了改裝,改成了七腳耬車,以充分利用牛的拉力。在他們這樣改進的基礎上,耬車的耕種效率可以從原先的日耕百畝,提升至日耕兩百畝。   增加了足足一倍的效率,而其中的投入呢?僅僅是挖掉田坎以及改裝耬車的花費罷了。”   這回輪到公孫度震驚了,他站起身來將糜竺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糜竺剛剛所講的,不就是大力發展技術,推動技術進步來變相降低成本嗎?這算是一條比較正確的道路了。這種不怕投入,不計成本,追求利潤的作風,不愧是大豪商啊,有點後世大資本家的風範了。   不過糜竺似乎並沒有說完,公孫度回想了下,當個好捧哏問道:“適才子仲兄說的因地製宜,又是個什麼說法?”   提到了這個,糜竺來了精神,眉眼中滿是得意:“這個就是在下的得意之處了。”   說著糜竺也站起身,抬眼看向大河滔滔,開聲道:“就如這一條大河商道,就是我在家族力排眾議提出來的,以前我們糜家走洛陽經商,就像上次在將軍營房時將軍所說的那樣,我等走的是豫州,淮水一帶,時間最短。”   “可是,經過我的計算,這條商道上的成本因為關卡抽成、車馬損耗、上下走動關係等等導致不斷拔高。   而一旦我們換種思維,走這條大河商道,並且繞著青州半島回東海郡,即便其中有沉船、盜匪等風險存在,可是成本就要低得多。”   “同樣的道理,用在莊園經營上,我根據各個莊園的位置,資源稟賦,給其賦予不同的職責,例如在交通要道上的主要發展商業,手工業等;附近有礦的,主打冶煉業;田畝廣闊、水源充足的,就專注農業。   然而,他們各自生產的商品價值是不一樣的,我等隻需要居中協調,簡單地進行商品交換進行取利,這樣做不僅將有限的人力物力,發揮出最大的價值,而且這還是一種可以連綿不斷產生收益的方法。”   糜竺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就像在歡唱一般。   “啪!啪!啪!!”   “彩!”公孫度鼓起掌來,大聲喝彩道。   糜竺的思想無疑是先進的,公孫度甚至從中看到了些後世美帝全球化、蘇聯的換貨貿易的影子,他是真的為這樣一個東漢土著的思想感到驚艷。   他走上前執起糜竺的手,情深意切道:“兄真乃大才,你不應當再於商事上蹉跎了,兄這番才能不應治莊園,而應當治於一國!”   公孫度的溢美之詞讓糜竺有些不好意思,今日的他不知怎麼了,竟然會失態地將心中的所思所想大聲講了出來。   卻沒想到公孫度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驚掉了下巴。   “子仲兄,與我去遼東吧,某以遼東長史之位待之,絕無虛言!”   糜竺不可置信,,支吾道:“將軍說..說什麼?長..長史?”   “對,遼東長史之位!”公孫度一把握住糜竺的兩隻手,生怕他跑掉一般肯定道。   如果說之前在麵對公孫度的招攬,糜竺有所猶豫,其中或多或少有公孫度拿不出什麼好的職位關係,糜竺內心覺得不值得的原因。   可公孫度剛剛說了什麼?東漢自建武十四年罷邊郡太守丞以後,長史就領丞職了。也就是說,如今的遼東長史就是遼東的二把手,而公孫度剛剛是以州郡副手之位招攬自己?   糜竺都有些結巴了,此時他也顧不得什麼家族利益了,讓家族見鬼去吧!   夢寐以求的官位,飛黃騰達的機會,盡情施展抱負的機遇就在眼前!   望著公孫度熱切的眼神,糜竺當即拜倒,口稱主公。   行了君臣之禮後,糜竺仍舊是一臉的恍惚,而公孫度則是鬆了一口氣,這人若是讓劉備拐跑了,那損失可就太大了。   經過剛剛糜竺對莊園經濟的講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公孫度思維漸漸的活絡開來:   既然這個時代的版本答案是莊園經濟,自己也不好逆規律而行,對於他來講最好的是,掌握其中的規律後順勢而行。   而且,他突然發現:莊園經濟從本質上來看,去除了其中的人身依附和森嚴的上下等級,那不就是後世的生產合作社嗎?   有了思路,再來看遼東的發展路線。   顯然,從資源稟賦上看,走大莊園式的集約化生產是極為合適的。   而當糜竺講到他對多個莊園的規劃時,公孫度又冒出個念頭:為了實現利益最大化,將整個遼東當作一個巨大的莊園來進行經營!   要實現這些,   公孫度需要人才,糜竺是,糜家的那些莊園管事也是;需要技術,他從洛陽花費功夫擄走與押送的這些人就是最先進的技術,此外還有糜家這種大豪商提供技術支持,需要原始積累,需要資本投入,這方麵,作為大豪商的糜家同樣可以提供。   糜家需要有人提高他們的門第,公孫度可以做到,糜家子弟需要做官,公孫度在遼東虛位以待。   此時公孫度猛地發現,自己與東海糜家,竟然如此的契合!   隻是,這原始積累中的土地,他又該如何獲取呢?   公孫度擰眉,然而不過剎那,他就有了答案。   站在船頭的公孫度眼睛裡泛出了血色,此刻的他,與本體同頻了,他也終於明白,公孫度為什麼上任伊始,就要殺掉以百計的豪家了。   寫三國誌的陳壽明顯冤枉他了,這並非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