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並不願過多贅述這座城市是從何從衰敗重新走向繁榮,我又不是這方麵的學者,這本就不是我該操心的事。 我主要關切的,實際上是這座城市歷史背後發生的那些故事與傳聞,尤其是那些在外人看來相當可怕的傳說。而我要講述的故事,正是關於這些傳說背後的真相與事實,是關於古老獵人,關於黑魔法,關於巫師的,或許還要牽扯上那麼一些宇宙方麵深邃的怪異知識。 不過,我得想想故事應當如何展開,或許這得從三位神秘人開始說起,人們通常稱他們為三惡人,或者惡獵人,他們曾被視為這裡的一大災禍,他們主要出沒於五百年前那個瘋狂的年代。 據說,他們是兩男一女的三個遠道而來的神秘人。 關於神秘的三惡人,人們對其總有許多不同的形容詞,例如冷血無情,窮兇極惡,亦或者神出鬼沒什麼,總而言之就是不可捉摸,怪誕絕倫,但其中有個共同點被多次提及,也幾乎是最廣為人知,最不可思議的一點!那便是三惡人幾乎擁有不死的可怕力量,據說他們被槍殺,甚至被釘進棺材後,依舊可以做到起死回生,在半夜裡挖開墳墓從土裡爬出來! 正因如此,他們自然也就成了西部惡鬼的代名詞,成了那個時代不可忽視的一道陰霾,他們本身的能力強大到難以想象,被獵槍打出一個大窟窿的腦袋,竟然還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出蠕動的肉芽,在短時間內痊愈如初。 他們被砍斷一條手臂或大腿,就會流淌出大量的血液,像是血瀑布,血量完全抵得過三個成年人的血量,而他們的肢體,便會在噴薄的鮮血中重新生長。 他們不像人,更像是三個人形的怪物。 但通常情況下,三惡人的行事作風,又相當低調,他們並未濫用自己的黑暗力量,甚至通過一些人的口述,他們更像前來躲避災難的,這點很不可思議,他們擁有接近於不死的能力,理應無所畏懼才對,可他們的確明顯在畏懼一些來自遠方的事物,甚至就連看見從地平線上升起的血紅色太陽,都會使他們眼球震顫,喃喃低語,流露出恐懼的情緒。 他們並非傳說中的吸血鬼,吸血鬼能被陽光毀滅,但他們不會,他們隻是單純對太陽心存恐懼,就像感受到了某種不容褻瀆的威嚴而不得不卑躬屈膝的茍活一樣。 他們常在沒有月亮的夜間出沒,總是表現得格外謹慎,且異常敏感,仿佛一丁點風吹草動,便可觸動他們的神經,誘使他們犯下罪行。但通常情況下,不到萬不得已,三惡人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下高調殺人,除非他們自認為受到了威脅,或是有人指名道姓的說自己已認出他們是誰,那麼,他們便會痛下殺手。 不知從哪來的傳言,說是三惡人身上攜帶有珍奇異寶,甚至說就連他們的鮮血都具有不可思議的法力,當時說這話的人顯然不懷好意,居心叵測,於是便有愚蠢的家夥幻想憑自己可以解決他們,繼承他們的遺物,但這類人結局往往悲慘。 這類人最終隻能成為三惡人背負的又一條亡魂,愚蠢的亡魂。 那三惡人,真稱得上是傳奇,尤其是他們那不死的能力,總能引發無限的遐想,於是便有人猜測說他們是服用過傳說中的某種神秘魔藥,由此得到了那份本不屬於他們的力量。 試問,誰又不渴望喝上一口魔藥成為非凡者呢?可魔藥與非凡者,也終歸隻是不切實際的傳說罷了。 我寧願信服另一種說法,另一種說法則是:三惡人將靈魂獻祭給了魔鬼,魔鬼大悅,賜予了他們得以依仗的為非作歹的不死身。關於魔鬼,誰也說不清魔鬼具體長什麼樣子,即便大部分人時常將魔鬼二字掛在嘴邊,動不動就說誰誰誰,一定是受了魔鬼的蠱惑,成了魔鬼的幫兇,諸如此類的胡話。 個人認為,以我迂腐的想法與理解來看,魔鬼更像是一種邪惡的力量,這種力量具有蠱惑人心的能力,但通常情況下,它又是無形的,一般人根本見不著魔鬼,據說也隻有人們需要它時,它才會悄然到來,引誘人們犯錯。 我倒沒見過什麼所謂魔鬼,就連幽靈都不曾遇見過,雖然我的人生經歷過一段黯淡的時光,可哪怕是在人生中最絕望的時刻,它們也從未出現過,所以我認為魔鬼,應當是絕對不可能存在的東西,除非就連魔鬼也棄我而去了。 言歸正傳,話題應該放在三惡人上。 還記得有位路過這座城市的旅者曾對我說過關於三惡人的故事,依稀記得那是一位相當紳士的中年男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稱得上俊俏,我一直懷疑他有貴族血統,因此表現得氣質高貴,好在他沒有貴族習氣,並不如何傲慢,是比較好相處的那種類型。 他對我的接近感到意外,但並不介意與我這樣落魄的人作短暫交流,況且交談這些故事本身就是一件相當有趣的事,真正對這個世界抱有希望與幻想的人,是不會錯過與人談論這些歷史造物的機會的。 還記得他當時嚴肅且認真的對我說: “我的某位祖先,曾與三惡人有過一麵之緣,幸運的是,三惡人沒選擇殺他,他是少有的從三惡人手中活下來的幸存者。當然了,如果我的祖父死在三惡人手裡,那便不可能再有這個故事和我了。我的祖先曾不止一次向自己的子孫提及三惡人的強大與神秘,並聲稱在他們身上,真的圍繞著一股常人無法看見的真魔力,那股魔力使他們可以跑得比烈馬還快,使他們不需要呼吸,也能夠存活,哪怕遭受致命傷,傷口也將快速愈合,這便是三惡人能夠不死的奧秘所在。他們擁有非凡的自愈能力,體質也異於常人。” “對的,這很不可思議,換作是誰恐怕都會感到不可思議,可我父親告訴我,說我的祖先是個嚴肅的人,他向來誠懇嚴謹,他從不說什麼大話或空話,凡事總是一五一十的如實道來。我的祖先還說,三惡人留下他的性命,僅僅隻是為了做個見證,證明他們曾經來過。他們似乎很怕被人遺忘,他們希望自己的故事得以傳頌,根據祖先在族譜與回憶錄留下的描述來看,那三位惡人的穿著打扮,相當怪異,他們穿著破舊的皮革製服,穿著打扮似維京人,身上滿是油與血汙,許多動物的毛發就粘在上麵,散發出一股陳舊腥臭的難聞氣味,比屠夫身上的味道還濃烈,就像一種遠遠就能聞到氣味的毒蛇。他們與當時人們的穿著打扮格格不入,由此判斷三惡人曾是古老的獵人,並且,他們總以獵人的身份而驕傲,因此他們絕不脫下那身獵人服,這也是他們的另一稱謂“惡獵人”的由來。” “同時,他們的麵貌與精神氣質,也相當古板,他們看上去絕不超過五十歲,可他們的言行舉止,卻甚至比八九十歲的老人還要墨守成規得多,完全不像當時那個時代的人,更像是從中世紀油畫裡走出來的長者。沒人能準確猜出他們的歲數,他們的心智,顯然要比表麵看上去老得多。除此之外,他們的武器,也相當著名,且不尋常……” “那是古老的狩獵鐮刀與釘錘,那種類型的武器款式在當時幾乎已經失傳了,也早就過時了,可他們就拿那幾樣古老的武器作戰。不得不說,他們的形象和壁畫上那些中世紀獵人的形象,簡直一模一樣,行事作風也相當守舊,從不破壞傳承下來的規矩。” “你問什麼規矩?嗯,讓我想想,我想想族譜上是怎麼說的,抱歉,有些遺憾,我腦子裡關於那部分的記憶似乎不怎麼深了,因為我向來反感那些束手束腳的老規矩。噢,我想到了幾個,第一點,進門前先熄燈,他們一進門,總會第一時間把隨身攜帶的油燈掐滅,不得不說,恐怕也隻有他們在那時候還在用最古老的煤油燈在夜裡趕路了!那些煤油對他們而言似乎很珍貴,因此在有燈光的情況下,進屋第一件事便是吹滅手提的油燈。這的確是老規矩了,據說很久以前的人們生活困苦,能有一盞煤油燈已是幸福,因此從那段艱苦歲月熬過來的人總會格外珍視煤油。甚至,即便是到了那個煤油燈大量普及的年代,他們大多數時候也還是在使用火把照明,當然這本身也是獵人傳統,人人都知道獵人離不開火把。” “至於第二個規矩,第二個規矩便顯得有些怪異了,甚至富有宗教色彩,連我祖父也看不懂他們的這一規矩,那便是他們在殺了人後,總會將手心貼近胸前,對屍體滿懷愧疚的鞠上一躬,似乎殺人對他們而言,也是種莫大的罪過,這麼做隻是為了祈求救贖與原諒。第三個規矩,也是最怪的一個,但這個,大概可以印證一些傳言……” “當然是關於他們把靈魂出賣給魔鬼的傳言了,為什麼這麼說?因為他們會仰起頭對著空氣齊聲吶喊,像在與某類造物者進行溝通,說不定那便是他們力量的來源。通過祖先留下的那段敘述,說是三惡人的喊聲似乎具有真魔力,相當鼓舞人心,使人打心底裡覺得慷慨激昂,至於他們喊的是什麼,抱歉,沒人知道,那是一種奇怪的語調,連我的祖先都聽不懂他們在吶喊什麼,我想大概是一些關於贊美之類的慷慨陳詞吧,不過似乎隨著他們的吶喊,氣象會隨之發生變化,像是在呼風喚雨什麼的,如果他們真能呼風喚雨,那簡直堪稱神跡。” “我的祖先不會說謊,至於三惡人是否真的具有魔力,我無法揣測,畢竟我沒經歷過那個年代。我的工作總是很忙,四處奔波,舟車勞頓,使我快要喘不過氣來……對了,很高興認識你,你是當地人?” “哦,你的故鄉在拉文頓?那裡實在太遙遠了,甚至得翻越阿爾卑斯山脈,你來自那裡,又為何來這?這裡距離拉文頓市實在有些遙遠啊。” “知道麼,或許你該去大書庫看看,我聽說這座城市的大書庫很有名,那裡有很多書籍,說不定裡麵正有你需要的答案,那些學者對這座城市的歷史應該很清楚,至少比我清楚!當然了,如果你打算刨根問底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在我看來,這一切實際上並沒有多少意義,即便了解了這座城市的歷史又能如何呢?無非隻是多聽幾個無所謂的故事罷了,比起這些,我需要更努力的工作,賺更多的錢,找個好女人組建家庭,繁衍下一代。嗯……你結婚了嗎?” “啊,真抱歉,我沒想到在你身上發生了這樣的悲劇,我不該提到家庭方麵的。” “真是可悲,我大概了解你一些了,說老實話,一開始我對你是抱有輕視,但現在,我們一視同仁!你其實可以生活得更好,像我一樣。你應該考慮一下,拋開所有的過往,展開另一段新的人生,考慮考慮我的建議吧,我可不希望你繼續頹廢下去,如果你認為這便是你想要的生活,那麼我將無話可說。” “好了,我想我該走了,火車快到站了,幾個月後我可能還會來這,但願那時候還能和你碰麵,我喜歡和自來熟的人交朋友,你知道的,這種人很好相處,且相處起來不會有什麼壓力。” 我記住了他的話,他的話語很有分量,一如他隨和友善的人格,同時我又忘了他的麵貌。 外表並不重要。 自打在車站送別了這位友善的紳士後,我對三惡人的故事更感到好奇,心中的困惑非但沒能解答,反而更顯得迷霧重重,從紳士的話裡,我反倒覺得三惡人不像惡人,更像是三位行事古怪的懲戒者。 我對他的敘述深信不疑,但他的話,卻又與另一人的言論發生了沖突,並形成了一定的矛盾,這個悖論令我心頭的困惑更深,一時間無從知曉哪個是真,哪個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