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販賣，槍擊、謀殺。 　　欺壓百姓，染指憲法，插手政壇。 　　黑暗即是遮天的烏雲，從陰暗角落處延伸，所過之處便帶著一股泯滅人性後的血腥。 　　他們手握殺人利器，清除路上阻礙，擴張商業版圖，表麵上衣著得體，亮麗光鮮，似優雅貴族紳士，背地裡卻在秘密策劃見不得人的勾當。 　　出生在雙手滿是鮮血的家族，我對黑暗，自然有自己的理解。 　　我曾因為自己身為家族一員而自感高貴，但當我發覺那些威望與財富是用一條條鮮活生命換來之時，我心中的優越感蕩然無存，並感到羞恥。 　　我厭惡黑暗以及陰影裡的灰色地帶，我不願溺死在滿是銅臭味的血池裡，所以在形容和描述黑暗時，我的神情是嚴肅的、憎恨的。 　　亨利特說道：“你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人意料，我問過許多像你一樣的年輕人，可他們大多數對巡夜者一無所知，也不知何謂黑暗。問起他們，他們便得意洋洋的說這是個可以在夜裡隨便找個角落偷懶打盹的美差，從嘴裡說出這話的人，一個個都是十足的蠢貨，在夜裡的街頭怎麼能輕易的睡著呢?難道他們不曉得熟睡中的人是最不堪一擊的?難道他們不清楚即便是夜裡一條犯病的瘋狗，也能輕易將人撕碎?好了，接下來問你第二個問題。你對巡夜者的歷史，又知道多少?” 　　我慚愧的說：“抱歉，這個我不大了解，但關於巡夜者的故事，我倒聽過許多。” 　　“那你就舉個例子，說個最令你印象深刻的故事。” 　　“那是在很小的時候，我母親給我講述的故事。一名巡夜者在夜行時，聽見了奇奇怪怪的聲響，似乎是有人在刻意的壓著喉嚨竊竊私語著什麼，那位巡夜者便靜下心傾聽，結果他真的聽見了類似於人的聲音。那縹緲的聲音呼喚著他，指引著他，喊他過來，巡夜者一路跟隨聲音的指引，來到一處墻的夾角。令他驚奇的是，眼前沒出現任何人，反倒有一隻眼神裡發著綠光的黑貓蹲守在那裡。那黑貓說到，群星為引，繁眾為仆，若是見我，災禍橫行！巡夜者隻覺得驚奇，卻並未將這等古怪之事放在心上，然而不久之後，那座小鎮果然爆發了瘟疫，唯獨那位巡夜者幸存下來。但事後他發現自己的指甲開始變得鋒利，瞳孔也收縮成了橢圓形，身上開始生長出黑色毛發，不久後就化身成了一隻碩大卻無尾的黑貓，也就是後來傳說中的食嬰貓考爾。據說，它會盜走那些在深夜裡哭鬧著不睡覺的不聽話的孩子，然後將孩子掛在樹枝上一層層的舔掉皮肉，最後吃掉心臟和腦子，留一副骨架。我小時候聽到這個故事，簡直害怕極了，有時甚至連做夢都能夢見，也正因如此，我從小就懼怕黑貓，隻覺得它們具有某種與生俱來的魔力。” 　　哈哈哈，亨利特難得的笑了起來，說道：“這些顯然都是大人們哄騙搗蛋鬼的把戲，甚至是他們對巡夜者的汙名化，巡夜者可沒那麼愚笨。總而言之，你要想成為一名巡夜者的話，就必須學會與午夜裡聚集在街道的那群野貓為伍，他們中有白的花的，自然也有純黑色，如果你懼怕黑貓，那麼便無法勝任這份工作，除非你能克服心頭的恐懼。那群野貓在發情的時候，難免四處亂叫，但它們好在會捕食老鼠，也算有益無害。唯獨要留意的是那群討人厭的烏鴉，招惹誰都不能招惹它們，它們格外團結，且相當聰明，並有極強的報復心，若是惹怒了它們，你的整個巡夜者生涯，恐怕都將痛苦萬分。” 　　“話又說回來，如果你有決心成為一名巡夜者，那麼你必須了解歷史，並了解這個職業所賦予你的使命。首先，巡夜者是高尚的職業，它並非大家說的那樣，隻是個在半夜閑逛的差事。要知道，最早一批巡夜者來自教會，他們是貨真價實的神職人員，在宗教的地位甚至高於牧師，與騎士團的騎士相當。在大瘟疫時代，巡夜者的作用至關重要，他們相當於前線哨兵，旨在發現那些從夜裡潛入的掠奪者、誹謗者、敵對者，以及包括瘟疫在內的一切罪惡，所以，這也是個相當危險的職業，需要直麵黑暗，一不留神就可能落入黃泉。” 　　“關於巡夜者，有些事跡是不容忽視的，非要一一列舉的話，那麼以下三件事可以說明一切。第一件事，當大瘟疫即將吞噬萊茵河流域的幾個國度的前一天晚上，最先發現異狀的人是巡夜者，他的這一發現間接拯救了數以萬人。第二件事，瘟疫戰爭中，巡夜者站在了最前線，他們阻止、並聯合獵人擊落了空中收割人命的‘頭盔’，徹底破除紅芒詛咒。第三件事，在非凡戰爭中，巡夜者選擇站在女王與獵人一方，徹底推翻腐朽舊帝國的統治，成為早期建立新秩序的主要人員之一。由此可見，巡夜者在歷史舞臺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並一直在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當然，現在巡夜者已不再被人們重視，甚至被輕視和忽略，但這不是玩忽職守的理由，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巡夜者，依舊需要抱著必死的信念，以麵對那些黑暗中可能出現的事物。這點，你能做到嗎?” 　　我顯然不可能為了一個職業拚命，但為了能有份穩定的工作，我不得不暫時點頭表示默許。直到現在我還認為這是一份簡單的工作，不用冒任何風險，大約也不會有玩命的機會，所以也就裝作勉為其難的就這麼答應了。 　　至於巡夜者在歷史中的表現，實際上我早有耳聞，但那大多是一些未經證實的半真半假的傳說，不過那些歷史既然能從亨利特老爺子嘴裡說出來，那麼多半應該是真的了。關於萊茵河流域，我知道那是瘟疫蔓延的路線之一，災難從萊茵河最上遊的幾個國度一路侵襲至萊茵河下遊，最終觸及到擁有非凡力量的被流放的獵人們的領地，那些獵人們，在瘟疫與災難尚未到來前，仍處於對知識求索的狂歡盛宴中，他們似乎早已看透生死，正嘗試往更深處的思潮中邁進，奈何瘟疫的出現打破了森林裡的寧靜，獵人們不得不出麵，對瘟疫中出現的黑暗惡獸宣戰。 　　在那個時候，城堡的上空總莫名盤旋一種詭異的三角狀生物，它的突然墜落甚至在當時砸死了一位公爵的兒子。它橫空飛行，掠過當時染血的長空，猶如同妖魔，它被認為是瘟疫的爪牙，是疫病與詛咒的傳播者！ 　　它的外形特征，形似巨大的頭盔，當時的人們便形象的將其稱之為“受詛咒的頭盔”。它在空中不斷放射著紅色的閃電，所接觸之人，紛紛被灼傷，隨後淪為發狂的怪物，它張開布滿獠牙的血盆大口，便能輕易地活生生撕扯下一頭巨牛的腦袋。 　　“受詛咒的頭盔”在當時一度被認為是瘟疫的化身之一，幾乎不可戰勝，然而在多方勢力的圍攻下，最終使用特殊器械將其從城堡上空將之擊落，並徹底摧毀。 　　至於後來的非凡戰爭，那是一場單純的人類戰爭，是非凡者與非凡者的戰爭，是新帝國與舊帝國的戰爭，據說，許多擁有非凡力量的非凡者都在那場戰爭中死去，存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再然後，便是近幾百年來百廢待興的重建工作和文明爆發時期了，社會逐漸走向工業化，並誕生出諸如遂發槍、獵槍、炸藥、望遠鏡、打字機、紡織機、蒸汽機等發明。 　　人們一直認為這幾百年來的爆發式增長，並非巧合，那些新的創造與發明，更像是源於獵人留下的知識遺產。 　　亨利特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猶豫，他說道：“那麼，你今晚就開始工作吧，從晚上十點開始，一直工作到淩晨六點，在這期間你得跟隨我巡視整個康本河，這裡就是你的轄區，屆時我將傳授你一些最基礎的工作經驗，試用期三天，三天後直到我滿意了，方可正式入職。” 　　好吧，亨利特老爺子真夠精明的，我沒想到還需要三天試用期，也就是說，我至少得再討好他三天。 　　我暗自心想，在這三天裡，我得盡量保證自己不犯錯才行，於是我強打精神，讓自己振作起來，以應對今晚的挑戰。 　　說實話，對於這一完全陌生又古老的職業，我既感到緊張又興奮，一方麵盼望著一夜相安無事，一方麵，又總希望能有點離奇的遭遇。 　　大約還是聽過的故事對我影響太過深遠的緣故，我仍覺得巡夜者是和獵人一樣神秘的職業，找書苑 wｗw．zhaoshuｙｕａn.ｃom而現在，我想我就快要觸碰到這些神秘事物的冰山一角了。 　　眼看著緋紅的太陽逐漸沉沒，天空隨即升起一塊黑色的大幕，稀薄的雲層不時閃過幾道星光，皎潔的月亮則被雲團簇擁著出現在天空的一角，隱約散發出柔和的光輝，白日與黑夜就這麼更替了。 　　這是個深沉如水的夜晚，依舊席卷著轟轟作響的風聲，河麵的潮水有些洶湧，岸邊遊客都走了，一些商鋪也陸續熄燈，隨著康本河最後一對戀人的離去，整個康本河河畔，最終就隻剩下我和亨利特老爺子兩個人。 　　我詢問他，身為一名巡夜者，是否需要身披尖帽袍，然後一手提油燈，一手拿石楠手杖。 　　我認為隻有這樣，才算是有個巡夜者的樣子，畢竟書裡描述的巡夜者形象就是這樣，全然像一個個老法師，很讓人不懷疑他們是否具有某種凡人所難及的非凡魔力。 　　亨利特老爺子卻說：“你現在還沒資格擁有這些，何況那也不是什麼尖帽袍，它們有名字，你說的那種長袍，名叫巡夜者大袍，通常為黑色或灰色，穿上它可以使自己成為黑夜的一部分，從而在夜裡不易被發覺。但巡夜袍是教會的神職人員才會配發的物件，普通巡夜者是沒有的。除此之外，手杖可以換成其他防身的物件，如果你願意的話，你甚至可以去弄把老式燧發槍來，不過一般情況下用不著這種東西，對槍械的使用也是有明文規定的。至於油燈，好吧，你可以提一盞油燈，它能為你驅散黑暗。” 　　“那麼，現在，開始巡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