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這一夜,我因為那彷如幽靈的存在而顯得憂心忡忡,它的懺悔聲,勾起了我心底裡的痛苦,我有些疲憊,卻在回去的路上,撞見了吉米瓊斯,確切的說,是他特意來找我的。 “你應該老老實實的待在學校,而不是到處亂跑。”我說。 吉米瓊斯神神秘秘的說道:“巡夜者先生,我們社團最近有了新發現,您不想知道點什麼嗎?” 我皺了皺眉,道:“你們還在調查竊血者?你們不怕喪命麼?” “巡夜者先生,如果人類因為懼怕死亡,就什麼都不做,停滯不前的話,那麼等待我們的,也就隻有死亡這一條路。”吉米瓊斯若有其事,振振有詞的道。 “竊血者有人會去調查,那不是你們該做的事,你們隻是一群孩子。”我說。 吉米瓊斯立刻反駁道:“不不不,巡夜者先生,如果你指望那幫飯桶能破案的話,那麼我敢打賭,命案還會發生的。還有,千萬別小瞧年輕人。” 我聳了聳肩,表情有些無可奈何的道:“好吧,那麼你可以告訴我你的新發現嗎?” “這是當然!我很樂意為您提供線索,要知道這一新發現至少價值兩個鐵聖碎,是我好不容易才……”吉米瓊斯欲言又止。 我明白他的意思,暗道現在的年輕人倒是挺精明的。於是從兜裡掏出兩個黑鐵顏色的聖碎拋給了他,吉米瓊斯在接到聖碎後,立即變得喜笑顏開,他接著對我說道:“我們社團偷偷調查了竊血者犯案時出現的位置,結果我們有了個驚人的發現,竊血者之所以來無影去無蹤,是因為……他其實是從下水道裡鉆出來的!” “下水道?” “是的,在死者屍體位置的不遠處,總能找到連通下水道的豎井,而井蓋通常有被挪動過的痕跡,根據這幾點,我們有理由相信竊血者是通過城市下水道作案的,並且,我們根據竊血者作案的行動軌跡,沿著下水道的分布路線,畫下了一張帶有奇怪符號的草圖。” “符號?” “是的,您看,就是這張圖紙。”吉米瓊斯說著從口袋裡取出一頁紙張,在紙張上,用墨筆標注了十餘個大大小小的點位,這些點位分別對應死者被發現時所在的位置,再用一條線把點位連上,便得到了一個近似於某種符號的標誌。 之所以確定這是一個符號,是因它明顯符合某種規律,並且是相對稱的。從靈舍密刻這一觸及非凡的方法可以得知,某些符號是具有神秘力量的,是某種法則的真實的顯現。 有人認為這類符號,實際上來自古老神明的語言,關於古神,可以參考教會的學者們提出的觀點。他們提出了三種猜測,其中一種認為古神是已消逝的,或是早已遠離的、已失落的,且不復存在的古老而又神秘的種族,是早在人類誕生之前的擁有高等智慧的生物。第二種猜測,古神是虛無的、不可目睹的、不可想象,而又狡詐,詭計多端的愚弄者,它們象征著四季與災難,象征著復蘇和死亡,它們是法則,它們利用各種陰謀詭計玩弄人類,人類在它麵前就像提線木偶那樣任由擺布。 最後一種猜測,古神是孤獨的啟示者,它們無比強大,卻又充滿智慧,它們來自另一個遙遠的地方,它們從那裡散布信息,以證明自己的存在,宣誓自己的地位,它們時常感到孤獨,且渴望在死寂的深空能夠得到其他種族的回應。 當然,這隻是教會那群學者的猜想,他們總是神神叨叨的,他們堅信神明總是以某種特殊的方式存在著,而非隻是虛無縹緲的字眼。 我不敢說圖紙上的符號代表著什麼,但這顯然是個重要的發現,我對吉米瓊斯的付出與勇氣表示認可,贊美了他的探索精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做的不錯!如果還有別的發現,可以隨時向我提供信息,少不了你的好處。” 吉米瓊斯高興的連連答應,但緊接著我就嚴肅的道:“你得學會在做某件事前,先給自己找一兩條退路,學會保護自己,切勿將自己置身於萬劫不復的險境,當心好奇心害死貓!你還很年輕,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是的!巡夜者先生,我想我記住了!”他咽了咽口水,似乎被我突然的嚴肅嚇了一跳。 “記住我說的話。”我露出一絲緩和的笑容,與吉米瓊斯在康本河告別,看見他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曾經那個手持獵槍,意氣風發的自己,那個時候的我,也曾擁有著莫大的勇氣,當我獨步叢林時,任何兇殘的野獸都不能把我嚇倒,我獵殺過大型的麋鹿、鱷魚、棕熊,以及那些行動敏捷又善於伏擊的大型貓科動物,我甚至射殺過在高空盤旋的,翼展達兩米的巨鷹。 在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為我年少有為,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個狠角色,我的父親總是以我為榮,甚至連家族長都非常看重對我的教育。我和那幾個沒用的敗家子不同,在我這一代人裡,我是少有的不貪圖驕奢淫逸,不沉醉於紙醉金迷的人,在我身上有股子血性,這使我對那群與我同輩的飯桶不屑一顧,事實上,毫不誇張的說,他們畏忌於我的氣魄,在我麵前,他們甚至都不敢抬頭。 若不是一係列的變故,我想我還是那個目空一切的家族精英,可我並不懷念那樣的生活,我並不貪戀於殺戮,成為一個像我父親那樣的黑手,我父親讓我明白了一件殘酷的事實,那些終日與槍為伴之人,注定死於槍下。 我感到有些疲憊,很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覺,可偏偏就是這種時候,最容易招來某些“蚊蟲”的騷擾,卡琳的報復來得很快,我佩服她的執行能力,就在我回去的路上,腰間突然傳來一股冰冷而又刺痛的觸感,卡琳那略顯稚嫩的威脅的語氣從身後傳來:“別動!不想受傷的話,就乖乖聽話!” 我嘆了口氣,表現得有些無可奈何,我實在是困頓了,於是我便站在原地,也不準備反抗,而是先詢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哼,這點用不著你操心,我有的是能耐!”卡琳怒氣沖沖的說道,她把刀刃抵在我腰間,威脅著推著我前行,直至將我帶進一處廢棄的居民樓。 她讓我麵壁思過,我無奈的道:“你可真是個犯罪的好苗子,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我無師自通,不用人教!”她頗為驕傲的說道。 我笑了笑,道:“怪不得,如果我是你的父母,那麼我首先要教你,如果你打算威脅某人的話,那麼你應該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刀尖放在不痛不癢的位置。” “這樣說來,我還真得謝謝你呢!”卡琳氣得咬牙切齒的道,但她果然還是乖乖照做,心想她還挺聽話的,這麼一想,便覺得有些好笑了。 我深知出生在阿爾伐克那樣的家族,難免沾染一些惡習,就像我所在的懷特家族一樣,每個人不是含著金鑰匙出生,便是含著槍械彈藥出生的。我們生來就得學會犯罪,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家族裡那些上了年紀的長輩,也往往很粗魯野蠻。 我們這些家族子弟,是天生的肉食動物,就如同天空中的猛禽,生來就得學會捕獵,而我們捕獵的對象,是那些沒有勢力與背景的弱者,我們收取保護費,投資酒吧、礦場,種植煙草,甚至販賣軍火,參與修憲,插手政治,幾乎無惡不作。 想到這裡,我突然有些同情卡琳,她身為一個女孩,從小卻幾乎體會不到身為女孩的樂趣,大概在同齡人還玩著過家家的遊戲的時候,她的父母就已經在教她如何成為一個令人畏懼的人了。 至少我是這樣成長的。 “腳疼嗎?”我笑著問道。 卡琳怒氣沖沖的道:“你是在嘲笑我比你矮麼?給我乖乖站好,照我說的去做!” 我站在原地,無動於衷的道:“你打算對我做什麼?殺了我?你殺過人嗎?” “你最好別惹我發火,如果你不想流血的話!” “好好好,我都聽你的。” “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自己搜。” 卡琳在我身上摸索了一陣子,但顯而易見的是,我身上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她有些掃興的道:“你這可惡的小可憐蟲,身上怎麼才兩塊鐵聖碎。” 我笑著回道:“如果你來早點,說不定能多搜出兩塊,何況兩塊已經夠多的了,不要貪得無厭。現在可以放我走了麼?” “從小到大還沒人敢像那樣對我,你是頭一個,你讓我顏麵掃地,我必須要讓你付出同樣的代價。”卡琳惡狠狠的說道。 “你還想怎樣?”我的語氣逐漸變得有些不耐煩,我想我已經快要失去耐心了,我需要思考和休息,並沒有多少精力再陪這個蠻橫的家族千金胡鬧了。 卡琳似乎沒聽出我的語氣變得低沉了些,她仍得意揚揚,甚至還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傲慢的說道:“我要扒下你的褲子,讓你遊街示眾!” “你覺得憑借一把刀子就能威脅我?”我扭頭看向她。 她被我的目光嚇了一跳,旋即又握緊刀子,鼓起勇氣說道:“怎麼不能!你膽敢輕舉妄動一下,我就割斷你的脖子!” 我聽到她的話,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我肆無忌憚的徹底轉過身來,瞬間便攥住她拿刀的手,她被我扼住手腕,一時之間動彈不得,隻能是又急又氣的將小臉憋得通紅。 她還試圖撲上來張嘴咬我,但這招已經對我不管用了,我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令她看上去就像做了一副鬼臉,頗為滑稽。奈何她仍不服氣,想要伸腿蹬我,我隻好貼近她身體,這樣一來她便無計可施了。 卡琳被我徹底控製,在她眼裡又閃爍起了淚光,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臉上又帶著一副不甘與羞辱的神情,仿佛剛才被刀架在脖頸上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奈何這招對我很管用,鬧劇也該到此為止了,於是我鬆開手,捏起她手上的小刀扔到一邊,她倒也沒有反抗,隻是眼底裡的恨意似乎並非消逝,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我看著她,以一種長輩的口吻說道:“小愛哭鬼,如果你想成為一名壞蛋的話,做壞事時就不該優柔寡斷,要是你無法下定決心殺人,就不要裝出一副兇狠的樣子!你還是太嫩了,你父母一定沒告訴過你這個社會最真實的殘酷,還有一點,如果眼淚有用的話,在這世上將不會再有悲劇發生,如果你遭遇失敗與屈辱的時候隻會痛哭流涕的話,那麼你注定隻能停滯不前!” 卡琳聽完我說的話,默默止住了眼淚,她臉上帶著淚痕,眼神空洞的看著我,抽泣著道:“所以,你打算如何處置我?” “你怕我會殺了你麼?”我笑了起來。 卡琳仰起頭,露出雪白的脖頸,閉上眼睛悲壯的道:“你最好把我殺了!帶著屈辱活著,遠比死亡要痛苦,我發誓要出人頭地的,不給家族蒙羞,現在我卻輸給了你這麼個小角色,還是整整兩次!” 我深吸了一口氣,釋然的道:“好吧,你就當我是小角色,但……或許我和約翰米.奧拉丁.阿爾伐克還有點交情。” “你認識那家夥?”卡琳滿臉詫異的看向我。 我不置可否的道:“你得先告訴我,你和約翰米.奧拉丁是什麼關係。” “呃,他是我伯父的長子。”卡琳想了想,說道。 我恍然大悟的道:“那你一定是詹金老爺子的孫女。” “我……我是最小的那個。”卡琳蹙眉道。 我若有所思的道:“噢,怪不得我從沒見過你,不對,或許見過,隻是那時候你還太小,長大後很可能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 “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卡琳眼裡的恨意消退了一些,她似乎對我的出身產生了興趣。 “或許你從約翰米.奧拉丁嘴裡聽過我的名字,他總是對我念念不忘,當然,我也不確定過去那麼多年,他還能記得以前發生的事。”我用一種神神秘秘的語氣說道。 “我討厭那個麵無表情,眼神呆滯的家夥,像他這種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的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竟被家族奉為天才,受眾星捧月一樣的待遇。但不得不說,他的確很有能力,我們在他麵前總顯得愚蠢。” “看來你對他有很深的成見,甚至不願稱呼他一聲哥哥。” “他不配!他是個毫無人性,雙手沾滿鮮血的家夥,他已經脫離了管教,連他的父母都對他心生畏怯!” 卡琳似乎對約翰米.奧拉丁的印象很不好,這點從她臉上厭惡的表情就能看出來。 我有些意外,看來約翰米.奧拉丁這些年也成長了許多,至少,他應該不再是我記憶中那個目光呆滯,時常掛著鼻涕的少年了。 並且,在我的印象中,他也是個愛哭的家夥,大約是他當勝利者當習慣了,所以接受不了失敗,一旦在某件事上失誤或失敗,便會自責,甚至痛哭流涕。 再看看麵前眼淚都還尚未乾透的卡琳,我不得不懷疑愛哭這一屬性是他們家族時代遺傳的結果,甚至就連偏執的性格都是一脈相承。 關於偏執,也不知是好是壞,阿爾伐克家族的人大多都是偏執狂,他們很難,或者說幾乎不會屈服於任何人,他們的行事作風也是如此,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點相當詭異,並且到了有些可怕的地步。 “你見過約翰米.奧拉丁失敗時候的樣子嗎?”我問。 卡琳搖了搖頭,道:“在我印象裡他幾乎從未失敗過,即便他看上去像個傻子,但做起事來卻堅決果斷,他就像一臺效率很高的機器,隻需打開引擎按鈕,就總能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務,因此頗受爺爺的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