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禁忌物二(1 / 1)

閣下尊姓大名?”我朝他伸手。   他叼著煙鬥,從大衣裡伸出一隻被焦油熏染的大手,我們握了握,緊接著他抽了兩口煙,回道:“你可以叫我巴巴利昂,我是一名私家偵探,我的偵探事務所就在這條大道的盡頭,喏,就在那,那塊黑色的牌子……”   他摘下煙頭,用煙嘴指了指前方,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是一棟毫不起眼的房子,歪歪斜斜的黑色門牌上寫了歪歪扭扭的幾個字:巴巴利昂專業偵探事務所。   “如果你遇到什麼麻煩,盡管可以來找我,我為鄰裡,甚至是為一些富人破過不少案子,他們大多……他們大多都表示非常滿意。比方說像這戶人家,這裡麵住著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早些年他兒子服藥自盡,他卻懷疑自己的兒子是死於非命,於是他找到了我,當然事後種種跡象證明,他的兒子的確是自殺。”巴巴利昂說著,便不由分說的走到門前,叩響了房門,他邊敲邊對我說:“那老人和我多少還有點交情,如果是我出麵作為引薦人的話,說不定他還能看在我的麵子上,再給足你優惠。話說回來,你是打算租房的,對吧?嗬嗬,別嫌我囉嗦,我隻是為了再確認一下。”   原本我隻打算先看看,可現在卻有些為難,也不好駁了巴巴利昂的好意,便隻能勉為其難的點點頭,含糊其辭的道:“呃,我是有這個打算的……”   就在這時候,門開了,一位消瘦的,蒼老的,頭發稀疏又滿臉老年斑的老人從門縫裡探出了頭,等他看清來人是巴巴利昂後,整個人竟突然振奮了起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拿起手中的拐杖,大喊了一聲巴巴利昂的名字,便用力朝巴巴利昂腿上掃去。   那拐杖,被他像鞭子一樣拿在手中,對著巴巴利昂的下肢就是一頓猛抽,而後者則像熱鍋上的螞蟻那樣痛得隻跳腳,一邊跳還一邊大喊:“老霍華德!快住手!住手!聽我說,你好歹給我個麵子!”   “巴巴利昂!你這頭煙熏的肥豬!都是你害了我兒子,讓兇手逍遙法外的,你一定收了黑錢,給兇手作了偽證!”老霍華德神情激憤,他咬牙切齒,顫巍巍的走出屋子,不斷的驅逐著巴巴利昂。   我站在一旁,也不知該如何插手這件事,我整個人有些發呆,隻是定定望著他們兩人。巴巴利昂一張臉憋得通紅的道:“我好歹也是一名私家偵探,最講究嚴謹,我怎麼會收黑錢呢?我有我的職業操守!接受現實吧,老霍華德,你的兒子就是自殺,依我看來,你兒子就是被你給逼到自殺的!”   “你還敢胡說,你再胡說!”老霍華德氣的渾身發抖,手舉著拐杖,卻始終沒力氣再揮下去了。   我看著兩人就這麼站在路上對峙,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但隨即靈光乍現,我忙走上去說道:“老先生,您準備出租閣樓?”   老霍華德連喘了幾口氣,才回道:“租,當然租啦!”   他嘴上這麼說著,眼睛卻還是直瞪著巴巴利昂,巴巴利昂含著煙鬥,也睜大眼睛,露出一副相當滑稽的神情,隨後他似乎妥協了,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的說道:“老霍華德,人是我留下的,我好心幫你找了個租客,你總不該恩將仇報吧。”   老霍華德哼了一聲,瞥了他一眼,隨即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在即將關上大門時,他以一種低沉的語氣,仿佛命令的口吻對我喊道:“你,進來。”   我準備進去,巴巴利昂卻一把拉住了我,對我小聲說道:“我這頓打不能白挨,事後別忘了請我喝酒!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西蒙.懷特。”   “噢,記住了,是個好名字。”   我猶豫猶豫的走進房門,一進門就是客廳,客廳裡擺放的陳設,都是一些老人偏愛的木製家具,以及老式的地毯和壁爐,銅水壺什麼的,諸如此類。   老霍華德讓我坐下,我便畢恭畢敬的找了張椅子坐下,卻多少覺得有點坐立不安。老霍華德一邊打量我,一邊煮著咖啡,並問道:“你和巴巴利昂那家夥是怎麼認識的?”   “呃,我看到了您的招租啟事,然後巴巴利昂就出現了……”   “哦,你們才剛認識,我奉勸你少和他打交道,他謊話連篇,到頭來也隻是為了從別人身上騙取幾個臟錢。”   “他說他是一名偵探。”   “哼,偵探?那他一定是史上最差勁的偵探,他總是收了錢,卻乾不好活,他的那些雇主,包括我,都對他恨之入骨!比方說,別人托他幫忙找一隻貓,結果他把貓找回來了,但貓已經被他打死死了,別人質問他,他就說為了防止貓逃跑,隻好出此下策。他也實在不算聰明,如果他說貓是被別人打死的,也不至於給自己招來麻煩,偏偏他總是愚蠢的自作聰明!至於我,我的兒子死於非命,我請巴巴利昂來幫我調查,他信誓旦旦說要幫我查個水落石出,結果最後卻告訴我,說我的兒子是自殺!”   老霍華德大笑道:“哈哈,自殺!難道他沒留意到我兒子生前寫的那些奇怪的日記麼?”   “日記?”我來了興趣。   “是啊,我兒子生前一直有記錄生活的習慣,就在他去世的前一陣子,他的日記裡就反復出現一個叫維特的名字,他把維特視作知己,他對維特說的話深信不疑,甚至對他言聽計從。”   “喝點咖啡?”老霍華德端來了兩杯咖啡。   我接過咖啡,表示感謝,又接著問道:“所以你懷疑維特就是操縱你兒子自殺的幕後黑手?”   “是啊,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我的妻子很早就死了,結果兒子也死了,我的人生充滿遺憾,我想在有生之年把真相查個水落石出,彌補這些遺憾,否則我將死不瞑目。”老霍華德在我對麵坐了下來,他長出了一口氣,看上去既蒼老又憔悴,他疲憊的躺在椅子上點了點頭,卻似乎並不想接著這個話題再聊下去了。   接下來,我們相顧無言,默不作聲的喝著咖啡,氣氛似乎就這麼透著些許壓抑和悲傷,我能感受到老霍華德心中的悲切,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但我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打算。   是的,我打算租下閣樓。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的租下了一間明確死過人的閣樓,當我打開那扇塵封已久的房門的時候,裡麵滿是蜘蛛結的大網,窗臺上積攢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窗戶上也是斑駁發黃,有股相當陳腐的沉悶的氣味,應該是被封閉很久了,走進去的時候,會讓人下意識的憋一口氣。   好在,裡麵還算寬敞,沒有想象中那麼擁擠,房間大小正合我意。大約是童年一些經歷導致的緣故,我很喜歡居住這種狹小陰暗的房間,這樣會讓我感到相當放鬆,不至於胡思亂想。   小時候,我住在一間大房子裡,睡在一張寬大的床上,臥室比一般人家的客廳還要大上兩倍,書櫥衣櫃一應俱全,就連窗戶都足足有四五扇,還是那種落地式的飄窗,外麵就是陽臺。   房間很大,也很空曠,當房間隻剩我獨自一人的時候,我便會感到不安和惶恐,尤其到了雨季,閃電和暴雨交織的夜晚,我常常睡不著覺,即便家裡有傭人,可我仍然感到驚恐莫名,從窗外劃過的那些閃電,每一道都仿佛試圖將我的心靈擊碎,這正是為什麼我喜歡相對封閉的狹小空間的原因。像這樣一個小房間,既使人感到溫馨、溫暖,也更放心,至少不會從床底躥出什麼怪物,或從窗外翻窗進來一個強盜、聚集一群烏鴉。   也許是我從小聽了太多睡前故事的緣故,有些故事會讓人浮想聯翩,細想之下,更是會越想越覺得恐怖,甚至令我變得疑神疑鬼,一閉上眼睛,就免不了幻想那些可怕的事。在很小的時候,在我還被大人們稱呼為“小搗蛋鬼、小淘氣包”的時期,我在一次偶然路過一戶人家的時候,在那戶人家門口撿到一隻奄奄一息的烏龜。   當時那隻烏龜還能動,但似乎隻剩下一口氣,幾乎快要離死不遠了,我懷疑這是缺水所致,便準備將它放歸池塘。然而,就在我準備將它放生之時,竟然意外的發現在那隻烏龜的脖頸後方,居然有個不斷流淌出黏液的圓形的窟窿,我順著窟窿往裡麵看去,驚恐的發現它竟早已被人掏空了內臟,甚至整個胸腔都早就腐爛發臭,還蠕動著爬行的蛆蟲,這突如其來的發現,令我驚恐萬分,當時的我隻覺得頭皮發麻,手裡像是握住了一個邪惡的東西,我連忙將那隻幾乎不可能存活的烏龜噗通一聲丟進池塘,便魂不守舍的頭也不回的回了家門,偏偏在歸家後,我意外的聽見有兩名傭人在門前交談著什麼。   “聽說了嗎,葛蕾死了。”   “葛蕾是誰?你是指那個住在橡樹林的老巫婆?”   “是她,她死了有一陣子屍體才被發現,聽說都腐爛了,皮肉都化成了膿。”   原來,她們在聊一位死去的老人,而那位老人的住宅,正是來自我撿到烏龜的地方,我在聽完她們的對話後,不由的脊背發寒,因為她們說的那位老人,是這附近唯一一名女巫,我頓時聯想到那隻明顯被人動過手腳的龜,一瞬間想到了巫術,獻祭,祭品,疾病,死亡,等等與這些字眼相關的所有的不好的事。在那天晚上,我徹夜難眠,我緊盯著窗戶,生怕那死去的女巫從墳墓裡爬出來要來索我的性命,這是一件我親身經歷的真實事件,時至今日,我仍忘不掉那隻詭異的龜,以及那個隻在別人嘴裡聽說的足不出戶的女巫。   當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可否認的是,有些恐懼是莫名且毫無由來的,尤其是對於一個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孩子來說,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新鮮,而這些新鮮事物,有時候也可以表現得相當詭異和令人畏懼。很多人天生對爬行動物感到恐懼,譬如四足的蜥蜴與壁虎,或者無足的蛇,甚至是像蜘蛛,毛蟲,蠐螬這樣的昆蟲,當然,也有人天生就喜愛這些生物,他們會覺得這些生物既新奇又有趣,很符合他們的審美。那麼,人與人的觀念,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區別,為什麼會有人對同一件事,持有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呢?我想,應該可以歸結於家庭的教育,以及人的天性,以及人對這些事物最初的印象。   是的,最初的印象往往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當一個人被毒蛇咬傷,或是目睹別人被毒蛇咬傷,那麼他便清楚知曉這一生物的可怕之處,並深知這生物所存在的潛在威脅,便從此對這類生物諱莫如深。可如果最開始毒蛇是作為一道傳統菜肴被端上餐桌,且十分美味的話,我想情況會大有不同。有人愛上了棕熊,隻因最初她被棕熊意外的救了一命,也有人被父母遺棄,由狼群養育長大,便表現得像狼,這些都是記錄在冊的案例。   有位哲人曾說過,這世上最可怕的是無知。我很贊同他的觀點,當我們了解黑暗,理解黑暗,那麼自然不再有恐懼,或者說,我們不必再恐懼。哪怕是那些能夠威脅人生命的野獸或毒藥,隻要我們了解,我們理解它們的性情,我們依然能夠將它們降服,甚至即便是與它們麵對麵,也能找出最有用的保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