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禁忌物三(1 / 1)

漸漸的,我便學會了直視自己的恐懼,而非一昧逃避,我明白,當我凝視黑暗的時候,黑暗也會對我退避三舍。好吧,之所以贅述這些,也隻是為了說明一件事,那便是為什麼相較於寬敞的大房間,我更喜歡小房間。   綜上所述,這就是原因。   眼前的閣樓擱置已久,難免有點蛛絲塵網,我卷起袖子,已經準備好待會“大乾一場”了。   老霍華德有些難以為情的道:“抱歉,在我兒子死後,我就再沒有打開過這扇門了,裡麵的擺設還是原來的樣子。我沒想到會有人真的願意租下這間閣樓,招租啟事也隻是碰碰運氣,想著賺點養老金什麼的,我以往的大部分積蓄都用在料理兒子的後事上了,當然,還有請私家偵探花的錢……那個該死的巴巴利昂!”   “嗯,盥洗室在走廊的另一頭,如果你需要用到廚房的話可以到樓下來,煤油燈需要額外收取費用,另外,我的睡眠不大好,晚上盡量別弄出太大動靜,這個要求你能接受嗎?”   “當然。”   “看來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年輕人,不過,這裡實在需要好好打理一下子了,可能需要花費點時間,需要我幫忙嗎?”   以老霍華德現在這副身板顯然幫不上什麼忙,所以我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什麼難事,我一個人能行。”   “那好吧!這是房間的鑰匙,獨一無二,請保管妥善,如果有什麼疑問,可以隨時找我。”   我接過鑰匙,目送老霍華德下樓,心裡想著幸虧他還能獨自走下樓梯。我鬆了口氣,欣慰的看著自己租下的這間閣樓……好吧,現在看上去依舊是一團糟,但我相信隻要整理和打掃一陣子,就可以使這間屋子煥然一新了,不管怎麼說,這裡就是我今後的棲身之所,今後再也不用寄人籬下了。   我,又重新擁有了家。   忙碌完一切,在下樓的時候,我特別留意了門牌號,上麵寫著高堡巷,29號。此外,令我感到驚喜的是,擦拭乾凈閣樓的玻璃後,我竟然能透過玻璃看見高聳的教堂,那裡是惜光和那些老修女們住的地方,再往前一點,那片低矮的建築就是大羅一家的所在地,另一側則是人潮洶湧的鐵軌與站臺,雖然隔著很遠的距離,但我的視力一向很好,換作別人來,未必能看清那裡的景象,不過,要是能買到一臺望遠鏡的話,應該能看得更遠,看得更清楚,我有這麼個想法,買臺望遠鏡架在窗戶邊上,方便我觀察與窺探這座煙霧繚繞的城市。   除此之外,我在下樓閑逛的途中留意到周邊的建築群落都是些古老的房子,很多都是城堡樣式的,少說也有幾百年的歷史。   偶爾還能看到少見的花窗玻璃,那是往往隻在教堂才能看見的玻璃,陽光從花窗透進來的時候,那五彩斑斕的光芒便能將整個房間映照出一種莊嚴與神聖感,我依然忘不了那些斑斕的光輝照耀在騎士雕像上的樣子,仿佛在剎那間看見了歲月的流逝。   我看到一些開鑿在城堡墻壁上的浮雕,其中大多是常見的鏤空的圓環型圖案,就像放射的太陽,也有瑰麗的柳葉窗,或圓形的,表現月亮與太陽圖案的玫瑰窗,以及一些神話中出現過的人的形象。   接著,我很快發現了那座墨綠色的高聳建築,它那獨特的顏色與造型,與周遭的其他建築相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但是光看外觀的話,有種鮮明且詭異的宗教色彩,似乎是一座小教堂,然而大門緊閉,也見不到任何來往的信徒。   在那座建築上,最為奇特的,是那個向外延伸的雕像,它看上去像個奇怪的低垂的腦袋,又仿佛是這座建築生長出的一個腫瘤,總而言之,望著多少有些古怪。那瘤子就懸在大門之上,我真擔心它整個掉下來,正當我疑惑不解的時候,從這座建築一側的小窗裡,透出了一雙警惕的眼睛,他透過窗戶的玻璃看我,看了一陣子,才將窗戶拉開了一條縫,對我問道:“外麵的先生,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走向他,來到窗邊說道:“我剛搬到高堡巷,正打算熟悉環境。我對這裡感到有些好奇,呃,冒昧問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看上去有點像教堂。”   “這裡是教堂沒錯,但正如你所見,它和別的教堂是不太一樣的。”   “是的,我看出來了,這裡是不太一樣,尤其是那個……所以,那究竟是什麼?”我指了指那個巨大的“腫瘤”。   他看著我,猶豫一陣後說道:“抱歉,在回答你的問題前,請你務必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否則即便我告訴你那是什麼,也將毫無意義。”   我有些意外,但還是點了點頭,示意他提問。   “那麼,第一個問題,你是否對夢境感到好奇,並試圖理解過它?”   “是的。”   “你認為夢是什麼?”   “讓我想想……現實的另一麵?或者潛意識的顯化?不太確定,總之是相當虛無縹緲的,難以捉摸的。”   “你認為現實可以改變夢境嗎?”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想是可以的。”   “你認為夢境能改變現實嗎?”   “這個,我想不能,當然,也並非完全不能,至少一個噩夢會讓人即便蘇醒,也久久不能釋懷。”   “那麼,你是否知曉深度恐懼。”   “了解過一些隻言片語。”   “你是否聽說過臍帶?當然,這裡指的並非通常意義上的臍帶,而是另有所指。”   “我想沒有。”   “你是否做過夢中夢,有過被困在夢裡的經歷?”   我想了想,說道:“有過這種經歷,還不止一次,往往需要拚命掙紮才能從重重夢境中掙脫。”   他繼續追問:“你是否發現時間法則對夢境的約束微乎其微?”   “怎麼說呢,有時感覺像是做了很長一個夢,醒來卻發現時間才剛到午夜,有時明明隻是個相當短暫的夢,醒來卻已天亮。”   “很好!那麼你認為,現實與夢境之間的界限是什麼?”   “界限?”   “不錯,就是隔開現實與夢境的媒介,你覺得是什麼?”   “是……我們自己?”我不太確定的道。   “很好!雖然並不完全正確,但你可以回答更深層次的問題了。”他興奮的說道。“最後幾個問題,你是否嘗試過在夢中使自己清醒,並控製自己在夢裡的行為?”   “嘗試過,但那很難,大多數時候是一種彷徨迷亂的狀態,能發覺自己在做夢,卻很難控製自己的一舉一動。”   “你是否有過催眠體驗?”   “從未有過,我並不相信有人可以把我催眠,除非是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   “最後一個問題,你渴望遠離現實的塵囂,躲進夢裡安眠嗎?”   “在我看來,現實和夢境都是一樣混沌且無序,現實總有各種各樣的痛苦與煩惱,而夢裡我也無從選擇。所以在我看來,它們實際上是一樣的。”   “看來你經常做噩夢。”   “是的,我做的噩夢要比美夢多得多。”   “好吧,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那是什麼了。”窗戶那頭的人說道,他把窗戶完全打開,從中探出一張乾凈而又蒼白的消瘦的臉孔,對我說道:“那是我們的神,夢境的主人——‘斯佩波恩’。”   “所以,你們是……”   “這裡是夢之斯佩波恩教堂,簡稱夢教堂,我是夢境學者,同時也是一位斯佩波恩教徒。”   老實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夢之斯佩波恩”這麼個教會,但仔細一想,似乎在大解禁後,這些在過去被視作異端的另類教會就都冒出來了,我所知曉的,便有特立獨行的魔神教、追求天災的雷電與烏雲教會、整日與機油和零件打交道的機械與蒸汽教會、神神叨叨的日冕與月蝕教會、探索海洋的深海女神教、相信大時鐘理論的時空之神教等,這些教會表麵上是以宗教形式存在,但實際上,它們中的管理者與高層,是那些備受尊敬的學者。他們研究氣象,研究機械,深入大海,用他們的話來說,他們正在通過自己的方式接近自己所信仰的“神”。   眼下的夢之斯佩波恩教,應該也是披著宗教外衣的學派,當然,也可以說是披著學派外衣的宗教。顯而易見的是,這個教會的主題是“夢”,令我有些意外的是,那個巨大的腫瘤,竟然就是他口中的斯佩波恩的形象,我發誓,這可謂是我見過的所有宗教神中,最醜陋的一位了。   “這是斯佩波恩的雕像?”我又指了指那個腫瘤,仍舊不太確定的問道。   “是的。”   “這未免……”   “你是想說,醜陋?這倒沒什麼可避諱的,以我們人的審美來看,祂的樣子的確不算好看,甚至祂真正的本體,會可怕到讓每個見到祂的人都大吃一驚。然而,我們必須遵循本心,消除偏見與芥蒂,並接受這一事實。並非所有的神都是人們想象的那樣神聖偉大,事實上,祂們大多數是醜陋的,外形恐怖的,甚至是不可直視,難以形容的怪誕。”   “你見過祂?”   “不隻是我,幾乎每個斯佩波恩教徒都曾與祂有過聯係,但,那是在夢裡,一切都是在夢裡發生的。”   “夢裡發生的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能作數麼?”   “或許你無法相信,但隻要你和斯佩波恩有過一麵之緣,就不會再產生疑慮,祂是真實存在的,在我們每個人夢境的最深處,還記得我問過你的問題嗎?每個人基本上都做過夢中夢,兩層夢境,甚至三層,而斯佩波恩,通常就在第九層與第十層的夢境,在那裡,你將擁有和現實世界同樣的感受,能感覺到皮肉之苦與時間的流逝,你甚至能在其中活動自如。”   “第十層夢境?”我無法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要知道,平時即便是隻有兩層和三層的夢中夢,就已經令我產生一種要陷入泥淖的痛苦感了,僅僅隻是想想都覺得窒息和絕望。   “一般人是無法進入第十層夢境的,那裡被稱為夢之邊境,是一處異常可怕和驚悚的夢域,在那裡,你將見到一切令你感到恐懼的事物,你將再難尋覓歸來的路徑,如果不經過特別的引導,被困在第十層夢境的人,將永遠陷入沉睡。通常情況下,要想進入那片夢域,隻能通過催眠這個法子,但那已經是隻有巫師才會使用的古老法子了,很不穩定,而且很容易出錯。好在我們不再需要用那些古老又不穩定的方法了,現在我們隻需借助某種禁忌藥劑的效果,就可以輕而易舉的進入深層夢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類藥物受到嚴格管控,因為它的副作用也是顯著且強烈的,它具有致人發瘋的風險,可如果是本身擁有深度恐懼的人服用藥物,副作用將被衰減的微乎其微,深度恐懼就等同於夢域的通行證。”   “那麼,請問一下,進入那裡的意義是什麼?”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