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禁忌物六(1 / 1)

“好吧,我似乎有些跑題,畢竟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隻是個賣啤酒和烤魚的粗魯的女人,實在講不出什麼好聽的字眼,但隻要你發問,就得忍受我的滔滔不絕,要知道我並不是隨時都有空閑回答你的問題。但,看在你是一名新上任的巡夜者,看在你還不算討厭,看在亨利特的份上,我倒願意為你解答這個疑問,其實你也大可去詢問別人,詢問住在康本河周邊的其他人,他們都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裡向來如此,在竊血者尚未出現以前,在還沒頒布宵禁法令的時候,這裡的夜晚照樣沒多少人,當然,除了那群不怕死的酒徒,你知道他們的,他們為了能有一口酒喝,願意豁出自己的命。”   “這座城市一直有個忌諱,那些走夜路的人,會在夜裡撞見一麵高墻,但實際上那不是一麵墻,而是一個高聳的,披頭散發的鬼魂。人們形容那鬼魂就像一具從棺材裡爬出來的行屍,它的皮膚像皺巴巴的牛皮紙,它的眼睛像兩個黑窟窿,它的鼻梁塌陷、乾癟,它的嘴唇向內萎縮,看著就像被切割開來的一條縫,然後露出上下兩排白森森的牙齒。它還有一頭暗紅色長發,從頭頂延伸到地麵,細長的四肢,卷曲的十指,以及一身破爛不堪的不知名的學者服。它出現在午夜的街頭巷尾,出現在那些路燈照不到的地方,所有見過它的人,幾乎都得了失心瘋,人們懷疑它能奪走人的靈魂,將它稱之為勾魂魔。”   “我本身從不相信這些傳言,直到我在康本河親眼見到它一次,那次遭遇險些把我嚇瘋了,我被它可怕的樣貌嚇得不輕,隻能在心裡暗暗祈禱,好在它離我還算遙遠,當它向我靠近的時候,我躲進了屋子,我看著它的影子投射在窗戶上,它圍著我的屋子轉了一圈就走了,我撿回了一條命,但自那以後,我就養成了天黑打烊的習慣。那些知道內情的人,都不願應聘這裡的巡夜者,難道老亨利特從未對你提起過它?那他可真夠精明的!”   結合那天夜裡的遭遇,我想我已經見過了那個“鬼魂”,當時我的內心很是平靜,非但沒覺得它可怕,反而在它的聲聲懺悔中,認為它應當是個擁有悲慘命運的可憐人。   賽恩法姆啊,這座我一直不願提起名字的城市,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我以為拜德波恩已經夠詭異的了,現在看來賽恩法姆這座城市也遠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美好。在我走過的這些城市中,還是緋羅廈顯得美好而靜謐,那座被大山與深湖圍繞的城鎮給了我很深的印象,那裡景色很美,除了氣候寒冷點,冬天能把人凍死以外,似乎也沒什麼別的不好的地方,但僅僅隻是冬季嚴寒這點,便足以令我刻骨銘心了,要知道,我險些在那座城市被凍死。   那裡的冬季,就好像白色的死神在用鐮刀收割人的靈魂,每次在冰雪裡呼吸都像在往肚子和肺裡吞咽鋒利的刀子,冷得讓人心顫,稍不留神就得出人命。那些高聳的黑色的城堡上掛滿了冰霜結晶,有的像一把把倒懸在房簷底下的利劍,山崖峭壁上也盡是暴風雪的呼嘯聲,一陣寒風過後,總會有那麼幾個流浪漢被風暴奪去性命。   當時我險些就快被凍死了,好在我遇到一戶好人家,他們願意收留我,大概是看我和一般的流浪漢不太一樣,當時我穿著乾凈的衣服,拖著一口大箱子,臉上還帶著點稚嫩,他們就把我當成了外鄉來的求學者,於是我為了活命,將錯就錯的謊稱自己是一名學生。   現在看來,我實在很會撒謊,我說起慌來時,總是眼不紅心不跳,眼神裡還帶著虔誠,可那個時候我的頭發上已經掛滿冰霜,鼻涕也結了冰,臉上被凍得紅一塊紫一塊,我甚至感覺自己的耳朵隻需要輕輕一碰,就會整個掉下來,所以我別無選擇,我隻能碰碰運氣的去挨家挨戶敲門門,然後祈求屋主人收留。   緋羅廈是個排外的城市,他們早已習慣獨來獨往的深山裡的生活,他們對那些打擾他們生活的外鄉人懷有十足的疑心,甚至是敵意,所以即便是去誠懇的求助,也很難得到回應。   在那個時候,我在挨了幾戶人家的臭罵後,總算有人小心翼翼的為我開了門,那是很普通的一戶人家,為我開門的是個女孩。   女孩叫雪萊,當時屋子裡還有位織著毛衣的老婦人,那是她的奶奶,令我驚訝的是,屋裡隻有她們兩人。   現在光是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為我開門的,竟是兩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難道她們就不怕遇到壞人嗎?如果放在以往,我毫無疑問會對她們說教一通,告誡他們要對陌生人加以防備,然而當時的我,已全然顧不得自己的形象了,我幾乎就像一頭野獸,或者說是強盜,或者是撲向火爐的病貓那樣沖進了屋子,接著我蜷縮在壁爐旁,被凍得瑟瑟發抖。   我很少有如此落魄狼狽的時候,好在她們並不如何介意,她們臉上始終掛著笑容,還為我端來了一碗熱湯,等我緩過來一陣了,她們才開始自我介紹,並詢問我的來歷,為了活命,為了不被趕出去,我不得已說了慌。就這樣,我住在了奈爾蒂老婆婆家,而且一住就是整整一個半月,其實我應該等到冰雪消融再走的,可我並沒有。我實在被緋羅廈的那個冬季凍怕了,在離開那裡後,我便發誓再也不會去那座城市,但為了再次見到那對祖孫,奉上我最誠摯的謝意,我願意再抵禦一次嚴寒,不過最好還是把時間選在夏天。   奈爾蒂老婆婆是個很慈祥的人,她一整個冬天幾乎都在織著毛衣,在臨走的時候,她甚至還送了我一件毛衣,我一直將其視為珍寶,從沒舍得穿在身上。雪萊對外麵的世界充滿好奇,她很愛學習,高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圓框眼鏡,嗯,是個熱情且勤勞的女孩。雪萊的房間堆滿書籍,她像個天生的學者,很聰明,並且對知識很著迷。有時到了深夜,奈爾蒂老奶奶都躺在壁爐旁的椅子上睡著了,雪萊卻仍舊不知疲倦的搬來凳子,到我床前聽我講述一路上的種種經歷,以及從前不曾聽過的一些故事,而作為交換,有時雪萊也會告訴我一些關於緋羅廈的事。   雪萊告訴我,說她們已經很久沒有迎來一位像我這樣的客人了,她還告訴我,說緋羅廈已經有近一千年沒發生過什麼變化,這裡的城堡大多是在好幾百年前建造的,最早的建築甚至能追溯到八百年前,她們使用的一些器皿,甚至也都是流傳了好幾百年的古董,比如吃飯用的湯匙或勺羹。她還告訴我有一個名為納萊湖的巨型高山湖泊,就在緋羅廈的北麵,那片水域被視為垂釣者的聖地,據說水裡有近六米長的大魚,但一到冬天那裡就被冰封了,冰麵足有一到兩英尺厚。   在出太陽的時候,雪萊帶我觀摩了緋羅廈的一座廢棄古堡,事實上,我們隻能站在呼嘯著風暴的陡峭的懸崖上遠遠的看著,沒辦法再更進一步。那座城堡位於懸崖的另一端,位於那麵險要的絕壁之上,而通往對岸的吊橋早已被風雪摧毀,峽穀間肆虐的狂風隔絕了緋羅廈與那座城堡的聯係,使那裡被徹底的孤立。   我發現那座城堡和常見的城堡不太一樣,它出奇的對稱,且比任何城堡都顯得得更嚴肅和莊重,有點神秘莫測。尤其是,當我望見那座城堡時,我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感覺,冥冥中似乎有道紅色的光環籠罩在我身上,我感覺那座城堡也在注視我,或者說,是它在此刻注意到了我,這種感覺很微妙,也很荒誕,可我當時就是有這種莫名之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不出也道不明。   據她所說,那座古堡原本屬於某個早已失落的古老種族,那個種族創建了緋羅廈,甚至曾經擁有自己的王朝。   在那一個半月裡,雪萊帶我去了緋羅廈的很多地方,那裡的城市並不是很大,高低落差卻極大,城堡與城堡間錯綜復雜,像是相互嵌在了一起。因為它是坐落在群山之上,建立在山頂與半山腰上的,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有很多很多臺階,以及用於爬上爬下的各式各樣的梯子。雪萊年齡不大,烹飪的食物卻很美味,她在廚藝這方麵很有一手,我很愛喝她熬的濃湯,久而久之,這讓我產生了一種坐享其成,飄飄欲仙之感,仿佛我才是房屋的主人,我想我就快要鳩占鵲巢了,實在有點喧賓奪主的味道。   不可否認,那是我在流浪的旅途中難得且少有的,輕鬆愉悅的時光,在旅途中,我吃過不少苦頭,也嘗到了一些甜頭。   我本打算再待久點,等到冰雪消融的時候再走,我的確是那麼打算的,可直到有一天,我意外撞見了她們祖孫倆的秘密,那令人驚訝的一幕,讓我打消了再待下去的念頭。   我寧願相信自己是看錯了,可我知道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那天夜裡,我突然被凍得醒了過來,原來是窗戶被吹開了,寒風灌進屋子,令我從睡夢中驚醒,我起床拉緊窗戶,躺回床上打算接著睡,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從隔壁的房間裡,似乎傳來了一些竊竊私語。我的耳朵一向靈敏,在流浪的旅途中,我更是養成了行事謹慎的習慣,這使我不得不去偷聽她們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