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獵殺七(1 / 1)

我們便挨個順著懸梯往上爬,這時候水流已經淹過我的鼻子了,爬上去的先是梅高,接著是坎布琳羅婕爾,然後是肩扛肉囊的休斯頓,最後才輪到我。   輪到我的時候,水流已經淹沒我的頭頂,我屏住呼吸,正準備抓住懸梯,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腳上突然傳來了一股向後的拉力,一把將我又拽了回去。   我萬分絕望回頭看了一眼,便看見那熟悉的血紅肉的肉囊,以及兩隻正緊緊箍住我腳踝的蒼白的充滿褶皺的雙手,這個時候,我已經看見死亡在向我招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拖進深水。   他們對著我大喊,想伸手拉我一把,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隻是一瞬間,我便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我被竊血者一路往回拖行,把我又拖回到了那個平臺,但現在那裡已經徹底被水流淹沒,我隻能憋住氣,強忍因窒息與水壓而造成的腦部劇痛,伸腿用力的在水中蹬踹著竊血者,試圖從它手上掙脫開來。   我們就這麼在水底糾纏著,我的視線都被它身上散染出的大量血液遮蔽,我奮力的想要尋找到一線生機,而它則瘋狂的拚命想要把我往深水裡拖。   我始終無法掙脫它的雙手,它在水裡就像一條巨大的水蛭那樣的黏人,它就像是水底裡死不瞑目的亡魂一樣,拚盡全力也想讓我葬身於此。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什麼,我從身上摸索著,取出那把短匕,然後彎腰,在水裡對著它的一雙胳膊就是一陣來回的割鋸,我的視線完全被它身上溢出的鮮血蒙蔽了,但我現在隻有一個想法,那便是隻要它不鬆手,我就死也要把它的整個手掌連同手腕給切下來!   人在身處困境的時候,很容易喪失理智,好在我並沒有,我想起了自己攜帶的匕首,毫無疑問,它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場。   匕首很鋒利,我隻用力劃了三四下,便感覺已經切開它的骨頭了,它不得不放手,可即便是這樣,它似乎也還不打算放過我,但我一經掙脫,就拚命的往上遊,我不可能再找機會讓它再把我拖進水裡。   我感覺自己已經快因窒息而出現幻覺了,竟覺得自己正身處一片閃爍著無數紅色光芒與藍色光芒的星空之中,我在水裡遊離著,無聲卻又無比激烈的尋找著出路。   最後,我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我整個人淹沒在水裡,做著最後的拚死掙紮,我沒辦法呼吸,我的肺裡也已經嗆了水進去,那些水流在擠壓我體內最後的一點空氣,我感覺逃生無望了,認為自己注定要葬身在這水底。   但是就在這時候,我在水裡看見了一道火光,我不知道那是否是我出現的幻覺,我隻能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耗盡體內的最後一點氧氣,往那火光的方向遊去。   在它的指引下,我奮力的爬到了一個凹陷在墻麵上的小平臺,總算爬出了水麵,我大口大口呼吸,將灌進肺裡的水都給咳了出來,在這座小平臺上還有一具風乾的屍體,但現在我也顧不得管它了,我走到小平臺的後方,發現那裡竟然有一扇柵欄門,我用力搖晃了幾下門框,又踹了兩腳,隨即絕望的癱軟在地。   它很結實,踢上去的感覺,就和踢中幾根鐵柱子一樣沒什麼分別,我的腳底傳來一陣鈍痛,也沒能把它踹開。   我和那具乾屍並排倚靠在墻上,我想我已經知道為什麼它會死在這了,即便水流不再漫上來,可身處這塊小平臺上,我也根本找不到別的什麼出路,似乎就隻能被困死在這了。   想到這裡,我便感到無比沮喪。   我看著身旁的乾屍,有些釋然,我忍不住苦笑道:“可憐人,你不必再孤獨,因為你很快就會有同伴了。”   這時候我才留意到乾屍手上緊緊握著一個筆記本,在這陰暗潮濕的下水道裡,一個筆記本能保持乾燥,還真算得上是個奇跡。我忍不住好奇,從它手中拿過筆記本,不急不慢的翻開了第一頁:   “看來我注定是要死在這了,但我還是想在餘生裡,記錄下我在這座充滿詭異的下水道裡的種種離奇的遭遇。我的名字是羅森,一位探險隊員,我們在一七六五年六月份進入這座塵封至少五百年的下水道係統。這裡的一切都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宏偉的不可思議,這裡有如迷宮,我們被困在了這兒,並經歷了死亡循環,我們始終在幾條通道來回穿梭,每次又都回到原點,後來我們才發現,通道裡存在視覺誤區,我們被那些磚塊與階梯誤導了,它們看上去似乎在上行,實際上我們隻是在毫無意義的繞著圈子。好在我們解決了死亡循環的問題,我們人多勢眾,每個人堅守一個位置,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總算找到了出路,我們解開了死亡循環的秘密,並發現一個直達地底的通道,我們走到最裡麵,發現那是個很深的深井,一眼望不到出口。”   “在黑暗中,似乎有道陰影懸空在我們頭頂上方,我們舉起火把與油燈,能隱約照見它底部的一些輪廓,它似乎被鐵索死死的勒住了。那真是個很怪異的物體,外形就像一顆龐大無比,又爬滿了蛞蝓的古怪肉球,沒人知道它為什麼會被吊在那,更令我們驚訝的是,在這深井的底部,我們發現了一塊月蝕形狀的墓碑,墓碑上寫著:被燒焦的煙熏獵人‘本’長眠於此,遵從女王之密令,監視虛晃的亨雷森萊斯。”   煙熏的獵人?   我旋即翻開了筆記的第二頁到第三頁。   “在那墓碑旁有一口同樣被索鏈捆綁的棺材,上麵鐫刻著一些銘文,看上去可真夠華麗的,我們廢了好一些工夫,才撬開棺材上的鐵鎖,我們解開纏繞在上麵的粗索鏈,掀開棺材,卻沒能從棺材裡見到任何的屍體,但裡麵也並非空空如也。我們在裡麵發現了一個相當古老的、被熏得布滿焦油的油燈,以及一支末端帶有鋒利尖刺的,同樣布滿焦油的手杖,還有一隻羊角形狀的奇怪杯子。我們以為裡麵能有什麼金銀財寶,結果大失所望,隻有這麼幾件破爛貨,但想想也正常,墓碑是給獵人立的,獵人又能有多少財富?我們大失所望,沒人看得上那個滿是焦油摸起來黏糊糊的手杖與油燈,倒是隊伍裡有幾個人,對那散發出黃金光澤的帶了點血跡的杯子產生了莫大的好奇心,他們輪流傳遞那隻杯子,看得出來他們都對那杯子愛不釋手。我也想看看那杯子到底有什麼特別,他們卻以我資歷尚淺,還太年輕為由,而拒絕讓我欣賞,好在我對這隻奇怪的杯子,也並非多麼的感興趣,甚至我認為那是死者的遺物,本身充滿不祥。”   “後來,我們開始在下水道裡遭遇一些怪事,先是有隊員兀自的發瘋似的朝著下水道裡麵追趕,嘴裡該喊著什麼,很快便跑沒了影,再然後就有人對著空氣胡言亂語,說是看見了鬼魂。不久之後,我也看到了可怕的一幕,我很難解釋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竟然看見從糞池裡浮出了一具劃船的骷髏,以及從半空中襲來的大量的吸血蝙蝠,我被一路追趕著,也就和他們走散了。好在不久之後,我便遇到了小史考特,他和我是很要好的朋友,但令我有些奇怪的是,他拿著那個杯子,把杯子抱在懷裡,說什麼也不讓我碰,我非想看看,他的眼神就變得異常可怕,死也不願鬆手。”   “我無可奈何,但他卻表現得好似我時刻在覬覦他那個破杯子一樣對我時刻防備,他時不時就用眼角的餘光瞥我一眼,那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很不自在。突然,他朝我笑了起來,說要帶我找其他人,我於是就跟著他,他卻時不時的放慢步子,刻意的走在我後頭,我知道他一定正捧著那該死的杯子,在我身後懷有敵意的打量我,生怕我搶了他的杯子。我太傷心了,我還以為我們是最要好的朋友,甚至是兄弟,誰知他竟然為了一個杯子,而表現得與我如此疏遠,我心裡難過極了,隨即便是憤怒,我非要把他的杯子搶到手!”   “我轉身,朝他撲了上去,我們開始爭搶那個杯子,我一邊搶,一邊問他到底為什麼這樣對我,他說我根本不懂,他還說他找到了個更好的來自月亮的朋友,我看他一定是瘋了,對,他一定是瘋了,徹底的瘋了!他惡狠狠地瞪著我,對我怒目而視,還想咬我。可是,他又如何打得過我呢?憑借他那矮小的個子,他又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在我的三拳兩腳下,他服輸了,也老實了,我將他按在地上,奪走了他手中的杯子,我倒要看看那杯子到底有什麼特別的,以至於他這麼老實的一個人,要因為這個杯子,性情大變的和我大打出手。”   “我拿在手裡把玩了幾下,感覺是有點分量,想看看是不是黃金做的,我把杯子翻了個麵,接著我看見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杯子裡伸了出來,像一條血淋淋的觸手,就好像人的舌頭一樣,我嚇了一跳,魂不守舍的忙不迭把杯子丟給他,並表示這鬼東西我不感興趣。但他顯然是在那時候記恨上了我,即便他表麵上對我臣服,並格外老實,卻殊不知他已在心裡盤算著要怎樣暗害我了,我沒想到他竟是個如此陰險狡猾的人。他一路把我帶到這偏僻的角落,接著他笑著讓我往側麵看,我剛看一眼,他就從我身後,對我猛地一推,我險些被他推下去摔死,而等我憤怒至極的扭頭,準備找他算賬,卻聽啪嗒一聲,他竟在我身後把門給鎖上了!”   “我出不去,隻能哀求他,我給他下跪,請求他放我出去,他卻表現得格外詭異,他以一副奸計得逞的表情來看我,陰測測的笑著,我絕望的求他放我出去,並發誓以後絕不會找他麻煩,我的內心充滿了恐懼,對他說無論他提出什麼條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都答應。他笑了一會,隨即表現得滿懷憐憫,在我看到希望的一刻,他卻又搖了搖頭,充滿遺憾的表示他也沒有鑰匙,一時間我恐懼和憤怒到了極點,恨不得把他撕碎,我猛地伸出手,想拽住他的脖子,卻被他輕鬆的躲了過去,隨後他便兀自發出嘿嘿嘿嘿的怪異笑聲,拿著杯子優哉遊哉的走掉了。我絕望的抓著門,用盡了一切方法,也沒能從這脫困,我就像被關在了一處空中監牢之中,我絕望的吶喊,奮力踹門,但都無濟於事。”   “我想我不得不選擇認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在想,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我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惶恐與迷茫的情緒,我感到萬分不安,我發現從前的我實在太天真了,原來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可怕和詭異。人們居心叵測,就如同這座藏汙納垢的下水道那樣,滋生出汙穢、邪惡,助長了詭秘和黑暗,卻又充滿別樣的誘惑與吸引力,我想我們都在這裡逐漸喪失了人性,迷失了自我,我命中注定要死在這,我們注定要死在這。”   “是的,死亡是注定的……”   看完整個筆記,我似乎明白了什麼。我陷入沉思,極力的想要想起點什麼來,但最終我選擇了放棄,因為現在無論我做什麼,想什麼,都已毫無意義了,大概用不了多久,我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像他一樣死去。   隨著煤油燈燃盡最後一點煤油,我唯一可以盼望的,就隻剩下從上方透進來的一點光線了,我靠在平臺的邊緣,絕望的看著那個我無法觸及的井口,那束光是我唯一可以依賴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