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幽邃的夜裡策馬奔騰,穿梭在陰森黑暗的林間小道,我跨越深邃的溪澗,試圖用狂亂之風洗去我滿身的疲憊與憂傷。 我朝著那輪蒼白的月亮方向一路狂奔,企圖用月光安撫我內心的愁悒,我不願再回想這一路上都經歷了什麼,那樣隻會使我心如刀割。我注定做不到麻木不仁,的肉體是痛楚的,手臂上大麵積的積液與炎癥時常混雜著迎麵吹來的冷風,不斷地將我刺痛,似乎在告訴我,告訴我我仍在一種姿態茍延殘喘的姿態,卑鄙的活著。 當我隔著一座狹長且晦暗的山穀,透過那片繁茂的森林望見坐落在平坦山間的恢宏莊園之時,我的內心竟然在一瞬間,便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無與倫比的恐懼。 即便是在夜裡,那片莊園以及那座久違了的城堡,仍被火光照亮得煜煜生輝,可我在即便是在光輝的照耀下,我仍舊能感受到其中所隱藏的那些惆悵與衰亡。 它在狂風之中死撐著,表麵風光,卻如一盞將熄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我心中充滿了不祥的預兆,似乎已洞悉了那裡所發生的一切。 我踩著馬鞍,從馬背上下來,踏著沉重的腳步穿過兒時曾駐足過的那片森林,並時刻留意著周遭所發生的一切的變化,過年過去,現在我仍能從月光底下,看到些許我們當年留下的影子,這是唯一可以自我慰藉的地方。 隨後,我望見了瑟爾提汀的宅邸,現在他是這座城堡的主人,他過早了繼承了父親的遺產,這對他而言絕不是一件好事,但他不得不承受那份來自家族的壓力和責任。 這裡顯然發生了什麼,過於喧鬧,草坪上滿是人影,院外的空地上也停滿了馬車,除了馬車外,甚至還有造價昂貴的蒸汽轎車。 顯然,他們都是受邀前來的客人,至於他們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我懷著沉痛的心情向看門的傭人遞出了邀請函,她看了我一眼,驚訝的說:“啊,您就是西蒙先生,您是家主時常掛在嘴邊的那位,我們都以為你不會來了。” “菲蒂亞,菲蒂亞還好麼?”我抱住最後一絲僅存的希望問道。事實上,當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的內心已經有了答案,我隻是在沒有得到明確的答復前,不願接受罷了 在聽到我的詢問後,傭人的眼神隨即變得黯淡無光,她眼神悲傷的道:“抱歉,西蒙先生!菲蒂亞小姐她……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們。” 我的腦袋沉悶的像是被人抵著太陽穴狠狠開了一槍,整個人在聽到回復的一瞬間變得恍惚,無力的一個人獨自走進大門,穿過沸騰似的人群,從那些貴族名流的身旁徑直走過,接著我便坐到了靠角落的位置,獨自一人喝起了悶酒。 我是個從來不會對酒精產生任何念想與依賴的人,但此時此刻,我隻想借助酒精的力量將自己麻醉,我環顧四周,望著那群將這裡當成宴會廳的所謂上流人士,便又喝得更多了,直到我被人群給認了出來。 “快看,那好像是西蒙.懷特。” “哎,真是他,難不成他也受了邀請?瑟爾提汀竟然還會記得一個已經被家族除名的人?一個喪家之犬?這怎麼可能,一定是他偷偷溜進來的。” “看看吧,看看他的樣子,這些年他一定混得不好,他成了一個需要靠酒精度日的酒鬼,成了一個廢物!還記得麼?從前他那不可一世、令人厭惡的神氣樣。” “懷特家族決定將他除名,實在是個明智之舉,” 他們在那肆意妄為的盯著我,在人群中竊竊私語,議論紛紛,我成了一部分人眼中的焦點,尤其在那些年輕人眼中,在那些與我年齡相仿的人眼中。 我不願理會他們,我完全可以忍受他們對我的貶低與譏誚,但我發現自己無法用酒精澆滅心頭湧起的陣陣悲傷,我承受了過多的悲傷與遺憾,我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 我才剛決定讓生活進入正軌,命運便迫不及待的給我一記又一記重錘,我好不容易才從無所事事的頹廢狀態中蘇醒,這個世界竟然就要我目睹這一出出悲劇。 我挽起袖子,把酒液澆在被燒傷的傷口上,感受那一瞬間帶來的鉆心痛楚,心中的悲痛被暫時的掩蓋過去了,而在那之後,我竟隱隱感受到一種病態的舒暢,我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萎靡不振的靠在椅背上,就這麼神情恍惚的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 隨後,一道陰影延伸過來,一個人走到我麵前,遮擋住我的視線,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說:“喂,西蒙,你還記得我麼?” 那是一張陌生中帶著點熟悉的麵孔,腦門亮堂堂的,鬢角突出,五官很有懷特家族一脈相承的特征,我猜他大概是家族裡的某個人,可我一時半會記不起他的名字了,於是我搖了搖頭,將手耷拉著,腦袋偏向一側,不再對他予以理會。 “西蒙,你是不敢正眼看我麼!你好好看看我,看清我的臉,難道我就不能讓你想起點什麼嗎!”他憤怒的捏著杯子,踱著步,從我的正前方一路繞到我的右側,指著自己的臉厲聲問道。 我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復:“我是來參加葬禮的,並不關心你姓甚名誰,你是誰,我想這應該和我沒什麼關係。” “該死的,你看上去一點沒變,依舊是那對什麼事都副漠不關心,盛氣淩人的傲慢姿態!你憑什麼?告訴我,西蒙,你憑什麼,你哪來的資本敢這樣同我說話!”他憤怒的咬著牙,臉色漲得通紅,似乎極力的想要捏碎手上那隻杯子。 可他根本捏碎杯子,也不敢對我做什麼。 看到這一幕,我突然想起了點什麼,我想到了那個明明一無是處,卻還總喜歡逞強的家夥,那個愛吹牛,又從未被我放進眼裡的那個,愚蠢的表兄——湯米.懷特。 “你是湯米?”我不太確定的問道。 你總算想起我了!他說,旋即暢快的一口喝掉了杯中的紅酒,迫不及待的湊近我說道:“如果你對我還有點尊重的話,那麼你應該叫我一聲表兄才對,你應該叫我一聲湯米表兄!” 我冷淡的道:“我早已被家族除名,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關係。” “嘿呀,西蒙,別這樣,別表現得那麼冷漠!”湯米說道,他急切的搬來一張椅子在我身旁坐下,對我小聲說:“當初在那個是否要將你從家族除名的表決會議上,我可是投了反對票的!那些家夥分明是居心叵測,任誰都知道你是整個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大夥都清楚你對家族的重要性,可他們卻還是投了反對票,這說明他們都想成為家族的族長、掌舵者!但事實證明,在你離開家族後,懷特家族便失去了威信,那些個小輩將家族下層攪得雞犬不寧,他們到處給家族抹黑,然後讓他們那同樣不爭氣的家長去為他們擦屁股!” 湯米對我說完這段話,也不管我能否消化得了,他看了我一會,似乎想看看我的反應,但我僅僅隻是敷衍的噢了一聲,湯米卻仿佛沒看出我臉上的憂鬱與不耐煩的情緒,他接著道:“西蒙,以前我還挺討厭你的,你的自大與傲慢,不可一世的態度時常令我們喘不過氣,但你偏偏又有那個驕傲的資本!大夥都怕你,但這不代表我也怕你!”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我打斷了他的話,我說,是的,你讓我想起來在我小的時候,曾經狠狠地踢過你的屁股。 湯米聽到這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不由自主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臀部,仿佛我剛才說的話揭開了他青年的傷疤,令他產生了幻痛,他沉默了一會,接著俯身靠向我,在我耳邊輕聲問道:“西蒙,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 我目光瞥向他,道:“怎麼,難不成你很懷念我欺負你的那些日子?你還想再被比自己小上十來歲的表弟再揍一頓?” 我並非是真的想羞辱他,我隻希望他能識趣的自行離去,相比起家族內部那些無惡不作的飯桶,我對湯米這種純粹的蠢貨倒沒有過多的厭惡情緒,甚至想起小時候欺負他的畫麵,我還會感到點愧疚。 他不算壞,隻是時常讓人感到有些愚蠢,明明出生自大家族,卻連路邊的小姑娘都不把他放在眼裡,他明明是我們一輩中最年長的一個,卻時常被比他歲數小的弟妹們欺負,他還有個親妹妹,但他那個肥胖的妹妹甚至比他還要愚蠢。 這或許是遺傳的,因為在我父親眼裡,湯米的父親,也就是他的親哥哥,也是個天生便愚蠢無能的人,屬於那種即便塞給他一把槍,讓他握著槍抵著靶子也擊不中靶心的人。他們一家子負責經營家族內部的典當行、拍賣行一類的生意,也對外借貸,名下有好幾家銀行,他們一家掌握了家族中不少的財富,但他們又沒什麼競爭精神,反而喜歡把時間用在享樂上。 他們一家子享樂的方式很特別,他們喜歡鼓搗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件,收藏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湯米的父親熱衷於旅遊,遊走在世界各地,搜尋一些古董什麼的,他很少在家族聚會中露麵,除非是什麼重大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