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說道:“好處?當然有好處!西蒙,我相信你在成為大父後是絕不會虧待我的,當然,我知道你傲慢且目中無人,但你還算正直,你至少還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誠意。”我說,“湯米,我需要看到誠意。” “西蒙,你就不能叫我一聲湯米表兄!”他有些無奈又有些急迫的道:“你可以向我提條件,是要錢麼?還是別的什麼?” 我想了想,做了個深思熟慮後的決定,這個決定我本身思考了一路,思來想後,我想我必須去做,否則我會睡不著覺的,可我不想臟了自己的雙手,不想自己手上沾染骯臟之血。 於是我示意湯米湊近我,接著我扶住他的後腦,在他耳邊說出了我的條件,也就是我即將打算去做,也必須去做的一件事! 湯米在聽到我的條件後,神情變得有些古怪,他睜大了眼睛,道:“不得不說,這實際上是在為家族做一件好事,算得上一舉兩得,但很可能給你我帶來負麵的結果,畢竟他們再怎麼說,也是懷特家族的人。” “湯米,你在猶豫嗎?”我問。 “不,那倒不是。”他連忙說道,並肯定的道:“實際上你的想法很棒,是時候給那群家夥一點顏色瞧瞧了,讓他們對你的手段感到畏懼,從而不得不接受你的回歸。他們都是一群軟骨頭,當真正有實力的強者出現,他們就隻敢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得到湯米明確的答復後,我滿意的點了點頭,眼神冰冷的默默地喝了杯酒,仿佛又變回了曾經那個雷厲風行的家族精英。唉,能讓我產生殺心的人實在不多,這次我不會再留情麵,並且不會再有絲毫的仁慈,我知道我必須去做,否則我的胸口會一直就這麼難受下去。 大廳內的鄉紳名流或家族子弟陸續散去,瑟爾提汀的管家為他們在城堡內安排好了用於休息的客房,並在另一個大廳準備了招待客人的餐食。當人群漸漸散去後,我向管家詢問了瑟爾提汀的房間,管家看著我,說:“先生,您就是西蒙.懷特?” 管家看上去大約四五十歲的樣子,是一位相當沉穩的中年男子。 “何以見得?”我問。 管家嚴肅的解釋道:“家主曾特意吩咐過,讓我特別留意一位名字叫西蒙.懷特的客人,他曾向我描述過您的長相。當我未曾見你時,我想象不出家主描述的形象,他隻告訴我,您是一位相當英俊,且卓爾不凡的年輕人,他說您的英俊很特別,那是一種令人過目難忘的英俊。畢竟,他說您的氣質是發自骨髓裡的天生高貴與驕傲,特別是您的眼睛,您的眼睛是令人難以直視的!原本我難以從家主的形容中想象出您的確切麵貌,可當我望見您的第一眼,便篤定了您便是西蒙.懷特。” 湯米聞言,也深以為然的在一旁點頭道:“西蒙表弟是我們家族的顏麵,也是我們家族的驕傲!” 管家又輕聲在我耳邊說道:“西蒙先生,家主早已在二樓盡頭的房間等您了,他此刻就在那間最大的臥室。” “謝謝。”我對他點頭致意。 管家說道:“西蒙先生,您是家主尊貴的客人,不必那麼客氣,您可以隨時差遣我,我的名字是熄濂.文森特。” 熄濂離開後,湯米滿臉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西蒙表弟,還是你有麵子,你無論身在何處,都總能受人重視!” 我知道,這是因為瑟爾提汀還記得我,他沒忘記我們曾經相處的那些日子,我有些感動,也有些感慨。 可我終究還是不知該以何種心態去麵對他,我們已經太久沒見,而今菲蒂亞已先一步離他而去,我無法想象他現在該是有多麼的悲傷,也無法想象他此刻正承受著多麼巨大的折磨。 我遺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終究隻能眼睜睜看著老朋友受苦,我痛恨那個糾纏了讓家族好幾個世紀的詛咒! 人群漸漸散去,大廳裡的燈光也一盞盞熄滅,湯米向我告別,他說他現在需要去指定一個計劃,為了滿足我的條件,他要連夜去召集幾個靠譜的槍手,以確保計劃萬無一失。 接著他就表現得有些亢奮的,仿佛要去做一件大事似的往手心哈氣,興奮的搓著手,就這麼朝著城堡外走去了,我見他似乎上了一輛馬車,隨後馬車就晃晃悠悠叮叮當當的走了,轉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深人靜,大部分賓客都已回到臥室,我走上扶梯,卻發現該隱家族那五個人還坐在角落裡,在這幽暗的大廳裡,隻有他們的桌麵還擺放著幾盞油燈,燈光托著他們蒼白的麵孔。 他們直勾勾的盯著我看,他們似乎早已經盯上我了,那一雙雙眸子亮得像是在發光。 我知道,自己這是被他們認出來了,但我們都在這一刻保持著自己的高傲,僅僅隻是做了幾個眼神的交流,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交流。 當我往樓上走去的時候,我仍能感受到他們對我的虎視眈眈,我在心裡暗罵了一聲“怪胎”,對他們那肆無忌憚的注視表示不悅,接著我來到二樓走廊,從幾根巨大的立柱間經過,這時我才覺得他們已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走廊上鋪著深紅色的紅毯,似乎還是十多年前的樣貌,僅有一些細微的變化,而墻上的油燈是每隔數米就有一盞的,走進裡麵的時候,像是走在祭壇大道上。 值得一提的是,壁掛式油燈的火焰相較於手提式的要小些,手提式的大概能照亮直徑四到五米的範圍,而壁掛式油燈為了節省煤油延長照明時間,而進行了一些改造,隻能照亮兩到三米的範圍,不過僅僅用於走廊照明的話,倒也綽綽有餘。 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我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放緩,我來到那扇門前,猶豫再三後還是扣響了門上的鳥喙形狀的金屬門環。 敲了三下,終於從裡麵傳出了一陣沙啞的聲音。 “誰在外麵?”那聲音問道。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心想,自己一定是走錯了房間,因為那聲音實在顯得過於蒼老了,簡直就是一位垂暮的老人發出的,於是我在門外說道:“抱歉,我敲錯了房間。” 我轉身欲走,那聲音卻有些遲疑的道:“是你麼?西蒙.懷特……你,終於來了。咳咳,抱歉我無法親自出麵迎接,推門進來吧,門沒鎖。” 我握緊了拳頭,旋即又展開,懷著沉重的心情推開臥室的門,我看見在這間偌大的臥室的深處,一盞行將就木的油燈,正映照著一張形銷骨立、風蝕殘年的麵孔,上一刻我還不願相信自己的耳朵,而這一刻,我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我腳步沉重的向他走去,整個人仿佛虛脫了一般,充滿了一種無力感,我走到他的床榻前,看著頭發大麵積脫落、顴骨凸出、眼窩深陷的瑟爾提汀,頓時哽塞無言。這是令人發指的一幕,我不敢相信麵前這個皮膚充滿褶皺,隻落得一身皮包骨頭的“老人”,竟是我的童年玩伴瑟爾提汀! 這一刻,我真不知該說什麼了,我隻能用手扶著額頭,欲哭無淚的強行使自己情緒緩和,平復內心洶湧澎湃的心情。 我應該對他說些什麼的,可無論什麼話,在這一刻都難以說出口來,那些勸慰,那些感觸,似乎都顯得無比徒勞,一切竟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反倒是瑟爾提汀艱難的開口,安慰我道:“菲蒂亞已經盡力了,她希望能再見你一麵,可還是晚了一步。我知道,你很難過,菲蒂亞讓我告訴你,不必為她傷悲,一切都是注定的。” “瑟爾提汀,這不公平。” 我聲音顫抖的說,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我自認為是個堅強的人,可短短幾天,我的眼淚已經數次試圖從眼中奪眶而出,我強忍住不讓眼淚從臉上落下,可那樣隻會令我身心俱憊,痛心疾首。但我仍需要堅強,仍要忍住這淚水,這是父母從小教育我必須要做到的事,他們告訴我世上最無用的便是眼淚,哭泣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而隻會讓別人覺得你軟弱! 瑟爾提汀握住了我的手,從前那雙細膩的手,此刻摸著卻是如此的乾癟粗糙,給我感覺就像握住了一副骨架,接著他對我說:“西蒙,我以為你不會來了,我以為……我以為我們永遠不得再見……自從你的家庭發生變故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啊……還好,你來了,你看上去比以前成熟多了……” 我哽咽著沉默不語,是的,我們都成長了,可對瑟爾提汀而言,所謂的成長隻是在不斷受苦、不斷的的接近死亡。瑟爾提汀對我說,他曾經也想過一了百了,結束這痛苦,但,他發現在這世上仍有令他留戀的那些美好的事物存在,他依然渴望看見來年的花朵,依然想見破繭的蝴蝶,在這世上,仍有他所期待的,即便那些事物放在常人眼中,顯得是那麼的稀鬆平常,微不足道。 平常人不會注意山裡的冰雪何時融化,天上的星辰又有幾顆,但他會,在他還能行動的那些日子裡,他極力的想數清天上的星星,想認識更多的花草與動物,他沒日沒夜的學習,僅僅隻是想在有生之年能了解這個世界,了解這個世界美好的一麵。臥病在床的那些日子裡,他依舊沒放棄學習,他盯著從空中落下的塵埃,看著蜘蛛在墻角一點點的抽絲結網,甚至就連窗臺落下的一隻麻雀都足以令他欣喜萬分。 在他心中仍有掛念,他期待見證這個世界接下來發生的種種變化,所以他必須頑強的活下來與體內的病魔和詛咒抗爭。 我能感受到瑟爾提汀這副衰弱軀體內蘊藏的力量,那是一種對知識、對生命、對一切美好事物的渴望。我頗有感觸的和他聊了很多,聊到往事,我們會不約而同的會心一笑,聊到那些過往的煩惱與惆悵,我們便互相同情與勉勵,不知不覺的,瑟爾提汀開始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引到自己的家族上。 他說自己已經在籌備遺產割分的事宜,他準備將遺產一分為二,交給那些值得信賴的人,他談到了該隱家族,他認為該隱家族的人很守原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認為有時候墨守成規並非一件壞事,因此他決定將一半家產交給該隱家族打理,至於另一半…… 談及另一半遺產,瑟爾提汀的話裡,卻突然的多出了一種莫名的力量,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有力,話鋒一轉的道:“西蒙!轉身看看在你身後的那些畫像吧,了解了解我們‘讓’家族在歷史上的輝煌!” 我轉過身,看著燈光照在那一幅幅肖像畫上,內心產生了某種悸動,我在畫像中見到了滿臉白色胡須的卓亞大公爵,畫像中的他表情嚴肅,緊皺著眉頭,眼神裡卻隱隱透著悲傷。隨後,是卓亞的兒子與兒孫,他們在畫像中的形象仍是年輕的,可眉宇間已經產生了憂鬱的陰雲,這說明詛咒在那個時候,便已在他們身上產生了效力。 我貼著墻,環顧著墻上一幅幅古老的油畫,這些油畫見證了讓家族輝煌的歷史,也見證了一個龐大富有的貴族走向衰落。 “西蒙,望向你的左側,揭開那麵帷布吧!在那帷布的後方即是我們家族的死敵,也是糾纏在我們家族血脈中的一個揮之不散的夢魘!”瑟爾提汀扒著床沿,幾乎有些聲嘶力竭的道。 轟! 我猛地掀起那塊暗紅色的布,就像在撕開一道陳舊的傷疤。 當燈光照在那幅塵封已久的畫像上,竟在瞬間反射出了一片緋紅色的光芒,待我看清了畫中的人物,整個人卻在瞬間感到了一股深寒之邪惡撲麵而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頭皮發麻,脊背發寒,被眼前之物,驚嚇得“噔、噔、噔”,腳步沉重的接連向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