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打滿布丁的破爛的麻布衣裳,蓬頭垢麵的形象在街市裡比較來來往往的昭平百姓顯得格格不入,不過二人都為察覺周圍人打量的目光,自顧自得跑在街道上,在雪裡留下兩串歡騰的足跡。 少年人的腳程快得很,應接不暇的新奇在兩人身旁飛速得略過,草屋換成泥屋又換成小樓,愈發雕梁畫棟,麻衣換成布衣又換成華服,愈發精致講究。 直至一家浮華的酒樓留住了二人的注意,酒樓喚作宜春樓,在這樣的大雪紛飛眾,樓上一個又一個窈窕的肉體明晃晃得妖嬈著,一聲又一聲的嬌笑一直逗弄著樓下的看客們。 二人尤其是陳六癡癡得看著這奢靡,樓上的鶯鶯燕燕們也是注意到了這兩隻突兀的小土雞,也是巧笑嫣然得說笑著,這種體驗和李姨他們的調笑感覺很是不一樣,酥酥麻麻得舒服得緊。 直到李君牧突然發現遠處的內城護城河和巡邏軍隊,猛的意識到他們倆不知不覺走到了他們不該來的地方,正要拉著陳六返回,突然就聽一聲尖利刻薄的暴喝:“哪來的臭乞丐,來人,斷了他們腿,丟到貧民區!” 這是宜春樓的媽媽,一個發了些福的中年美婦,正在門口迎客,見兩個不長眼的小乞丐挨在門口,周圍的客人紛紛繞著走,氣不打一處來。 “跑!”李君牧拉著沒回過神陳六,陳六一個踉蹌也反應過來開始把腿就跑。 宜春樓的四五護衛拎著紅花木棍追在後麵,好在二人是山裡跑出來的娃子,不多時就拉出近一條街的距離。 李君牧跑在前麵,陳六狼狽得跟在後麵,就在李君牧回頭看那些紅花棍郎之時,與一個沒來得及避開的綠衣女孩撞了個滿懷,女孩一屁股砸在學地上,手裡抱著得紙袋摔在地上,各式糕點散落一地,好在陳六眼疾手快拉住李君牧的衣裳,讓他勉強站穩,避免了摔在女孩身上的事情發生。 摔蒙的女孩抬頭看著這個撞她的人,又看了看滿地的糕點,一下子反應過來這無妄之災,正要撐地起身發難,屁股處的酸痛襲了上來,隻得哎呦一聲又坐了回去。 李君牧趕忙跨步要上去攙起女孩,但看著剛伸出去骯臟的手,又收了回去,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正準備幫忙從雪裡撿起糕點的陳六身上,於是兩個人就這麼愣在那裡手足無措,看著坐在地上的女孩痛得一手捂腰一手指著二人氣得失語。 陳六拉了拉李君牧的衣角,眼神示意後麵的紅花棍郎又追過來了趕緊跑。 李君牧一個正色的眼神回了過去,隨即抱手速道:“在下李君牧,方才情急,沖撞了姑娘,礙於身汙,不敢臟了姑娘衣裙,更不敢臟了糕點,追兵在後不得不逃,姑娘日後可去流民安置區尋我,萬分抱歉。”便不等女孩反應被著急的陳六拉著跑走了。 女孩看著遠處追來的“宜春樓追兵”啼笑皆非,對著他們喊道:“歪,你們,扶我起來。” 紅花棍郎們順著熟悉的聲音看到了坐在地上是的女孩,爭先恐後過來攙扶,幫忙撿糕點,還在詢問是不是那兩個小乞丐撞的,聲稱要去剮了那倆人。 直不起身的綠衣女孩扶著腰,另一隻手輕輕擺了擺,示意不用再追了。 ………… 遠山日暮伴著天邊殘雪,兩個少年迎著寒風,在街道裡狂奔,雖不見後麵再有人追來,二人也並未停下腳步,隻因,夕陽時刻,他倆,迷路了。 原本李君牧還有意記憶著路線,但一場酣暢淋漓的追逃徹底打亂了李君牧頭腦裡還未成型的昭平地圖,更不用指望一直跟著李君牧不帶腦子的陳六了。 “要不我們找人問問路?”陳六氣喘籲籲得建議道。 李君牧放慢了腳步站了下來,也半屈雙手支撐著膝蓋大口呼吸著,等喘勻氣才伸出大拇指回答道:“好主意。” “這位兄臺,可否請教一下流民安置區怎麼走嗎?”李君牧突然抱拳向著正欲繞開二人的一個青年錦衣男子聲道。 隻見那男子一副避瘟神的架勢加快了腳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嘟囔道“哪來的臭流民,說話還文縐縐的。” 李君牧陳六二人麵麵相覷,“要不再走走看再問。”陳六試探得說道。 李君牧沒有回答,不置可否。 殘陽謝了,雪也停了,空蕩蕩的街道,還有漫無目的的兩個爛衫少年。 這一刻二人都無言,他們似乎都意識到了,今日掠過二人眼前的繁華不屬於他們,不論是宜春樓的香奢還是路邊普通燒餅的叫賣。當夜幕降臨,星河當空,浮華息消,道路兩旁關門閉戶,隻留二人孤零零得困在這偌大的冰天雪地。 “陳六。”李君牧忽然打破沉默。 “啊?”陳六下意識回應了一聲。 “我不想再這樣了。”李君牧嚴肅得看著陳六說:“我不想再吃不上飯,不想再沒地方住,我不想再被別人看不起,不想別人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們,我不想再被別人隨意安排生死……” 李君牧越說越激動,陳六輕輕挎住了李君牧的肩膀,說:“我也這麼覺得。” “嗯!”李君牧遲疑片刻狠狠一點頭:“我們要變強!有能力決定自己的生死。” “人生,不隻是生死,是人生,我們要變強,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陳六朗聲說道。 “對!主宰自己的人生!” 二人相視而笑,有激動,有釋然,有暢快,有了目標。 人都是這樣,在大多數時候迷茫,在幾個瞬間成長。 李君牧,陳六二人,在這個雪夜,在昭平城某個街口,在這寂靜的天地之間,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