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出了光華門向南,往西拐,再往南,有一條河,叫外秦淮河。河比較寬,河上有座橋,叫中和橋。快到中和橋時,路西有一所學校,叫防控學校。這一帶,是城鄉結合部,外秦淮河以南的人要進南京城,這裡是一條必經之路。大路兩邊,不僅有住戶,而且也有小商小販擺攤設點。 這天,防控學校的王光遠從城裡回單位,看見一堆人在路邊的大樹下聊天,好像挺熱鬧,就湊過去聽聽。 隻見一個老者抽了口旱煙說:“明朝初年,就有這座橋了。”“幾百年沒變?”一個人問道。“幾百年啦,維修呀,甚至翻建呀,怎麼可能還是原來的樣子呢。”“原來是木橋,到了清朝翻建從石橋。你們知道這橋的名稱是怎麼來的嗎?”“這倒不清楚。你這樣說,倒覺得這名字的意思還真不太好理解。”“聽老爺子說。” 老者繼續說:“據說,那個時候,在高橋門外的村子裡,有戶人家,房多地多,在南京城還有買賣,老爺子活到七十多去世了。問題是老爺子臨走前,沒給兒子們分好家產。”“哦。”“兩個兒子就為分家產鬧了起來,親戚朋友勸也沒用,要去應天府打官司。”“成仇人了。” “可要進城,隻能從這裡坐船過河。可這弟兄兩個就是不肯坐同一條船。”“那是。”“這裡也不是每天都有多少人要過河。所以,船家就不肯為這兄弟二人各劃一趟船。”“太不劃算了。”“就這樣僵持了多少次,這兄弟倆非要進城打官司不可。”“嘿嘿。”“最終,經過村裡人多次勸說,這兄弟倆才勉強坐上同一條船過河了。”“哈哈,精彩的地方來了。” 老者換了一鍋子煙,吸了幾口,接著說:“船剛劃了一截,就見一隻烏龜跟著船,船快到河中間時,突然,那隻烏龜變成一條大蛇,圍著木船亂串。船夫大驚失色,說是不詳之兆,要調頭返回。”“哈哈,神物。”“本來好好的天氣,突然,狂風大作,濁浪滔天。結果呢,船翻了,一起落水。”“哦。”“生死關頭,兄弟倆隻能相互幫扶著遊回岸邊。”“哈哈,吹得美。” “兩人上岸後,抱在一起痛苦了一場。就發誓要和好,再不打官司了。”“壞事變好事了,嘿嘿。”“兄弟倆還共同出資,在這裡修了一座橋。”“村裡人就把這座橋叫中和橋。”“哦,名字是這麼來的。”“這個名字好。” 王光遠第一次聽說,便心滿意足地回學校了。此後,這個故事,也成了他炫耀自己見多識廣的談資。其實,柳樹灣曹家老二曹景橋,也和王光遠在同一個學校工作,是當老師的。 一天,曹景橋清晨起來鍛煉時,在操場看到一個麵孔生疏的人;給學生上課時,又看見那個人在窗外閃躲、轉悠。這便引起了他的警覺,就給學校保衛部門說了一下。幾個保衛人員悄悄分頭行動,還真逮住了那個人,先關在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裡,派人看守著。 緊接著,保衛處長、副處長便帶一個記錄員,來專門問詢這個人了。“,坐直了。你叫什麼名字?”處長問。“我叫武東亞。”那人答道。“出生年月。”副處長問。“三十七。”那人答道。“家住哪裡?”“光華門。”“具體地址?”“藍旗街6號。”“哪裡人?”“南京人。”“胡說,聽口音就不是南京的。”“那他口音也不是南京的。”那人用下巴指了一下副處長說。“豈有此理,是在問你。” “籍貫哪裡?”“東北。”“一派胡言。”“沈陽。”“你怎麼可能是東北的呢?!”“看你的樣子,分明就是個日本人。”“我說的是中國話。”還狡辯。我來問你,來這裡乾什麼?”“沒乾什麼。”“快說。”“把你證件拿出來看看。”副處長補充道。“我出門時忘帶了。”“中國話還不錯。我問你,在學校轉來轉去,乾什麼?”“就看看。”“看看?”“對,沒乾什麼。” “看來不來點硬的,你是不會配合的。”“來人。”處長扭頭看了一下副處長,副處長起身,拉開通往另一個房間的小小的推拉窗口,喊了一聲。馬上,進來幾個彪形大漢,處長指著說:“你們給我搜。” 於是,幾個人一起撲過去,七手八腳的,從那個人身上搜了一番,搜出一張圖來,遞給處長。搜查過程,從頭到尾,那個人隻拚命抵抗,但不說一句話。兩個處長當場展開看了一下搜出來的圖,那圖上,分明有臨時手標的防控學校建築和設施記號。 處長說:“很清楚嘛,就是來探我們學校具體情況的。……好了,你們幾個把他給我看好了,寸步不離。我馬上就去向上級匯報。”於是,處長走出房間,去打電話去了。也就半個小時的工夫,上級來了一輛囚車,把這個日本間諜押走了。同時,要求防控學校加強了保衛,有情況及時報告。 就這樣,南京城的進出管製加強了,各地方、各單位都盤查外來人員,各城門都加強了戒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抓日本間諜,加緊備戰。市麵上各種工商業活動一如既往,沒受影響。不過,人的心理狀態已經改變了。 最近聽說,王光遠在到處活動,想從防控學校,調到航空學校去工作。這個王光遠雖然年輕,但人比較靈活,是個見風使舵、不吃眼前虧的人。和上司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寧可自己顧不上吃,也要把上司和重要客人照護好。又是夾菜,又是敬酒的,忙得不亦樂乎。趕飯局快結束的時候,人家已經把車安排在酒店門口等了,上司一出來就上車,心裡很是舒坦。 王光遠能喝酒,從來沒有見醉過。一則可能這小夥子酒量大,二則人家在酒宴前就先把肚子填得差不多了,那辦公室抽屜裡常預備著吃食,從不空肚子喝酒。 那學校裡的領導都喜歡王光遠,不管是他份內之事還是分外之事,隻要有可能,都喜歡叫上王光遠。因為不但省心,而且能享受到那種被人伺候的待遇。這王光遠很懂得領導的心思,甚至能做到心照不宣。 防控學校去年有個從雲南來的學生,說他祖上是從應天府柳樹灣被遷到雲南的,所以,就一心想留在南京。也不知通過什麼渠道,找到保衛處長幫忙解決。處長就布置給王光遠去辦,結果還真讓他給辦妥了。王光遠從未對人提起過此事,還是處長有次喝醉酒了說出來的。王光遠在人麵前常說,在有學問的老師麵前,他隻是一個粗人而已。 有人看不起王光遠這樣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也是一種本事。不是嗎?和王光遠同在一個學校共事的楊景橋老師,就曾說過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