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秦子安臉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他本來是懵的，這個一臉麻子的人他明明不認識，但聲音卻又熟悉無比，包括其無理之極的態度，都讓他感到似曾相識，但直到他接觸到那雙幽怨中帶著濃濃情愫的眼神時，他恍然了。 他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感覺要比乾掉十個徐紹臨還爽，但同時他又十分的矛盾。 死亡，他並不懼怕，但是他不願見到身邊之人因為自己的牽連而遭遇不測，尤其是他寧願死都不會選擇忘記的兩個人。 李呈宥一點兒都沒有猶豫，狠狠地一拳就揍在秦子安的臉頰上，然後又是一拳、兩拳、好些拳…… 已經貌似豬頭且滿口鮮血的秦子安竟絲毫不反抗，反而看向李呈宥的眼神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媽耶！言冬…言冬！我好……我好像把這個沒良心的揍傻了！還看著我笑哩！”怒火得到宣泄，李呈宥拍拍雙手站了起來。 顧言冬眼中閃爍著淚花，看著仰麵躺在地上的秦子安，她又何嘗不想沖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頓，把這些日子以來心底積存的委屈全部釋放出來，讓這個沒良心的知道，他是多麼的令人心寒！ 李呈宥發泄也發泄完了，毫不客氣的一腳踹開房門就走了進去，同時還不忘回頭挖苦一句：“你這房子真是爛透了！”穿過垂花門徑直走向正房，仿佛是在自己家一般，熟門又熟路，跟在後麵的顧言冬看的一愣一愣的。 秦子安就這麼跟在後麵，一直到三人進了後堂。 李呈宥也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的茶杯和水壺，自顧自的倒了兩杯，一杯遞給了還懵著的顧言冬，另一杯一口下肚，然後順著敞開的房門就把杯子扔了出去…… “你個混蛋！竟還要砍我！？”李呈宥一拍桌子就開始咆哮，整個人氣的直打擺子，一副要將秦子安生吞活剝的表情，口沫翻飛。 “你知不知道小爺我為了你這一時的沖動背了多大的鍋？！十穀鎮你憑什麼以為你會得手！？要不是小爺我把官兵引到北門你覺得你能殺得了徐紹臨這個王八蛋！？竟然還要砍我！你他媽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越說越激動，眼看著李呈宥就要站到桌子上了，秦子安就這麼坐著，一言不發，但也能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正微微鼓起。 “呈宥啊……這，你消消氣先，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啊！”這會兒反倒是顧言冬有些看不過去了，開口開始勸道。 “言冬你別勸我，這個兔崽子不識好人心！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辦了的事情，他非得大張旗鼓，也不知道跟誰學的，完事還在人家墻上寫血字！你是不是嫌死的晚！你做事的時候考慮過言冬嗎？考慮過老子嗎？！”說罷，李呈宥氣極便又要沖上去揍人。 “小屁！好了！縱使是子安的不對，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再這樣就不怕傷了和氣！？”顧言冬見勢一把拉住了李呈宥。 這人啊，在氣頭上的時候就是如此，什麼話惡心人，就專挑著說，然後越說還越來勁，到最後要麼就是揍別人一頓，要麼就是被別人揍一頓才會舒服。 秦子安一把抄起桌上的長刀，噌地拔刀出鞘，這一舉動瞬間嚇得二人一個激靈，李呈宥當然知道，若是論武力，十個他也擺不平秦子安。 “怎地！言冬！你看看他，怎麼說！？要殺人滅口？來啊！你來！小爺脖子乾凈著呢！你來砍！” “子安……你！” 驚魂未定之際，卻見到秦子安將長刀直接扔在桌案上，對著李呈宥挑了挑眉，然後說道：“抱歉，我做事欠考慮，你砍了我吧！”然後脖子一梗，不再言語。 “嘿！？”李呈宥直接被氣笑了，見過混蛋的，卻沒見過好賴不分的，一把抄起長刀就要砍人。 “王八蛋！我今天就替秦伯砍了你這不孝子！” “夠了！”一聲女子特有的尖銳聲，李呈宥動作瞬間僵住。 少女一把奪過長刀，順著房門就丟了出去，然後雙手叉腰氣鼓鼓的盯著二人。 “真的要被你們氣死！都什麼時候了！你們一個兩個的全部都在被通緝，不是想辦法找出路，反而是在這兒吵鬧不休！？”顧言冬一番話說完，端起茶杯一口飲盡，然後又順著敞開的房門將茶杯扔了出去…… “呃……我家就這倆杯子了。”秦子安略帶惋惜的嘆道。 “……” 錦陽的冬天雖然不及朔陽那般嚴寒，但在一場冬雨之後，那氣溫也是低的感人，秦子安與李呈宥之間的矛盾也在顧言冬的調解之下暫時得到了緩和，按照李呈宥的話就是，看在言冬的麵子上，要砍自己的事情，就暫且揭過了，但在讓自己背鍋這件事情上，日後定要與他算個清晰明了。 話雖如此，但在顧言冬看來，這事兒就算是過了，就如今的朝堂而言，她不僅不希望李呈宥入仕為官，就連自家阿爹她也是多次出言規勸。 現在手握實權的官員在朝堂上尚且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道錯一言引得王上震怒，更何況家父這種靠著捐贈國庫換來的仕途。 在她看來，當朝帝王乃是兇戾殘暴之人，一言不合便削官罷爵，滿門抄斬。老爹則贊他是以雷霆之勢整頓朝堂，其果決無雙的鐵腕執政手段當令後世帝王效仿之……但有腦子的人都能聽得出來，這句話其中的馬屁成分可謂是十成十。 當一名官員的生存之道變成隻為了鼓吹帝王馬屁的時候，那便距離丟官罷職的日子也就不遠了，在這個問題上，顧家老爺子倒還不如她這一介女流看的真切…… 看著正房臥室的燈光熄滅，顧言冬卻獨自坐在榻上撐著下巴發呆，久久難以入眠。 原本她隻是想嫁到秦家能做個尋常婦人，即便是家族沒落，她也不在乎。可是秦子安自從五年前便神秘消失了，她也曾去過相熟的官員家裡詢問，吃了個閉門羹不說，還被告知以後不要再來…… 經此一事她感受到了世態炎涼，曾幾何時他們這些人還是靠著秦伯父的幫扶才一步步走到今天，曾經朝堂之上的重情重義在如今看來卻也隻是惺惺作態罷了，如今子安捅了婁子，他們還不是一樣避之不及，生怕受到一丁點兒牽連，並言，小心駛得萬年船…… “呸！哪有什麼所謂的同僚之誼！還不是利益至上，惡心！” 自從秦家慘遭滅門，秦子安便一直以魏子安的身份暫居在魏府，也不知是使得什麼手段，他的身份一直都被隱藏的很好，直至徐紹臨一案之後，秦子安的身份才被爆出。 時隔五年，重新殺出來的秦子安在他們看來仿佛就像是一頭野狼，一頭會記仇的兇暴惡狼，對於曾導致秦家滅門一案的直接或間接的責任人，他並不介意將當年之事在其身上重新演繹一遍，徐紹臨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曾幾何時，對於秦肆鄴的遭遇選擇隔岸觀火之人還在慶幸沒有引火燒身，可當他們知曉秦家尚有子嗣正在屠殺當年涉案之人的時候，一個個的又開始捶胸頓足，生怕自己因當年的騎墻之舉引來報復。 困意襲來的時候，透過窗紙卻發現天已微亮，考慮到兩個通緝犯的安危，此地恐不宜久留。 剛在井邊洗了一把臉，卻又聽到自正房裡傳出的吵鬧聲，緊接著就見到秦子安頂著一隻熊貓眼奪門而出。 “卑鄙小人！竟趁我睡覺行偷襲之事！”秦子安怒罵一聲後卻瞥見了站在井邊的顧言冬。 “哼！不揍你難解我心頭之恨！” 二人倒也識趣，在看到顧言冬之後，也是消停了下來，俗話說得好，辰時生氣易傷身，是傷腦、傷肝又傷心。作為三人中最為年長的一個，顧言冬對於二人的反應倒還算滿意。 各自收拾整理過之後，也總該為接下來的日子做些打算了。 “我準備去南周。”揉了揉腫脹的眼眶，秦子安首先說道。 “你還真要趕盡殺絕啊？你知不知道徐乘風現在是景帝的重點保護對象啊！還去？！去自投羅網？” “徐乘風必須死！”秦子安說話間取過長刀，牙關緊咬，眼神炯炯，一副要將其生吞活剝的神情，此時若是徐乘風在場的話，恐怕要被斬成肉段兒才能化解其心頭的恨意。 “南周去不得，起碼現在不能去，況且南周可不比錦陽，縣衙門也比不得郡守府，若此時奔赴南周，那與自投羅網無異。” “那……” “你就先別滿腦子都是復仇了！先活下來再說吧，現在全國到處都在通緝我倆，我認為還是先離開錦陽，至於你接下來要去屠滅誰家，也要先確保了自身安全再說。” “去沙陵。”顧言冬思量片刻後給出了建議，但一旁的二人聞言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家夥！你倆還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真的是一腳天上一腳地下，姐姐誒…您知道沙陵離我們多遠……” 話語被無情的揮手打斷，秦子安穩了穩心神，大手一揮道：“走！去沙陵！” “為什麼啊！” “因為陳慕之在沙陵。”秦子安沉聲道。 沙陵城，位於帝國的西南端邊陲之地，擁有著帝國最大的沙漠地貌，與滄羅國毗鄰，被譽為世間雄關的沙陵關便屹立在此。 這裡由於地處兩國邊境，故治安也好不到哪兒去，好在滄羅國在前朝時便已向本國臣服，不然這裡可當真不是個好去處，據說就連以前的軍士也不願被分配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李呈宥此刻的眼神中充滿絕望，他自然知道陳慕之的所在，但他真的難以理解這二人的意圖，此去一行萬裡之遙，先不說沿途的重重關卡，即便是到了沙陵，他也沒有橫跨那片沙漠的信心。 在李呈宥吐糟的口沫橫飛之際，秦子安神情頓時一凜，揮手將其打斷並做了個收聲的手勢，隨即眼神警惕的看向門外。 看到他這副神情，李呈宥隨後也察覺到了不對，遂示意顧言冬離開此處，先行躲進臥房。 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來，雖然輕微，但原本這四周就安靜，即便是一片葉子落地的聲音都顯得格外的清晰，更何況是不下五十人的軍卒。 “有弓手，莫要出……”還未等秦子安說完，一陣整齊的弓弦聲響起，隨後便是密集的破空聲傳來。 也不知道是哪個傻子帶的軍隊，一波攻勢之後卻隻有寥寥羽箭射入房中，這院子本就身處密林之中，為何要下令讓人放箭…… “這些軍士的素質真的是令人汗顏啊！”李呈宥暗自吐槽一句，找書苑 www.zhaoshuyｕａn.com 隨後便見到秦子安從窗口處探頭向外望去。 “一、二、三……十五，後院進來十五人，你五個，我十個，聽我號令……上！”李呈宥甚至都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就見他沖著自己一通亂比劃之後就沖了出去，緊接著就傳來了金鐵之聲和令他毛骨悚然的刀砍進肉裡的聲音。 一個照麵，秦子安已經砍倒三人，垂花門那邊依舊陸續有人沖進來，當看到對麵隻有一人的時候，那些人立馬像打了雞血一樣，亂叫著揮刀沖殺上來，一時間庭院中亂作一團。 秦子安武藝固然高超，躲在房中窺視的顧言冬此時方才知道他莫名消失的五年裡都乾了什麼。 一揮一砍，一招一式皆淩厲異常，那些兵卒幾乎在照麵時就已經注定了死亡，而且她還瞥到了穿梭在人群之中的李呈宥。 要說秦子安是與人正麵搏殺，那麼李呈宥就是那個不斷在敵人背後捅刀子的，他總是不停的在秦子安身後掠出，然後伏低了身子專門砍對方的下盤，以至於沖殺過來的人還未等秦子安遞上刀子，腿就先折了。 倆人配合的默契十足，不多會兒功夫已經躺下了十來人，即便是沒死透的也會在片刻後被李呈宥補上一刀。 原本還士氣高昂的兵卒現在卻像是受了驚的鵪鶉，除了後續湧進來的人，那第一波進來的人現在也都躺下了，死的乾脆的還好，沒死利索的現在寧願來個人給他補上一刀，太折磨了，眼前的景象實在是太讓人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