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雨果小姐繼續翻看了幾遍,還是沒有看出自己的裙子上有汙漬,不知所措地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求助。 “佐伊先生——”坐在雨果小姐身旁的我疑惑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有什麼依據嗎?” 他淡淡一笑,“我們現在正在喝酸梅湯,可是我卻聞到了一股紅茶的味道,很淡,從雨果小姐的裙子上飄散出來——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雨果小姐裙子上的汙漬。其實在我們喝酸梅湯之前,我就看到雨果小姐裙子上有一塊極不自然的深色斑點。” “上帝啊,這麼說來是昨天的紅茶了?”瞥了一眼雨果小姐的裙子,我疑惑地說道:“我們從今天早上開始喝的就是酸梅湯,但是昨天,我們是喝紅茶的。” “不是的,是前天的紅茶。”他看向雨果小姐,語氣客氣而堅定,不容置疑,“這一定是你之前換下來沒有洗的那套職業裝。” “哎呀,怎麼會?佐伊先生——”雨果小姐叫起來,身體一挺直,裙子上的汙漬極其明顯地露了出來,但她自己沒意識到,反駁道:“我一直都堅持每天換洗,佐伊先生,真的。為了工作,我特意買了兩套不一樣的職業套裝,一件寶尼藍、一件深褐色。每次換下這套衣服換上另一套衣服的時候,我都有把臟了的衣服直接放到洗衣機裡洗乾凈。真的,這絕對不是昨天的。” 說完,雨果小姐注意到他的眼神,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終於注意到自己裙子上此時顯得尤為突兀的大塊斑點。她自己也愣住了,“哎呀!這是——”說著,她摸上去,‘哎呀’一聲,臉紅了,對我和佐伊先生說道:“我忘記了昨天喝紅茶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半杯。茶水不多,所以就——” “紅茶不是熱的嗎?”我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會忘記了?上帝啊,多少會有燙傷吧?”說完,我關切地打量斑點,企圖找出裡頭纏有繃帶的蹤影。 “哎呀,不是的。”她急忙解釋道:“昨天那杯紅茶是喝到最後——隻剩下一點了才打翻的。當時茶水是冷的,我隻是覺得臟而已,就用餐巾紙擦了。結果——” “那這麼說來,是昨天的紅茶弄臟了雨果小姐的裙子,而不是前天的?”我轉頭看向佐伊先生,語氣困惑。 “是前天的。”佐伊先生微笑著,語氣卻是堅定地強調道。 “為什麼?”我和雨果小姐都叫出來,十分困惑。 看我們異口同聲的樣子,佐伊先生笑著對雨果小姐說道:“雖然昨天雨果小姐你喝了紅茶,但因為茶水是冷的,實際上你幾乎是立刻就抽了幾張餐巾紙擦拭,因此汙漬不大,甚至沒有汙漬。” 聽完佐伊先生的話,雨果小姐仔細回想起來,又‘哎呀’一聲,說道:“你說的有道理。可是,為什麼是前天的呢?” “昨天,你雖然弄臟了裙擺,但是馬上就取了餐巾紙,因此當時那塊汙漬很快被擦乾凈了。而前天,你穿的衣服恰好是你現在穿的這件衣服。那天因為要去歌劇院看舞臺劇,我記得你說過,穿深褐色的比較莊重,所以你特地換上了深褐色的這套衣服。但是,對於乾凈或者是不怎麼臟的衣服,你換下來後不會立刻洗,而是會重新換上。換句話說,前天你換上了深褐色的套裝去看舞臺劇後又換下,昨天又穿回了寶尼藍的這一套。等到衣服上多了汙漬,你才換下來,把已經穿過一次的這套深褐色衣服穿上。”佐伊先生耐心地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和雨果小姐恍然大悟。 “可是,為什麼呢?”我繼而疑惑地問道:“如果雨果小姐是在前天弄臟了衣服,那她又是在哪裡、具體什麼時候弄臟的呢?” “是在餐廳,或者奶茶店,或者遇上了手裡有紅茶的人。”佐伊先生淡淡地笑起來。 “哎呀,可是我並沒有去過餐廳呀。”雨果小姐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道:“那天工作到晚上,我去看了舞臺劇後就直接回事務所了。我半途中沒有進過一家餐廳。” “我的意思可能你們沒有明確了解。”他臉上的笑意更大了,“我的意思是,你是在餐廳或者臨近餐廳之類有極大可能出現紅茶的地方,被人為潑過來的紅茶弄臟了裙子。同時,事後你沒有發覺。” “這——”雨果小姐努力思索著腦海中的回憶,突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說道:“哎呀,我想起來了。那天看完舞臺劇回來,經過一家小酒館,裡頭有一個身形健碩的男子突然沖出來,把門口一個手裡拿著一杯茶姬奶茶的人撞倒了。他手裡的奶茶全潑到了我的裙子上,熱的,但不是很燙。我當場就被嚇住了,慌張地叫起來。還沒叫多久,那個身形健碩、塊頭很大的男人就像發了酒瘋一樣,一下子一拳打向拿著奶茶的人。那個拿著奶茶的人就這樣被揍得鼻青臉腫,卻像個木頭人一樣沒有反抗——其實,他那麼瘦弱的體型,想反抗也無能為力。趁著別人把他們兩個拉住,我趕忙抓住機會跑回事務所來,給自己倒了一杯熱開水才穩定下來。”說到這裡,她已經微微顫抖了。 我半感嘆半安慰道:“上帝啊,所以你被嚇得連自己被弄臟了裙子也沒記在心上。” “那個男人一定是個醉漢。”佐伊先生想了想,進一步問道:“雨果小姐,你還記得那個塊頭很大的男人說了些什麼嗎?” “這——”雨果小姐低頭費力思索了片刻才抬起頭,對佐伊先生說道:“是了,他一直罵那個拿著奶茶的人是個廢物。” “廢物?”我和佐伊先生不約而同地重復了一次。 我眉頭擰了起來;佐伊先生陷入了沉思當中。 雨果小姐見我們兩人不說話,繼續說道:“他還說:‘你的工作就是坐在電腦前,有什麼難辦的!要不是看你是我的兒子,我才不屑這麼看待你呢!別不識抬舉!真不知道我怎麼就會有你這樣的兒子!就知道天天在外麵對著綠化樹發呆!·····’總之,那個男人罵得很難聽,可是那個拿著奶茶的年輕人一點反應也沒有,隻是站在那裡、低著頭,什麼也不說,隻是站在那裡,讓那個男人打罵。”說著,雨果小姐害怕地打了一個冷顫,全身縮起來,語氣畏懼起來,“我真的好害怕,那個男人真的很兇。” “別怕。”我安慰道,拍了拍她放在大腿上的手。 “謝謝。”雨果對我欣慰地一笑,說道:“我本來很害怕,但是一想到佐伊先生和科林你,就不那麼害怕了。” “那你有沒有看清楚那個男人和拿著奶茶的人多大歲數?” 雨果小姐想了想,搖搖頭,“我不記得了。我隻記得他們都是男的,那個醉漢是壯年男子,塊頭很大。那個拿著奶茶的人年紀很輕,但是體型非常瘦弱——他很瘦小。” “這樣啊。”他若有所思道:“看來那個男人的粗魯並沒有遺傳給那個年輕人。你確定那個年輕人沒有反駁,一句也沒有?” “嗯。”雨果小姐點點頭,“我確定。” 我思量起來,“遺傳······上帝啊,佐伊先生,你為什麼這麼確定那個年輕人是醉漢的兒子?” “如果是尋常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或許會胡說八道,有意作假。但對於一個醉漢來說,他不會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而是會把它完全表露出來。他既然說對方是他的兒子,那麼至少,他眼中的那位年輕人對於醉漢而言,是他的兒子。那位年輕人,如果不是他的兒子,一定會辯解。可那個人沒有辯解,隻是站在那裡,說明醉漢口中所說的是事實。” “原來如此!”我對他的邏輯思維表現出了極大的欽佩,想了想,又問道:“萬一那個年輕人是傻子或者是個不愛解釋、隻是任由誤會發生的人呢?” “傻子不會拿著奶茶半夜閑逛;不愛解釋的人一般也不會在夜間外出,至少不會選擇有人或者人群密集的地方。不愛解釋的人,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性格孤僻。” “原來如此!”我茅塞頓開,對他的敬佩又上了一層樓。 雨果小姐佩服得直接說道:“哎呀,佐伊先生,你真厲害。要不是你這麼一說,我根本就想不到那個年輕人會是那個醉漢的兒子,反而會把他說的話當做是胡言亂語。” 佐伊先生一笑置之,轉而問道:“隻是,你真的沒看清那個醉漢或者那個年輕人的樣子嗎?” “沒有。”雨果搖搖頭,“我真的沒看清。當時路燈不是特別明亮——它已經壞了,一閃一閃的。後來我打了電話,電信局這才派人過來修理。” 他了解地點點頭。 這個故事就這樣過去了。接下裡的幾天沒什麼變化,還是沒有生意,事務所顯出一分淒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