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佐伊先生對我們說道:“海爾本夫人的那條吊墜,我們沒有蛛絲馬跡可以尋找。對於當年的那些人,我們聽聞最多的也就是三十八年前的那位女嬰,而不是四十二年前的那位女嬰。如果說,四十二年前的那位女嬰是海爾本夫人的話,那三十八年前的那位女嬰又是誰呢?” “這——”我為難地低下了頭,深感此事的棘手之處。 雨果小姐疑惑地問道:“佐伊先生,為什麼你不直接問伊恩侯爵和加布利爾子爵,當年有沒有見過什麼人手裡拿著那條奇特的吊墜?” “雨果小姐,如果我直接問的話,那不就等同打草驚蛇了嗎?”佐伊先生淡淡一笑道:“所以我問跟我母親極其相熟的伊恩侯爵有關於當年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他有記日記的習慣,恐怕他會有一些秘密不能對我道明——那條吊墜的意義絕對非常深刻。得到了女嬰的信息之後,我已然對於海爾本夫人的身世有了初步的猜想。從加布利爾子爵那裡我得到了確切的信息。” “什麼信息?”我和雨果小姐身體前傾,擺出一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 佐伊先生笑道:“對於一個嬰兒來說,如果她身邊發生了火災。那麼,除了不當心之外,就是有人想要燒死她。因此,三十八年前的那個女嬰——不管她是不是海爾本夫人,她對於某一個人來說,都是一種危險的存在。因此,那個人才會千方百計地想要燒死她。誰知道,竟然沒有成功,孤兒院的其他人幾乎全部葬身火海,而最該被燒死的人——她,卻好端端地活了下來。” “天吶,可是,加布利爾子爵他說的是,四十年前,有兩名女嬰被孤兒院收留。這樣一來,恐怕對於那兩名女嬰我們沒有確切的認知。”雨果小姐為難道。 “不。”佐伊先生否定道:“根據伊恩侯爵的日記,我們可以清楚地確定兩個女嬰分別是四十二年前、三十八年前被孤兒院收留——與我給出的時間範圍真是湊巧,就在兩頭。加布利爾子爵的話,我們可以當作是他們被收留的大概時間——畢竟加布利爾子爵的記性不太好,又沒有其他證據可以佐證。” “上帝啊,那麼剩下來的就是項鏈到底是什麼人給了四十二年前的那個女嬰——也就是現在的海爾本夫人?又為什麼會有人要燒死三十八年前的那個女嬰?”我嘆了一口氣,腦子開始疼痛,按摩起了太陽穴。 “科林先生,你沒事吧。”看見我這副樣子,雨果小姐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上帝啊,隻是有點頭痛。”我擺擺手,示意他們不必擔心。 在馬車顛簸了一下之後,佐伊先生提醒一般說道:“其實,在前來科爾雷恩莊園的路上,我們就討論過,項鏈很有可能是四十二年前的那個女嬰的親生母親給她的。但是,她的母親到底是什麼人呢?” “天吶,是啊。”雨果小姐看向窗外逐漸紛紛落下的白雪,感嘆道:“連當時的警察都查不出來,更何況是四十二年之後的我們了。” “上帝啊,不過——”揉了揉太陽穴,隨著疼痛的減輕,我說道:“還是那個問題:既然當時得到項鏈的人是一個女嬰,那她一定沒有自製能力。怎麼可能會在那麼多孤兒院工作人員的眼皮底下將項鏈藏匿得完完全全?” “天吶,是啊。”雨果小姐也猛然間想到什麼似的,說道:“如果說是一出生就被贈予了項鏈,那麼海爾本夫人一定記不起來。海爾本夫人對我們說的話,一定是在她有最初的記憶之後。因此,很有可能是孩童時期被人贈予了那條項鏈。隻是,在她還小的時候——也就是她住在孤兒院的時候,一定有什麼人探視過她,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東西交給了她,叮囑她一定要妥善保管。” “的確。是有這樣的可能性。”佐伊先生若有所思地點頭道。 “隻是,到底是誰呢?我們拜訪了這五位老人之後,是不是還要去一趟孤兒院?”我為難地說道。 “那倒不必。”佐伊先生淡淡一笑道:“那所孤兒院早在幾年前就被伊恩侯爵出資修整成原野了。當時,三十八年前的火災之後,工作人員被燒死得沒幾個。直到現在,可以說所有的老人全都不在了。我們即便去了也沒用。” “那這麼說來,我們隻需要拜訪這五位老人就好了?”我試探性地問道。 “不錯。”佐伊先生點頭笑道。 “上帝啊!真的有用嗎?”我吞吞吐吐,極其為難地說道:“我們不過拜訪了伊恩侯爵和加布利爾子爵兩個人,遇見的問題就這麼多,而答案卻幾乎沒幾個。” “哪裡。”佐伊先生安慰地說道:“至少我們知道了三十八年前的女嬰是個重要人物——重要到有人想要她的命。四十多年前的海爾本夫人在孩童時期得到了項鏈之後,極其妥當地保管著,甚至於沒有人發現項鏈的秘密。” “可是,還有翻車事件。”雨果小姐在一旁說道:“天吶,伍德洛先生說的翻車事件,真的隻是巧合嗎?三十八年前發生了火災,當天就有人在科爾雷恩莊園外翻了車,這實在是太湊巧了。” “是啊。”佐伊先生陷入了深思之中,雙目失神地看著窗外純凈的白雪。 鄧普斯男爵居住在班戈莊園,這是一座以精巧別致而出名的莊園。大片的草地蔓延開來,在我們麵前猶如攤開一張潔白純凈的畫卷。道路被設計成筆直的一條,自莊園大門口直通向主屋。道路兩旁排著兩列高大粗壯的樹木,全部都是冬青木。樹上積澱了雪堆,時不時地會掉落下來,在一片寂靜之中發出‘哢嗒’的聲響,格外醒目。我們穿過一扇極為巨大的鐵柵欄門,在一座精妙靈巧的別墅前停下。 等到下了車,佐伊先生領著我們走上前來,向一位胡須、頭發全部花白的老人打招呼:“依夫先生,我是昨天給你們打電話來的克斯拉歐·佐伊。” “不知道這兩位是——”依夫先生猶豫、躊躇地看著我與雨果小姐。 佐伊先生替我們介紹道:“這是科林先生,這是雨果小姐。” “你們好,科林先生、雨果小姐,我是這座班戈莊園的管家——依夫·科克。” “你好,依夫先生。”我和雨果小姐這樣打招呼道。 依夫先生對佐伊先生打了一個手勢,邀請道:“佐伊先生,請往這邊來。”說著,領著我們入內,一邊走一邊解釋道:“鄧普斯男爵昨天接到了您從科爾雷恩莊園發來的電報,一大早就吩咐了我在門口等候,說是您一來,可以馬上迎進來。現在,鄧普斯男爵跟往常一樣,正在會客室看《泰晤士報》、《每周日報》、《全球日報》呢。” 說著,我打量了幾下這座精致別墅的內部構造:一進門,空曠的大廳上方是一盞水晶燈,極為巨大而華麗,閃著明亮溫暖的光彩,在晦暗的雪天裡極其得耀眼奪目。大廳正前方是一段樓梯,很寬大,扶手上雕刻了精美的花紋圖案。鋪設著一塊很大的土耳其藍色地毯的大廳自左右蔓延開來,左邊是餐廳,裡頭有一張長方形桌子,鋪著潔白的桌布,有一麵墻的玻璃窗,可以在吃飯的時候觀賞庭院的美景。大廳右邊是一麵墻,沿著墻走到最裡頭,是一條走廊。走廊的天花板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盞小巧的頂燈——也是七彩燦爛的水晶製作而成,如同彩虹一般,照亮了晦暗的走廊,令人清晰地看到地上鋪設的波西米亞地毯是多麼精致,色澤極其豐富。 此刻,我們正走在這條走廊上,迎麵而來一位妙齡少女,她對依夫先生說道:“依夫先生,這三位是誰?是爸爸請來的客人嗎?” “特瑞西小姐,這是佐伊先生,這是科林先生,這是雨果小姐,他們都是打電話來要采訪老爺的客人——昨天就打來了。” “什麼?客人?”特瑞西小姐狐疑地打量了我們幾眼,給我們讓路,說道:“好吧。雖然爸爸昨天根本沒有跟我提起這件事,不過我相信你。隻是,依夫先生,以後有這樣的事,你一定要記得跟我說!”說著,眼神變得離奇尖銳,就好像一根玫瑰花桿上的尖刺,刺破了摘花人的指腹。 “好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下次一定注意。”依夫先生麵不改色地冷靜回應道。 等走到一扇緊閉的門前麵,依夫先生對我們彎腰鞠躬,說道:“對了,佐伊先生,有一件事我要提醒您,鄧普斯男爵的心臟不好,還請您留心他的神態——他不能太激動。” “好的。”佐伊先生笑著答應道。 於是,依夫先生敲了敲門,說道:“老爺,佐伊先生和他的兩位助手來了。” “請他們進來,依夫。”一道強硬的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 “好的。”說著,依夫先生打開了這扇沉重的門,領著我們往屋裡走去。 屋裡的擺設比大廳裡的差不到哪裡去:華麗的電燈垂下五光溢彩的水晶流蘇,顯出精靈的空幻美感;屋子東側的壁爐是大理石堆砌而成,極為整潔光亮,裡頭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壁爐外安置了五張靠背沙發椅,紅色的法蘭絨罩套在上麵,顯出鄧普斯男爵的尊貴地位;屋子西側是一張長方形的寫字臺,很寬大,上麵擺滿了火漆紅蠟和信封、信紙以及墨水瓶、羽毛筆和一枚華麗的赤金印章;印章的把手是價格昂貴的小葉紫檀木雕琢、打磨而成;寫字臺的兩側是書架,上麵擺滿了厚厚的書籍,每一本都是黑漆金邊的——我覺得那些金邊都是用純粹的金粉描上去的,勾勒出這麼華麗的字體;另有一扇落地窗坐落在紅色法蘭絨沙發與貼墻的巨型書架中央,一打開就是一個陽臺,可以看到外麵優美的景色——如果現在不是冬季的話;落地窗旁邊擺放著另一張寫字臺,也是長方形的,裡頭有墨水瓶和羽毛筆,極其復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