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江默一直心神不寧。 倒不是因為剛做了第一筆交易。行情尚在初期，自己的倉位就算稍重，江默也不至於那麼快就患得患失。 真實原因是，他發現上周言語調戲過的小葉不見了。 江默狀作不經意地詢問行政部的同事。 “小葉？她請病假了，好幾天沒來了。” 江默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 看上去挺大大咧咧的一姑娘，怎麼就不識逗呢？ 江默覺得有點冷，他用羽絨服把自己裹起來，蜷縮在椅子中，對著屏幕發呆。行情軟件上紅綠數字不停跳動，煞是好看。 於超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江哥，咱們是要做自動化交易嗎？” 沒話找話，都一個月了還不知道這幾個人在乾什麼？ “是。”江默不太想理他。 “是不是人工智能？比最牛的交易員還牛的那種？就是讓程序一直自動跑著，咱們坐等收錢就行？” “不是。” 江默想了想，補充道： “你說的那種，我們做不到。 “不止我們做不到，全世界沒人能做到。” 江默回想了一下未來的Deep mind和Open AI，結論是——即使再過十五年，於超所幻想的人工智能也沒有誕生。 “我看網上有賣那種的。” 江默瞥了於超一眼，心想這孩子是挺傻的。 “要是有你說的那種玩意，他們自己去做交易不好麼？還拿出來賣？慈悲心腸，耶穌救世主觀音菩薩嗎？” 不僅是現在，一直到可預計的將來，任何宣揚自家軟件能實現所謂的智能交易的，無一例外不是騙子就是壞人。 要真有這種逆天能力，早TMD成世界首富了，還賣個鬼的軟件。 “那咱們做的自動化交易是什麼？” 江默不太想說話，韓晉陽小心地瞄了對麵一眼，接過了話茬： “我們做的是一種輔助工具，主要用的是計算機的速度、運算和數據處理優勢，但決策還是交易員來做；計算機隻是負責把那些決策完成得更好，但不能完全代替交易員。” 江默木然地聽著，這都是廢話。 “為什麼你說：沒人能做到呢，是交易太復雜了嗎？” 趙凡星的聲音還挺好聽的，自然柔和，不甜不膩；普通話也標準，幾乎聽不出口音…… “老江，人家問你話呢。” 江默回過神，沖趙凡星歉意地笑了笑。 “交易價格其實……是經濟的一種體現，所以—— “我們把問題換成……經濟學是不是復雜吧。 “人類能夠準確描述的，比如化學公式、物理定律、數學定理，計算機能執行的更好。 “要是人自己都搞不明白，計算機自然也不可能弄清楚，畢竟軟件都是人寫出來的。 “經濟學的復雜程度，以人類的思維能力，沒法用推論、邏輯分析的方法——也就是解析法得到完整答案。 “如果能把全世界所有的數據都拿給超級計算機去算，肯定能總結出規律來，但這不現實……” 這得花多少電費啊，奇怪的念頭不由自主地湧上心頭。 “那解決方案就隻能是機器自我學習了，就是讓計算機自己教育自己，比如說——” 江默回想了幾秒，組織了一下語言，希望能盡量說得通俗一些。 “先確定影響經濟的所有因素，還有呈現出的所有結果；給出相關規則，讓計算機自己隨機創造模擬數據；創造的數據量可以是上萬上億甚至無限的，這樣就有了足夠多的訓練樣本……再經過上百萬次的模擬……最後通過統計分析，計算出接近正確的結論。” 江默望向韓晉陽，他立刻會意： “蒙特卡羅法。” 2016年AlphaGo就是基於這個原理擊敗了圍棋世界冠軍。 “但現實的情況是，我們不了解具體哪些因素影響經濟，影響了多少，是單一因素還是復合因素；或者說有了解，但不完整、不準確；沒有正確的前提，就不可能有正確的結果。 “所以咱們這幾個人，也就能乾點降低成本的小活兒。” 趙凡星耐心地等待江默講完了，才很乾脆地說： “聽不懂。” 江默無可奈何，他的表達能力確實相當一般。 韓晉陽已經在熱心地推薦入門書了，江默隱約聽到博弈論、概率統計、抽樣、方差、收斂、非結構化數據…… 那都是教材好不好？你見過有人推薦妹子去看教材的嗎？ 江默繼續窩在座位上看行情，隻覺得周圍聒噪無比，心情更鬱悶了。 這種鬱悶心情在第二天反轉。上班後不久，張博良神秘兮兮地對幾人說： “你們有沒有發現，行政部那個小葉挺漂亮的？” 江默頓時精神一振。 技術部的大小色胚們竊竊私語地商量了一會，用洗手間、抽煙等借口離開工位；十幾分鐘後幾人全部返回，找書苑www.ｚhaoshuyuaｎ.cｏm湊在一起偷偷討論。 “是還可以。”這是王文波。 你不是忠厚老實的人設嗎？學壞了啊老王。 “我說的沒錯吧，以前一直都沒發現，除了趙凡星，咱們公司還有這種檔次的美女，身材也好。”這是張博良，嘖嘖有聲。 管住你的口水，什麼檔次，你家母老虎允許你這麼浪了嗎？ “蠻清純的，像大一女生。”這是韓晉陽。 江默側目，我可算知道你為什麼還賴在學校宿舍了。 “其實公司美女不少，人事的李經理就很漂亮，氣質也好，當然凡星姐就更不用說了。”這是於超。 少年，雨露均沾嗎？你YY得很奔放啊。 江默咳嗽一聲，這幾人收起不正經，迅速回到工位。 過了半小時，江默記起：之前購買服務器的申請還沒處理；他從抽屜裡找出申請單，坦然自若地走了過去。 小葉確實變漂亮了，對眼睛的調整很成功，而且毫無整形痕跡，五官現在看上去非常協調。 態度是公事公辦，感覺不到敵意或反感；對方的表情平靜如常，聲音也穩定自然。 江默的眼神不自覺地往下掠過。 身體還是太單薄了。 這可不能說，後果要嚴重得多，極有可能突破對方的心理閾值。 撩撥同事確實挺沒品的，自己嘴上一時痛快，別人沒準會覺得被深深冒犯。江默下定決心，這種事以後再不能乾了。 返回工位，江默腳步輕快，一身清爽。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