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來瀕死(1 / 1)

病者的故事 再難 3116 字 2024-03-23

病院裡一片焦急,無數護士在走廊裡四處穿梭,醫生們披著的怪異的黑色大衣緊緊包裹住全身,從外界甚至看不到透光的地方,他們走進一個又一個的病房,還能聽到無數人焦急的喊聲。   “醫·醫生,我···”一個男人突然抓住了走來的護士,焦急的詢問,這詢問不僅是關切,更是種希冀,他的孩子是可能降生的,即使他連醫生和護士都認不出來,但這也同樣能被他所肯定。   那護士沒有糾結於稱呼上的問題,反倒是真的停了下來,開始認真的翻看他手上那一摞厚厚的文本,然後才恍然大悟過來,從胸前的口袋裡取出一支筆,然後在那人不可置信的目光裡,開始塗抹一個表格。   “···醫生···”男人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原本因焦急而漲紅的臉轉而變得煞白,他跪在地上,顫抖的手不知不覺的鬆開了護士的衣角。   “死了。”這年長的護士早已不像那些年輕人一樣多愁善感,即使是在這幾乎已經算得上最開放的係統之一中,她也早就被磨得如似一塊粗糙的爛石,然後她又急忙轉過身,把男人甩開,急急忙忙的快步走向另一個病房。   男人癱在地上,希望像是氣體一樣,說飄就飄走了,他哭不出來,隻能抱著自己的悲哀,在那裡慢慢留著眼淚。   在另一個病房內,一位產子不久的母親正躺在床上,空蕩蕩的病房內,隻為她留下了一個嬰孩,可她卻感覺不到什麼感情,隻是愣愣的看著那躺在另一處的孩子,茫然而又無措。   “喀嚓”一生,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母親原本無神的眼睛突然又慌亂起來,她下意識的把手伸向不遠處的床位,可最終也還是什麼都摸不到。   “好空啊···”她想到,從進入醫院開始,她就總感覺空落落的,她慢了一點,就那麼一點,那本應帶來歡快的聲音就變得想這病房一樣,空蕩蕩的,好似一個肥皂泡,她看著走進來的護士,那愈演愈烈的空落感讓她想抱住點什麼,但她什麼都摸不到,隻能靜靜的聽著腳步聲,感受著空落的泡泡越來越大。   “把名字寫上吧。”那護士說著,一遍把一張表格和一支筆遞了過來,全然沒有關切的意思。   母親接過了表格和筆,臉上的麻木還沒有褪去,她順著那張寫滿了人名的表格逐個向下看去,在表格最後,在那最後一對母子的名字上,已經塗抹了深厚的墨跡,她看著,又想著,她下不去筆,因為她不知道寫什麼,她沒有準備這些,就如她踏入醫院是從未想過麵對這悲痛的結局那樣。   可現在,有人死了,有人的希望在逝去,就有了如今的她的奇跡。   “瀕死啊···”她突兀的想到,這真是個極好的描述,她想著,然後又突然呆滯。   護士把表格從她手中拿走了,那護士看了看,“布利蘇-帝摩爾。”她念叨著。   母親費力的看了看,那表格的末端是她不經意間留下的筆跡,孩子的名字就叫【布利蘇-帝摩爾】,意作【瀕死】。   護士很快就走了,母親朝她離開的身影伸了伸手,似乎是想抓住什麼,但很快就又放下了,“算了吧,這樣也挺好。”她想著,扭過頭,再一次向一旁的床位伸出了手,她的手伸的很慢,緩緩地穿過床位間的孔隙,指尖似乎若有若無的擦過了什麼,她又動動手指,“啊,是孩子的額頭,光光的。”她最後想著,然後昏沉的睡去,隻記得那空落感並非填滿,隻是突然就有了方向。   穿著黑衣的醫生門悄然來過,安置好一切後又悄然走了,似乎餘下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人的皮,樹的根,船的歌···”   “人的夢,樹的葉,船的帆···”   “人的目,樹的莖。船的身···”   《更早些的記憶》   公國時564254515647177.3——城歷65487.021——家中的表2.44   我們去了一個公園,一個開滿了花的公園,出發的那天天氣其實很好,雖然我記得不太清了,但公國的時歷那天似乎較為合適,至少比我所記錄的這天要好些。   那是片瑰麗的花園,雖然有些花不應季,但還是有些花開著,我們走進那片公園時,雖然到處都是花,但大門的石柱上的確刻著“公園”的大字,所以這確實是公園。   順著木質的噴漆臺階下去,是更長的木質棧橋,這橋橫跨花海,那些大紅大紫的艷麗的花都開在這橋的下麵,人們吵吵嚷嚷的,但還不算太過擁擠,我們也跟著人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笑著,鬧著,指著那些艷麗的花,指著那些枯萎的花。   我爬在橋邊,仔細地看著那片半枯半開的花叢,那花全是艷麗的紅色,隻在枯死的時候才透著點黑,看起來不太舒服,特別是襯在其他色彩艷麗的花中時。   我蹲了下去,用手輕輕觸碰著花蕊,那觸感柔柔的,可能是沒有太真切的觸碰,卻還有一絲涼意。   花蕊開花了。   我不是很能描述那種感覺,但那花蕊確實綻放了,裸露出一朵晶瑩的小花,那是個初生的小花,安靜的立在那裡,不成長,不搖晃。   “布利蘇,布利蘇,布利蘇-帝摩爾,布利蘇···”有人開始叫我的名字,那聲音不知為何並不真切,但我卻看著真切,從那多晶瑩的小花上,那亮麗的花瓣倒映出光來,我能看到我的母親,她卻仿佛正流著血。   一陣風拂過,那小花霎時變得七零八落,它如此脆弱,隻剩下了那不可聞的微薄的呼吸聲,我從未見過與我們同樣脆弱的東西,這花此刻似乎仍是我們的同類,現在,花碎了,我也就蹲在這裡,在一個阿姨的腳邊,安靜的等著。   “布利蘇,瀕死,已死···”那聲音不是向我,是向所有。   我還是蹲伏著,等待著。   “布利蘇-帝摩爾!”這聲音終於清晰了過來,我跟了上去,跟著我的父母,我們還是在這人流裡。   警員來了,醫生也來了。   我想著,那此刻正瀕死的小花,它生來就已是將死了。   我不知道我為何記得這個,但我希望自己不要再犯同樣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