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抱著嬰兒做在門前,寧靜的等待著,此刻的街上正喧囂著,尖銳的哭喊聲混雜在一起,在街道的遠處響起。 她抱著孩子輕聲哼唱著,算不上多流暢的曲調讓孩子沉沉的睡著,她也就安靜的坐在那,一會低頭看著孩子,一會抬頭看向街道的遠方,那淒厲的哭聲所響起的地方。 哭聲從一開始的模糊逐漸變到微弱,清晰,淒厲。 “哇!”孩子終於是被吵醒了,不滿的哭聲混雜在此起彼伏的哭喊裡,不顯得突兀,但也無力再添上新的曲調,甚至讓人覺不到他的哭泣,覺不到他的醒來,隻有他的母親尚且能抽出空來,把目光留給這可憐的小家夥,看著他無力地張嘴哭泣,無力地流著眼淚,其中混雜著自己無力的歌聲。 街上,那長長的,盛大的隊伍已緩緩走來,警員,醫生,夾帶著狀似乞丐的人,還有更多的一些,連母親也不知道該怎樣稱呼的人,他們都穿著特異的服飾,一同走在今日稍顯的晦暗的光下——這城離荒漠太遠,光照一直算不上太好。 直到隊伍的緩緩靠近,母親才聽出這哭聲是一陣陣的,一陣響起,一陣低沉,像是怪異的演奏,但又竭力拉出和諧的音律。 這隊伍走到母親麵前,便停了下來,一個乞丐從人群中顫顫巍巍的走出,乾瘦的手掌握著把石刀,那石刀極陳舊,刃口被磨的顯出圓滑來,甚至不如地上的碎石來的鋒利。 乞丐蹲伏在母親的麵前,用另一隻手牽起孩子的手掌,然後把刀緩緩壓在孩子的手腕上,遲緩而又堅決地。 “哇!哇!哇~” 手腕上的肉被生生地撕下來,鮮血不住地流淌著,沿著乞丐的手臂,沿著母親的臂彎,然後從手肘處滴落,亦或是從手上湧出。 “啊!嗬~啊!” 更嘶啞的尖嚎聲響起,乞丐放開了孩子的手,然用刀從自己的手腕上割下肉來,大片的鮮血打在地上,乞丐的臉上如嬰兒般涕泗橫流,他的手顫抖著,將那冰涼的肉貼在孩子的傷口上··· 隊伍在哭喊聲中離去,醫生們留下清理著血跡,其中一個走上來,他似乎稍年長些——雖然黑色的服飾掩去了身體的一切細節,但母親確實是這樣感到——他牽起孩子流血的手,順暢的包紮,然後和其他人一同回到隊伍裡去。 ······· “···他歌唱著,‘這樹被掩埋,在癱倒的城墻裡,鳥兒紮根的地方,能看見山的地方。’然後老人從河岸上走來,身上掛著綠藻,他吟誦著,‘在很久很久以前,這裡曾有一座高塔···’”母親在原地慢慢哼唱著,呆呆的注視著嬰兒的手,聽著他的哭聲一點點落下來,忽的,她把頭垂下,略帶著乾涸的嘴唇靠向那綁著繃帶的手,那感覺涼涼的,還有似乎夾帶在微風裡的淡淡的腥味,以及一點潮濕的鹹水味。 她佝僂著,淚珠一點點的從眼眶裡滾出來,打在嬰兒的手上,打在方才清洗過的地麵上,滲進泥土裡,滲進繃帶裡,又沿著繃帶沾在她的嘴角。 她哭著,為自己新生的孩子。 ······· 母親站了起來,抱著自己的孩子回到家裡,房間就隻是普通的房間,盥洗室,臥室,客廳,廚房,唯獨一麵墻上看上去有些空空蕩蕩的,“缺一個鐘。”母親想到,也許可以讓父親帶回來,畢竟她要照顧孩子。 她把睡著的孩子輕輕的放在沙發上,自己去廚房端來一碗麵,這麵已放了許久,現在嘗著還帶有些餘溫,她吃的很慢。也很安靜,盡可能的不發出噪聲。 嬰兒睡得很香,稚嫩的小手一張一合,嘴邊沾著些口水。 母親把碗洗了以後就走了回來,重新把孩子抱在懷裡,然後從一旁的茶幾上拿來一本書——《鄭重宣言》,這書的封麵已有些老舊,保存的似乎不是很好,母親把書頁慢慢地翻開,翻開··· 她睡著了,就這樣斜靠在沙發的靠墊上··· “哇!” 哭聲驚醒了母親,她猛地坐起身來,從地上抱起跌落的孩子,站起來,緩緩搖動著身子,一步一步的在房間裡轉悠著,隻有這哭聲還在響著,和著些聽不清的歌聲。 ———————————— 老人此刻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裡,破舊的衣裳無法帶給他溫暖,但他也隻能這樣坐在原地,偶爾撿起地上那些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樹葉,扔進嘴裡慢慢咀嚼著。 晴朗的天空空蕩蕩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有半點裝飾,隻有這種淒瑟的感覺不分晝夜,但這也該是習以為常的了。 天色已經很晚了,大漠的風沙已經攔住了遠方的光,讓這裡走向夜晚,老人回想自己還是個學生的時候,他記得那時有一本書,裡麵寫了有關星星的故事,是什麼樣來著······他忘了,這能依稀想起上麵不是空蕩蕩的,而是很擁擠的,比這座城市更擁擠。 “它們會看著我們嗎?”老人不認為那上麵會是自己的同類,可這裡確實是有一點空了。 “哇!”嬰兒的啼哭聲響起,老人突然慌張的看看周圍,他似乎又打擾到別人了,“行吧~”他木然的說到,用腳底的灰塗了塗手腕上的疤,然後沿著墻邊走向下一個街腳。 路上的冷風呼呼的刮著,方才還不覺得,可人散盡了以後,確實是太冷了,他沒有多餘的衣裳,隻能再找一個角落,期待寒風會被高大的墻麵所遮擋,他便能穩定下來,在睡上一覺後,開始新的一天。 沒人喜歡凍死的感覺,他本該去到那些人家的屋前,借一點火爐的餘溫,或者乾脆到那些商店裡躲著,他們不會拒絕他的,而他曾經也確實是這樣做的,直到年長的見識摧垮了他的僥幸。 “這風可真冷。”他隻能這樣感嘆著。 “嗚哇~” 這次是他在哭了,摸著自己的傷口,死在這寒風裡,像是條凍斃的野狗。 —————————— 他從光裡爬出來,然後那無情的手又把他拽了回去,丟進那張蒼白的大嘴中。 ——《鼠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