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造謠(1 / 1)

楊勝利表情一愣,苦笑道:“這誰亂傳的消息,我這剛相親,事兒還沒定呢!”   “沒定?我怎麼聽說,你連彩禮都備好了。”   楊廠長笑嗬嗬道:“怎麼,怕我去吃你的喜宴,不老實?”   楊勝利連連擺手:“我哪兒敢啊!您這麼大的領導要是真來吃我的席,那是給我楊勝利增麵兒,我能不知好歹嗎?”   “不過,事兒是真沒定呢!我糊誰也不敢糊弄您吶!”   看他不像是作假,楊廠長這才確定是傳言有誤。   略微沉吟,他還是決定先把東西給這小子。   既然他動了心思,結婚也晚不了幾天。   四級特種工,一個月工資七十五塊八毛,成分好,條件高,又是知識分子。   城市戶口,還有兩間房……   就他這個條件,楊廠長的閨女要是還沒出嫁,都想介紹給他了。   還愁沒人嫁?怕是媒婆得打起來才對。   “我這呢,聽說你結婚,代表廠裡給你準備了些東西,你看看。”   楊廠長把東西拿了出來,兩張票。   收音機、縫紉機的,一點沒差。   然後,還有一張條兒,上麵寫著‘持此條者可領伍拾斤精白麵,特批!’   下麵蓋了好幾個章,一個摞一個。   有紅星軋鋼廠的,食堂後勤辦公室的,保衛科的,工會的……   就這50斤精白麵,差不多把廠裡大大小小的科室公章集齊了。   “你也瞧見上麵的章了,這五十斤精白麵來的可不容易,回頭省著點吃。”   楊廠長自個兒都羨慕,那可是五十斤的精白麵。   除了用來招待大領導,貴賓,受過表彰的戰鬥英雄。   就是他這個廠長一個月也見不著幾次。   現在,楊勝利一口氣得了五十斤。   楊廠長心裡頭都羨慕!   不過,一想到他對廠裡做出的貢獻。   楊廠長覺著五十斤少了,給再多也不算多。   “你提出的創新改進概念,已經受到采納,在冷處理和拉伸修復過程中,得到實踐驗證。”   楊廠長起身拉了拉衣服下擺,站的像標桿一樣認真說道:   “楊勝利同誌,希望你能再接再厲,為祖國的騰飛與建設加磚添瓦。”   坐姿標準的楊勝利立刻起立,昂頭挺胸:“是,這是我身為一名工人的榮幸。”   看到他有如此覺悟,楊廠長露出滿意笑容,手掌虛壓的說著:“好了,好了,坐下說話。”   “東西你拿回去,但是不要張揚。”   目前的大環境,還是很困難的。   要是這五十斤精白麵鬧的沸沸揚揚。   到時引起眾多工人的不滿,他這個廠長可要吃瓜落了。   “明白,我一定悄悄的吃。”   看他故意像做賊似的縮著脖子,四下亂瞅,楊廠長手指虛點的笑罵道:   “你呀,讓你不要張揚,又不是做賊。走”   “是,聽領導吩咐,謝領導關懷,走了。”手往桌上一掃,東西就裝兜了。   美滋滋的出了門,楊勝利拍了拍口袋。   咱這也算是腰纏萬貫了吧?   隻要肯勞動,就能創造財富,創造價值,提升社會地位。   “這才叫日子!”   哼著鄉間曲調,楊勝利跟著大部隊往食堂走。   大喇叭裡放著廣播,通知大家到飯點了。   吃飯是個技術活,也是個力氣活。   去的早了菜飯都有,饅頭又大又熱乎。   去晚了連點湯渣都剩不下,饅頭都是涼的。   所以,一到吃飯的時候,大家態度都很積極。   楊勝利不急,那是因為他吃的是小灶。   其實,也都是一樣的菜。   就是量大管夠,絕對不會餓著。   特種車間做的是精密加工,全神貫注才能確保分毫不差。   餓著肚子,怎麼乾活?   楊勝利做的也是半成品組裝,大致能猜到一些東西的來歷。   但大多數時候,他也是一頭水霧。   不過,楊勝利對自己的定位很簡單,他就是個工人。   勤勤懇懇乾活,踏踏實實生活。   其餘,跟他沒什麼關係。   加深自己的‘工人血統,’打上烙印,最好能得個‘全國標兵’或是‘先進’的榮譽。   這樣,往後的日子才能安穩。   楊勝利一邊想著,人就進了食堂。   窗口前排著長龍。   “勝利,怎麼來這麼晚,飯菜給你打好了。”   李耀國招呼著他到自己這桌,飯菜都給他打滿了。   小食堂裡坐著三四十號人,都是特種車間裡的師傅。   學徒可沒資格到這來,都得在外麵吃。   還得抓緊時間,瞧見師傅出來了,吃沒吃完都得跟上。   沒點眼力勁,覺著沒打鈴上工瞎嘚瑟的。   考個一級工,這輩子就到頭了。   “勝利,回頭打算擺幾桌?”   吃著飯,李耀國隨口道:“我說擺了兩三桌就行了,兩家親戚、領導一請。”   “咱們兄弟之間,找個機會在家裡喝點就成。”李耀國這是在想著為他省錢。   上工都要賣把力氣,平時又不見油水。   胃口大,嘴又饞。   到時起碼得吃你個二三十,這錢夠一家人三個月口糧的。   再說,擺的多,場麵大了。   跟目前的局勢也不符,上頭都說了,不提倡大辦攀比,奢侈浪費。   楊勝利夾了筷子白菜送到嘴裡,又咬了一大口饅頭。   這才含糊不清的說:“行,等我安排。”   吃過飯,也沒歇口氣。   洗了飯盒就往車間走,人群裡刺溜躥出倆孩子,殷勤的跟著李耀國。   這倆是他帶的徒弟,一個轉正,一個還是臨時工。   進了車間,倆人先跑了進去。   等楊勝利和李耀國找了個地兒坐下,倒滿滾水的大茶缸送到眼前。   起初楊勝利還有點不適應,現在,也習慣了。   提起蓋子,吹了吹上麵的茶渣。   楊勝利抿嘴‘吸溜’兩口,蓋上蓋,把茶缸往地上一放,舒坦的吐了口氣。   歇了好一會,廣播響了,也代表他們該上工了。   ……   忙忙碌碌,時間過得飛快。   等楊勝利騎著自行車出廠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這是加班剛結束,所以走的比較晚。   這年頭不是你想加班就能加班的,更不是義務勞動。   缺誰也不能缺工人,工農翻身做主人可不是句空口號。   這可是美差!   你得打申請,爭名額,還得車間主任點頭才有資格加班。   楊勝利是老卷王了,加班對他來說如家常便飯。   剛進廠就一心想著提升技術,漲工資,過日子。   工人當大哥的時代很難得,楊勝利想趁這個時間,將自己的名聲打出去,那以後的日子,就會安穩的多,畢竟……   如今,隻要是楊勝利待過的車間,你到裡麵打聽打聽。   誰不得豎起大拇指叫一聲‘好。’   半個來月,他的大名就傳到廠長耳朵裡。   等他完成四級考核,進了特種車間,那就更不得了了。   特種車間不比其它,任務重、要求高,而且一分鐘都耽誤不得。   上個月為了趕一件圓盤和兩根橋軸,要求誤差不得大於0.4mm。   整個車間連軸乾了59個小時,堪堪卡著點完成任務。   想想,還挺刺激!   腦子裡胡思亂想,大院兒們也近在眼前。   ‘這半晚上的,怎麼門口還站著人?出事了?’   還沒等他靠近,看清是誰,就聽見那人吆喝一嗓子:“哎喲,勝利,可等到你了。”   “劉大媽?”聽了聲,楊勝利就知道是誰!   劉大媽喜氣洋洋的瞧著他,“勝利,我跟英子家裡都商量好了,這事成了。”   “是嗎?”   楊勝利也高興,“那我什麼時候上門,還是怎麼弄,大媽您給出個章程。”   “這樣,你家裡也沒個拿事的,大媽明天跟你一塊上家裡,跟英子爸媽見一麵。”   “那兩口子都是好人,你看著買點瓜子、糖,提上麵兒好看,咱也不差那兩個。”   “當麵把事弄清了,我看你倆就能去領證了。”   楊勝利笑嗬嗬的回道:“我看行,劉大媽,咱裡麵坐著。”   “不了,不了,這天都黑了,我還得趕緊回去。”說著話,朝街道外指了指。   劉大媽雷厲風行的就走了。   推車往院兒裡走,閻埠貴挑開門簾:“勝利,又加班了?”   “啊,任務重,加了會班!”楊勝利回了句。   閻埠貴還想再問,就見他推著車一溜煙的進了中院。   “嘿,這個楊勝利。”閻埠貴無可奈何,抬腿就想跺腳。   腰突然一疼,讓他嘴直抽抽:“哎喲,哎喲,我這個腰。”   扶著腰坐下,閻埠貴重重嘆了口氣。   當初,他這雙招子怎麼就沒好好瞧瞧。   早知道,當初就給他拿兩斤棒子麵做個人情。   “眼皮子淺了,誒”閻埠貴唉聲嘆氣,難過的跟家裡有人沒了似的。   八點多鐘,院兒裡還沒熄燈。   昏黃的煤油燈晃晃悠悠,把屋裡的人影映在窗上,像是在看一出皮影戲。   楊勝利拿著臉盆出去打水,對門傻柱端著個飯盒,笑嗬嗬的過來了,“勝利咋樣了,媳婦定了?”   他相親的事院兒傳遍了,楊勝利的態度大家也都看著。   院兒裡二、大媽和三、大媽,私底下都跟自家侄女打過招呼。   要是這邊吹了,立馬就領著人上門。   還有秦秦淮茹也在一旁等著,畢竟自己的表妹也不差。   “差不多了,何師傅有事兒?”   背著的手鬆開毛巾,把毛巾抽下來滌乾凈,擰乾。   楊勝利這才接著擦乾水珠,冷風一吹,還有點小哆嗦。   傻柱把手裡的飯盒放臺子上,“今兒個廠裡有招待,我這帶了點菜,咱哥兒倆喝口?”   楊勝利手裡動作一停,笑道:“何師傅,有事你直說,我這明兒早還有事。”   “我知道,我知道,就喝兩盅……不誤事!”傻柱一臉憨笑的擠著他,半推半拉的給他拉屋裡。   看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楊勝利答應了。   “行行行,咱到我屋裡喝,你先撒開,讓我把盆兒收拾了。”   臉盆倒沒什麼,可他這會背心還搭在水池管子上。   讓一男的拉進屋,叫什麼事!   “也行,等我拿酒。”   “別拿了,我那有瓶西鳳,就喝它了。”   一聽楊勝利的酒是西鳳,傻柱眼都亮了。   1952年,四九城舉辦了全國性的評酒大會。   對103種酒類進行嚴格的篩選與品評。   最終,有八款成為全國名酒,白酒獨占四席。   分別為杏花汾酒、茅臺、大曲與西風。   此次評選的結果,影響了未來六十餘年白酒行業的發展。   而作為小眾鳳香型代表的西風,在鳳香型這個小眾領域裡,也是獨領風騷的霸主存在。   直到‘貼牌’的出現,讓幾代人的努力毀於一旦。   不過,在這時候西風還是國酒的代表之一。   喝上一次,以後有的吹了!   到水池滌了把毛巾,丟進盆裡端著回屋。   傻柱也跟著進來了,“勝利,你這屋子一收拾,亮堂多了。”   “還行。”   把碗擺上桌,放上筷子。   楊勝利去拿酒……   傻柱打開飯盒,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冒著熱氣兒的肉泡在白刺刺的湯裡。   “燉大鵝,剩了小半隻,這還有個屁股……給你。”傻柱把鵝屁股夾給他。   這時候,雞屁股、鵝屁股對普通人家來說都是好東西。   有人就好這口,也有飯點專門做這道菜。   好事者給起了個雅名:鳳尾香!   “沒別的,就這個喝吧!”   楊勝利把大茶缸擺上,扭開瓶蓋給兩人各自倒了半杯。   得有三四兩,喝完正好睡覺。   至於碗裡的鵝屁股,嘗過挨餓的滋味,楊勝利是真不嫌棄。   剛入廠頭一個月,晚上回來就是窩窩頭,棒子麵。   再往前倒退幾年,觀音土都搶著吃,撐死也比餓死強。   “勝利,咱倆先走一個。”傻柱端起缸子吆喝著。   “行,走一個。”楊勝利砸吧著嘴,呱唧灌了一口。   “說吧,啥事?”   楊勝利晃了晃茶缸裡的酒,“要是等喝完再說,我可就睡了。”   “嘿嘿”   傻柱咧嘴直笑,又灌了一口酒。   美滋滋的‘砸砸’兩聲,夾了口肉送進嘴裡,這才不慌不忙開口。   “是有個事,秦姐托我問問,你那親,相得怎麼樣?”   這是打起自己的主意,想要把她那個表妹介紹給自己?   楊勝利似笑非笑,也沒惱。   秦淮茹那點心思,傻柱還沒看透。   在他心裡,秦淮茹還是那個賢惠、溫柔、孝順顧家的好女人。   讓自己幫著問問,那也是為了勝利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