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國教為餌,道佛血戰!(1 / 1)

天理。   是天地間萬物運轉的規律。   萬事萬物輪轉起滅,乃自然規律,與神佛無關。   劉次輔放下狼毫筆,封好奏疏,交給了牟指揮使。   “煩請指揮使大人代為呈奏陛下。”   “榮幸之至!”   牟指揮使拱手道。   這宛平縣。   滿縣勛戚,一磚頭砸下去,就能砸個爵爺,要是劉次輔不在這盯著,這清丈田畝就進行不下去。   事畢。   牟指揮使,黃督主,孫督主翻身上馬,朝著皇宮方向而去。   未消幾刻。   抵達玄武門,自順貞門,過欽安殿,坤寧宮,抵至乾清宮下。   沒等請宮衛通稟,早就得到消息的司禮監隨堂太監畢雲就迎了出來。   “見過畢公公!”   牟指揮使和兩位督主率先見禮道。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   而畢雲,隨時侍奉在陛下左右,比著宰相看門的,地位更高。   三人品秩,雖說都比畢雲高半頭,但始終保持著謙卑。   “見過牟指揮使,黃督主和孫督主。”   畢雲欠身還禮,詢問道:“三位入宮覲見,可是有要緊事?”   聞言。   牟指揮使三人一愣。   這畢雲話中深意,貌似有點多。   倘若沒有要緊事,就打道回府?   “畢公公,陛下是在見人?”   牟指揮使揣摩道。   滅佛?   是要緊事吧?   說要緊也要緊,與勛戚勾結的佛門,已然不能坐視繼續膨脹下去。   說不要緊也不要緊,佛門歷經成化皇帝,先皇,及至陛下三朝發展,哪怕要平息佛亂,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吏部尚書楊一清先遞了道奏疏,欲對國朝官員晉升製予以改良,後,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兼北征大元帥王守仁與兵部尚書梁儲、工部尚書楊廷和聯袂覲見,欲對朝廷、軍方當前關係進行改良。”   畢雲點點頭,繼續道:“陛下正在沉思。”   牟指揮使三人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陛下的朝廷,真沒有閑人。   先是提拔的戶部尚書劉成學,給陛下在全國朝及藩籬之國進行選妃。   後是提拔的吏部尚書楊一清,兵部尚書梁儲和工部尚書楊廷和,又要對中原大地延續上千年的官員晉升,和幾百年的以文禦武傳統進行操刀。   雖然,梁尚書和楊廷和尚書,有可能是被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兼北征大元帥王守仁脅迫的,但是,王大元帥也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啊。   新人,都這麼猛的嗎?   這不是來加入朝廷,而是來改變朝廷的。   不過。   劉次輔不差什麼罷了。   那宛平縣中,要不是他們出手相救,定國公徐光祚就死了。   “煩請畢公公通稟,錦衣衛、東廠、西廠,持內閣次輔大臣劉健奏疏而來。”   牟指揮使心中升起比較之意,朗聲道。   且看一看,這朝廷中,到底是老臣更猛,還是新貴更猛。   “欸!”   畢雲既是嘆息,又是應聲,再次點點頭道:“指揮使大人,兩位督主,請稍等片刻。”   大事。   全趕在一塊了。   陛下,當真是太操勞了。   沒一會。   畢雲去而復返,帶回了陛下召見的聖喻,牟指揮使三人跟隨引領,踏入殿門內。   殿內很是安靜。   禦案上。   擺放著兩道厚實的奏疏,一道,是楊一清尚書的官員晉升製改良,一道,是王守仁大元帥的軍政分離製度。   牟指揮使瞅了眼代劉次輔轉呈的奏疏,厚度,大概一指厚。   這在一般奏疏中,已是很厚的了,但與那二者相比,是略微薄了“億”點。   氣勢一弱。   可輸人不輸陣,字是少,不代表事小。   陛下在禦案後坐著。   楊一清尚書,在禦案下,陛下的左手邊坐著。   王守仁大元帥,梁尚書,和楊婷和尚書,在禦案下,陛下的右手邊坐著。   皆是眼觀鼻,鼻問心。   聽到了來人的動靜,才抬起頭,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三個皇家鷹犬。   似是在說,這是什麼場合,汝等什麼品階,敢來摻和一腳?   “陛下,內閣次輔大人劉健,有本呈奏!”   牟指揮使硬著頭皮,躬身行禮道。   黃督主,孫督主,一同下拜,看身體幅度,顯然壓力不小。   畢雲取過次輔大臣的奏疏,恭敬呈至禦案。   “恢復太祖之製?”   朱厚照翻開奏疏,平靜道:“彎彎繞繞,不就是想滅佛嗎?”   以太祖之製,國朝上下,僧道加一塊不能超過兩萬人。   而今,光是佛門僧眾,就有幾十萬之眾,道觀道眾,即便少點,也少不到哪裡去。   國朝上下,僧道之數,近百萬之眾。   恢復太祖之製,就是滅佛,滅道。   想來。   也該如此。   國朝人口不到五千萬,卻有百萬僧道不事生產,占著無數田畝,不納半文錢稅賦,著實不該。   劉健在奏疏中,大意是為了讓佛門吐出斂下的土地,但也指出了僧道的危害。   佛,道,可以有,卻不能毫無節製。   難題。   也拋給了他這個皇帝。   楊一清尚書,王守仁大元帥,梁尚書和楊廷和尚書,聞之心動。   佛門,道門。   已不像國朝初期那麼窮,相反,日漸勢大,天天隻知念經頌文,連動彈都少,個個腦滿腸肥的,好似西天彌勒佛,於國朝不利。   能滅一滅這些化外之人的氣焰,是極好的。   “罷了。”   朱厚照看著臣子們的神情,擺擺手道:“三級主政官製,朕同意了,此製,自明年恩科為始。   過往科舉進士,不計入此製選拔之內。   軍政分離製,朕也同意了,此改,自北征漠北,大軍凱旋而歸為始。   凡軍方事務,以後,盡歸於軍方自理。”   “謝陛下!”   一位大元帥,三位尚書欣喜若狂領旨謝恩。   這兩件事,於國朝而言,不亞於兩道國策,必將青史留名。   “朕隨了卿等之意,也請卿等為朕想一想,如何解國朝佛、道之難。”   朱厚照拋出難題道。   這些大臣,光想著讓他這個皇帝主持公道,這樁樁件件的大事,都要他這個皇帝頂著,他是不會死,但不代表不會累。   如果道、佛的事,給不出合適的解決法子,那三級主政官製,和軍政分離製,就要臣子們多沖在前麵了。   三位尚書笑容一滯,佛、道的事,是國朝的陳年頑疾,哪是那麼容易想出解決法子的?   “陛下,何不一試國教之爭?”   王守仁沉吟,緩聲道:“以國教為餌,引佛,道自相殘殺,國朝坐收漁翁之利,待到兩教兩敗俱傷時,將之一網打盡?”   古往今來。   大教有三。   儒、釋、道。   儒教,即教非教,以夏商周的五教和祭禮為本源,以孔子為最高信仰,為無數儒客推崇。   自漢代以來,就被奉為官學,是後繼朝代朝廷承認之學。   程朱理學誕生後,對正統儒教產生不小沖擊,然霸主之位不可撼動。   佛教,在東漢漢明帝永平十年傳入國朝,曾在儒教、道教打壓下無法抬頭,後與晉朝掌權者茍合,遂成氣候。   講的是四大皆空,心經有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時,亦復如是。   修禪的最高境界就是什麼都沒有。   道教,誕生於上古時代的黃老之學,是中原萬教源頭,在漢朝時,盛極當時。   全教皆奉老子為祖師。   創立者之一,就是張天師,張道陵。   然,道教,與道家不盡相同,道家認為無為而治,順其自然,道教主張煉丹修仙,長生不老。   或可類為同祖不同宗,然,關係良好。   浩瀚史書中,漢,唐,皆是以道教為國教。   漢朝是看中道家的本身,而唐朝,是唐太宗李世民為家族找了個道祖祖宗。   唐太宗向天下正式確立以道教為國教,尊奉道教,儒學次之,佛教位居二者之後。   不過。   在第一女帝的武則天在位時期,佛教力壓道儒兩派,成為當時的國教。   宋朝時期,由於老趙家是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得到的江山,為了名正言順,宋太祖和宋太宗極力推崇道教,暗示自己是被授以天命,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北宋時期,符籙道法興盛,莫過茅山之宗。   至於元朝,由於道教內部部分力量的不願屈服,元廷自然而然選擇了聽話的一方。   國朝承繼天命,太祖皇帝,雖與佛門有緣,卻未立佛教為國教。   太祖皇帝對佛教尊崇,對道教亦是尊崇,在國朝之內,建了上千座城隍廟和土地廟。   太宗皇帝,也自稱為真武大帝的人間化身。   景泰皇帝更是開創了任命道士為禮部尚書的先河。   成化帝為景泰皇帝平反後,也曾效仿景泰皇帝此舉。   總之。   國教,不少朝代都有。   國朝建立後,佛教,道教,在國教之上,一直爭執不休。   既然道與佛,都要滅掉一部分,與其朝廷動手,遭遇化外之地的合力抵抗,不如將之轉化為化外之地的內部矛盾。   等到化外之地打的頭破血流,你死我活,朝廷再出麵一網打盡。   “計將安出?”   朱厚照眼睛一亮道。   適才是忘了。   他的北征大元帥,在正史上,還是心學的集大成者,中原第二位聖人的存在。   出計滅個道佛,自然是不在話下。   “陛下,不妨以確立國教為名,舉行一場天下道佛大辯!”   王守仁諫言道:“在順天府最熱鬧繁華大街的前門設下擂臺,在朝廷文武百官監察下,在萬千百姓注視下,命道、佛兩派各擇大真人、大法師一十七人,進行道法、佛法之辯。   兩派的人,一人,就代表著國朝內,一成的道觀或寺廟和道眾或僧眾。   道教勝一人,那佛教,就要被毀去一成的寺廟,還俗一成的僧眾。   那名失敗的佛教大法師,也要自此蓄發,入道教為徒。   反之,佛教勝一人,則道教就要被毀去一成的寺廟,驅散一成的道眾。   那名失敗的道教大真人,則要剃發為僧,入佛門長伴青燈古佛。   誰先贏九場為勝!”   王守仁越說越興奮。   而殿內的楊一清尚書、梁尚書、楊廷和尚書、牟指揮使、黃督主和孫督主,則越聽越膽寒。   九場勝利!   就代表道教、佛教,至少有一派,九成的道觀或寺廟要被毀去,門徒要被還俗或驅散。   這誰輸的起?   再說。   道教、佛教,始終在勢均力敵的狀態,大真人,大法師,慧能、機辯者,都有不少,真辯論起來,誰不可能達成完勝的成就。   輸、贏,皆在兩說之間。   不論誰贏,都會是慘勝。   更缺德的是。   那輸掉的人,要蓄發為道,或剃發為僧。   堂堂大法師,大真人,信了一輩子佛,信了一輩子道,臨了臨了,改換門庭了,怕是能直接血濺當場。   這不是辯論,而是搏殺。   根本輸不起!   “朕沒有立國教之念。”   朱厚照點點頭,又搖搖頭道。   誘餌可以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國教不能真的立。   “陛下,道教、佛教經典之中,有諸多含糊不清之處,譬如說“神仙可學不可學”、“老子化胡經”、“老子八十一化圖”等辯題,道教也好,佛教也罷,很難說服彼此,那任何一方取勝,都要依靠外力,而外力,就是朝廷。”   王守仁委婉道。   這世間的道理。   沒有絕對的對,也沒有絕對的錯,尤其是頂峰相見時,很難說對方的路走錯了。   在未仕途前,他曾遍查古籍經典,由皇帝組織的道、佛大辯論,共有十四次。   其中。   道教輸了七次,佛教輸了四次,不分上下三次。   “巧合”的是,組織大辯論的皇帝喜歡哪教,哪教就會勝利,不偏不倚時,兩教就會打平手。   更“巧合”的是,在唐朝時,道、佛大辯論共六次。   佛教贏多輸少,確切地說,僅輸了一次,但就那一次,唐武宗李炎,就搞了個“會昌滅佛”。   勝利的天平,至始至終,在掌權者手中。   國朝雖是以國教組織道、佛大辯論,但又沒說一定要確立國教。   就不能道、佛兩派各贏八場各輸八場,在第十七場時打平嗎?   等搗毀了八成道觀和寺廟,驅散還俗八成道士和僧人後,於國朝而言,道佛之害,就降低了一大半。   到那時,元氣大傷的道教,佛教,生死予奪,皆在陛下,在朝廷的一念之間。   “吾皇聖明!”   “元帥大智慧!”   楊一清尚書等人拜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