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空漸漸暗了下來,縣衙的小花園裡也逐漸昏暗起來,韓守禮周圍的花草樹木也漸漸地模糊起來。吃過晚飯的韓守禮獨自一人在小花園裡漫步。 今天上午,在縣衙大堂旁聽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似的在韓守禮腦海裡回放著。 ——————————————————— 新城縣縣衙大堂的層層帷幔之後,隔出一個不大的聽審空間。一個年約五十的老者對麵,坐著一個隻有十歲出頭的小孩子,兩人額頭都有些汗珠。 開元年間,正是唐朝氣溫的一個高峰期,而隋唐時期整體氣溫要比現在的平均氣溫高1~2℃。所以這個時候的南陽已經有些炎熱。更何況是在這層層帷幔遮擋之下的這麼一個不大的空間裡,自然更是炎熱。 昨晚李縣令來求取推薦,聽了李縣令想要得到的職位,自然嚇韓守禮一跳。等李縣令離開之後,韓守禮好說歹說才勸阻自己的老爹韓朝宗沒有立即舉薦這個李泳。而今天兩人到這聽審,也是為了對這個縣令進行考察。 韓朝宗手裡的茶碗裡盛的是這個時代流行的煮茶,而韓守禮手裡隻有一碗白開水。 因為韓守禮對現在這種摻雜了不知多少香料的茶是敬謝不敏,更何況在煮茶的過程中還要加鹽。又不是鹽選,加什麼鹽啊。對於像他這種喝慣後世炒茶的人,對現在這種沒有茶應該具有的清香的茶,怎麼可能習慣的了。 他們現在正在聽審的可不是一起一般的民事糾紛,而是一起殺人大案。 案情說起來也不復雜,新城縣城外的臨湍鄉一個農人馮阿三雖然家貧,但他的妻子呂四娘卻生的貌若天仙。 兩人在耕作之餘,有時也會將自家飼養的雞鴨拿到城中售賣。一次,呂四娘去城中賣鴨時遇到了城中趙家酒店的老板趙大富。 趙大富一見呂四娘便魂不守舍,想方設法的打聽到了呂四娘的情況,於是找到馮阿三,請求他將呂四娘轉賣給自己為妾。馮阿三收到趙大富的豐厚紅包之後,一口答應了趙大富的請求。 但是其妻呂四娘卻不願離婚再嫁妾,農人馮阿三好說歹說,呂四娘才沒有之前那樣激烈的反對。 馮阿三為給商人創造條件,見端午將到,便讓商人前天到其家中,而自己則出門回避。但等晚上回家之後,卻發現自家妻子被殺。更為惡劣的是女子頭顱被砍,不知所終。 商人趙大富知道呂四娘之前並不同意這樁婚事,因而馮阿三見妻子被殺便,懷疑其妻是被趙大富所殺。所以,昨天一早就到縣衙控告趙大富故殺其妻。 昨天收到馮阿三的報案後,李縣令便帶著縣尉|、仵作、白執等一眾人等去了現場。回到縣城,就下了牌票將趙大富拘押到縣。因為趙大富就在縣城之中,故而趙大富很快就被拘押到了縣衙。 但是麵對殺人指控,商人自然是不會承認,辯解宣稱昨天下午到農夫家中叫門無人應答,見房門虛掩就推門而入,發現一個無頭女人倒在地上。商人十分驚恐,連忙退了出來,又將房門虛掩。 案子就是這麼簡單。新城縣令李泳聽了農夫和商人的話,對商人冷笑道:“你進屋之後發現屍體,為何既不呼叫裡保,又不報案?” 商人跪在堂下,小聲說道:“稟告明府,小人見到屍體之後嚇的不行,害怕牽連上了命案,故而沒有呼叫裡保和報案。” 李泳大聲喝道:“大膽刁民,明明是你見給了錢財卻遲遲不能納妾,進而生了殺人之心。不用刑,看來你是不會交待。來人啊,給我重責30杖。” 伴隨著“啪,啪,啪”的杖聲,一聲聲的慘叫傳到後堂之中。韓守禮皺了皺眉頭,但是他卻沒有說話。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孩子家家,要是就這麼對一起殺人命案指手畫腳,才是奇怪。 這個案子表麵看起來十分簡單,但是在韓守禮看來卻是疑點重重。 商人昨天到農人家裡,本來就是農人安排的,如果商人想要殺人,怎麼會選擇這個時間,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但這也隻是韓守禮的一個懷疑而已,他現在卻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商人並非殺人兇手。 三十刑杖很快打完了。 李泳再次厲聲追問商人,說道:“你招還是不招!” 商人被打了三十刑杖,氣息奄奄,低聲說道:“我招,我招!” “這不就對了。你剛才要是痛痛快快的交待了,怎會有這皮肉之苦?”李泳這才緩和了語氣,輕聲說道:“那你就把如何奸殺呂四娘的過程從實道來!” 商人到過現場,自然是知道呂四娘死去之時是如何模樣,於是按著這個場景編造了一番“作案”過程。 按照趙大富的說法,昨天吃過午飯之後,他便獨自一人出城,按照之前馮阿三的交代,來到馮家。 到馮家的時候還不到申時,也就是還不到下午三點。到了馮家,看到馮阿三果然不在家中,而呂四娘上身穿著原色的粗麻衫襦,下身穿著火麻布製作的及膝短裙。雖然衣料粗糙,但仍遮不住呂四娘的國色天香。 趙大富於是色心大發,想要與呂四娘求歡。但被呂四娘嚴詞拒絕。 於是,趙大富將呂四娘推倒在地,掐住她的喉嚨,將其卡昏,然後將其強暴。後來發現呂四娘悠悠醒來,才感覺後怕。 為了防止呂四娘事後報案,再次動手殺死呂四娘。但心裡仍然憤怒不已,於是用馮阿三家的砍刀將呂四娘的頭砍了下來,將砍刀清洗之後放回原處,出村以後將呂四娘的頭顱丟到村旁的菊水之中。 等趙大富簽字畫押之後,李縣令下令將趙大富押入大牢,然後又令白執前往馮阿三家將殺人兇器收繳回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等待下次開堂之時,讓趙大富確認。同時,下令在菊水下遊全力打撈呂四娘的頭顱。 畢竟,呂四娘的頭沒找回來的時候,這個案子就不能算作結束,更不可能就這樣將案子上報。 層層帷幔被拉開之後,夏日難得的清風吹了進來。 “哈哈哈哈!”就聽一陣爽朗的笑聲,一個頭戴官樣圓頭巾子,身穿綠色圓領襴袍,腳蹬烏皮六合靴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來人正是這新城縣縣令李泳。 李泳走到韓朝宗麵前,鞠了一躬,道:“韓長史!你看這個案子如何?” 韓朝宗見李泳過來,也站起身,微笑著說道:“哈哈!少府,我要接任的是荊州長史,可管不到你這新城縣令。這個案子嘛,我看關鍵還是要迅速找到這丟棄的頭顱。你說是不是啊?” 韓守禮聽了自己老爹的話,腹誹道:“你這話不是沒說嗎!找到頭顱,一切好說。找不到頭顱,那趙大富完全可以說自己是被刑訊逼供,才編出的瞎話。” 李縣令對韓朝宗說道:“韓大人說的沒錯,所以剛才才下令全力搜尋呂四娘的頭顱。”說完側過身子,接著說道:“韓大人,我剛剛讓我的親隨去庫房取蜜漬楊梅。這個天,吃點楊梅開開胃,中午才好吃飯。” 韓守禮在一旁插話道:“李少府果然懂得養生,現在正是吃楊梅的時候。” 不等韓朝宗說什麼,李泳說道:“正是,正是。二位請隨我來。” 李泳帶著韓朝宗和韓守禮父子二人到了他在縣衙後院的公宅。然後,就發生了前麵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