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召一把拍在官兵的手上，將一個玉扳指塞進了官兵的手裡，笑嗬嗬地說：“一路顛簸，上麵沾了一些泥看不太清。” 　　官兵擦了擦路引上並不存在的泥，重新看了一遍，哈哈笑道：“果真如你所說，放行！” 　　季召兩人順利進入城中，城中商戶大門緊閉，到處橫七豎八的躺著流民，完全是一座半死不活的城池。 　　“季兄，你看那邊有好多人。”伊方指著一處人群聚集地說。 　　兩人靠近，才發現那兒是賣身集市，窮人在這裡賣掉自己的妻子，賣掉自己的女兒，富人的管家和妓院的老鴇在這裡挑選商品，吆喝聲，討價聲不絕於耳。 　　“你看這小妮子才十五歲，給口飯吃就行，好養活，您就再加一百文。” 　　“她給我生了兩個兒子了，生兒子已經輕車熟路了，保給你生兒子。” 　　“你別看她瘦，她能乾活。” 　　“這樣的貨色就值那麼多，不能再多，你到底賣不賣？” 　　“爺你來看一眼，摸一摸看看。” 　　伊方雙眼幾乎瞪了出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季召停下了腳步，他看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低著頭，跪在一具屍體旁。少女身材單薄，臉上有著一塊紅胎記，她一直小聲的重復著：“那位好心人幫我葬了我爹，我就給他做牛做馬。” 　　季召蹲下朝少女問：“姑娘，你是本地人嗎？” 　　少女抬頭看向季召，抬起薄薄沒有血色的嘴唇：“我家住大母河邊上，大母河發大水把我們村子給淹了，娘死了，弟弟丟了，隻剩我和爹了，好不容易來到城裡，可城裡也沒吃的，爹在昨天餓死了。” 　　季召起身朝伊方伸出手道：“錢。” 　　季召買了一副簡易的棺材，一身壽衣，雇了一輛牛車和兩個流民，將少女父親的屍體拉到墓地給埋葬。由於死的人太多，棺材、壽衣、墓地這三樣的價格也是一路飆升。 　　少女望著父親的墳墓，淚流滿麵，撲通的跪在季召的身前，“從今往後我給你當牛做馬。” 　　“你叫什麼名字？”季召問。 　　“招娣。” 　　季召聞之，心中湧出一番說不出來的滋味。開口說：“以後不要再叫招娣了，就叫季盈兒。” 　　“走吧，我們回城，找個地方先弄點吃的。” 　　盈兒聽見吃的，頓時兩眼放光。 　　三人回到城裡，找了好一會才找到一家還開著門的客棧，客棧門口站著兩個壯漢，若不是有季召兩人帶著，壯漢根本不可能身著破衣的盈兒進去。 　　三人找那個靠裡的位置，盈兒站在一旁不敢坐，季召拉她她才坐下，店小二立刻迎了上來，“客官，小店現在隻有麵食。” 　　“那來三碗陽春麵，多放油。”季召說。 　　“好嘞，客官請稍等。” 　　不一會，三碗麵端了上來，盈兒望著熱氣騰騰的麵條，喉嚨不住的蠕動。 　　“別拘謹，快吃吧。”季召開口，她才敢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眨眼間盈兒將碗裡的湯都喝得一乾二凈。 　　季召見狀，朝小二叫道：“再來一碗陽春麵，多放油。” 　　第二碗麵端上來，很快便風卷殘雲地解決乾凈，一直到第三碗，盈兒才沒有去喝湯。 　　“吃好了，我們就走吧。”季召起身說。 　　“我想歇一會兒。”盈兒難為情地說，“我吃太撐了，動不了。” 　　………… 　　第二日，街道上，伊方望著路邊橫七豎八躺著餓得迷迷糊糊的流民，向盈兒問道：“我有一事不明，天子明明已經撥糧救災了，為何還會有如此多的饑民？” 　　“我不知道。”盈兒搖了搖頭，“我們得到的隻有官府的每日午時施粥一次。” 　　就在這時，有人叫道：“官府施粥了！” 　　路邊躺著的饑民們像是死而復生的死屍，從地上爬起，拿著鍋瓢碗拖著沉重的身體朝施粥地點而去，去晚了可就什麼也喝不到。 　　“我們去看看。”季召說。 　　三人跟著饑民，來到官府門口，隻見官府門口架著幾口大鍋，已經排了長長的隊伍。 　　一個穿著長袍，留著小山羊胡的老者站在官兵中央，朝饑民高聲道：“知府老爺心善，見不得有人受苦受餓……” 　　人們兩眼放光地盯著冒著熱氣的大鍋，喉嚨蠕動，舌頭舔著乾裂的嘴唇。根本就沒去聽老者的講話。 　　老者講話完畢，官兵們開始施粥，有的用破碗接，有的用水瓢接，沒有盛粥容器的饑民則向他人以1/3的粥租借。 　　饑民們一接到粥就迫不及待往嘴裡送，也不顧燙不燙，有的會往粥裡加點樹皮，有的會往粥裡加點觀音土。 　　季召一湊近，他們就躲得遠遠的，生怕季召和他們搶。 　　季召為了看到他們喝的究竟是什麼，於是租借了一個碗混入饑民裡排隊領粥。 　　不一會，輪到季召，他湊近一看鍋的煮的那是粥啊，分明是一堆爛樹葉和幾把米。 　　官兵給他盛了一勺，季召看向碗裡，隻看見了幾片樹葉、幾粒米粒和大半碗開水，就這！饑民還要爭還要搶，來晚了連湯都喝不到一口。 　　伊方看著季召端回來的粥，怒火中燒，“天子撥調了那麼多糧食，糧食去哪了？” 　　“季兄，我們去見吳王問個清楚。” 　　“伊兄，且慢”季召看向盈兒，“帶我們去米行。” 　　盈兒帶著季召兩人來到米行，米行門前擠滿了人，但很少有人走進米行，因為門口站著好幾名身強力壯的打手。 　　季召和伊方擠開人群，走進米行裡，但見米倉內白晶晶的大米堆成尖。 　　買米的客人朝掌櫃抱怨道：“米價怎麼又漲了？” 　　穿著長袍，戴著一頂小圓帽，留著兩撮的小胡子的掌櫃笑嗬嗬地說：“一個行情一個價，絕對沒有貴一分。” 　　就在這時，在掌櫃的眼皮子底下一隻烏黑的小手伸向米倉裡白晶晶的大米。 　　掌櫃一把抓住小手，提起來，隻見是六七歲瘦弱無比的小男孩。 　　掌櫃惱怒朝門外打手叫道：“怎麼搞的？怎麼放進來的？” 　　“敢偷東西，給我剁掉他的手。” 　　季召一把抓住掌櫃的手腕，用力捏，掌櫃的手鬆開，小男孩一溜煙地跑掉。 　　“你……”掌櫃剛要發怒，看見伊方手裡掂著的錢囊，瞬間換成了笑臉。 　　“兩位貴客需要多少鬥糧食？” 　　“三十石，你店裡有嗎？”季召問。 　　掌櫃笑嗬嗬地問：“客官要這麼多做什麼，現在的糧價可不同往日。” 　　“你店裡沒有？那我們去別的店裡看看。”季召反問，轉身就要走。 　　“客官留步。”掌櫃忙道，“現在全城的米行，除了我誰也拿不出這麼多。客官何時要？” 　　“明日，這是定金。能合作好的話，我們還要更多。”季召說罷，伊方將錢囊扔給掌櫃，掌櫃忙接住，打開一看，裡麵是一包碎銀。 　　掌櫃笑盈盈地收下錢囊，“客官請跟我來。” 　　季召和伊方跟在掌櫃的身後，走到後方，穿過一條木走廊，來到了儲藏糧食的廒間，掌櫃拉開一廒間的門，隻見裡麵堆滿了糧食，米袋印著——賑災救民四字。 　　“客官，別說三十石，三百石，三千石，我也拿得出來。”掌櫃炫耀道。 　　“奸商！”伊方大罵一句，一腳踹在掌櫃的屁股，將他踹了一個狗啃屎，帽子飛到了一邊去。 　　掌櫃摸著屁股，回頭望向季召兩人，“客官，你們這是……” 　　季召兩人走向掌櫃，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ｃom “刷。”伊方拔出佩劍。 　　“是誰把這些賑災糧給你的？”季召問。 　　“不關我的事，我不知道。”掌櫃搖頭晃腦地哭叫。 　　“不知道是吧。”季召抽出一袋大米，讓伊方在袋子上劃了一個口，雙手撕開口子，將大米露出來。然後他抓住掌櫃的頭發，將掌櫃的頭猛地按進大米裡。 　　強烈的窒息讓掌櫃胡亂掙紮，但越掙紮，季召按得更死，在掌櫃瀕臨死亡之時，他才提起掌櫃的腦袋。 　　“現在知道了嗎？”季召問。 　　“我不能說，說了我會死的。”掌櫃惶恐叫道。 　　“不說你也得死，而且會死的很慘。”季召再次把掌櫃腦袋按進大米裡，但這次他是用腳死死踩住。 　　“說還是不說？”季召鬆開腳。 　　“我說我說。”掌櫃忙叫道。 　　季召把掌櫃提了起來，掌櫃喘了幾口氣，“是知府老爺，他拿九成，我拿一成。” 　　“哦，這樣啊。那還得麻煩你跟我走一趟。”季召說罷，取回掛在掌櫃腰間的錢囊，扔給伊方。 　　……………… 　　知府老爺府上，金碧輝煌的飯廳裡，家樂彈著優美的曲子，知府一大家子圍坐在圓桌前享用晚餐，知府老爺坐在正中間，身旁是妻妾兒孫，可謂其樂融融。 　　桌上有清蒸桂魚、玉帶蝦仁、烤乳豬、清燉肥鴨、梅花扣肉、珍珠丸子、金盞銀芽、雪耳蓮子羹、蜜餞蓮子……… 　　這時，有打鬥聲傳來，家丁慌忙跑來叫道：“老爺不好了，有兩個賊人殺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