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侯哲離開樊恩後,因為不宜在城裡久留,所以在他腰包可掏的範圍內,買了些他需要的藥品,跟著便到來風亭等候。 來風亭位於紅京西郊,離城較遠,是供路人避暑歇腳之處,但時值冬季,少有人經過。 在離開培都前,天氣尚無變化,業侯哲原本所穿的衣服也暖和,甚至覺得熱,所以在匆忙離開時不帶行裝,不料回到紅京氣溫下降了不少。 而他換下的的農夫裝在城裡還不覺得,到了郊外才發覺不太保暖,加上其身子較為單薄,相對畏冷,時不時有寒風吹過,實在無法安坐,所以為好站著來回走動。 不多久,他聽到有陣陣的蹄踏聲,並漸漸地變大。 他循聲望去,當遠遠地看到十多匹馬直往他這邊沖來時,憑著鷹一般銳利的雙眼發現樊恩被綁著,而他的死對頭赤侯達也在其中,他立刻就明白這是為了捉他而來的。 不過他卻出奇地鎮定,一點驚慌之色也沒有,就好像他以前經歷過不少類似的情況,見慣不怪。 但事實上,這才是他第一次碰到的危機。 他知道逃跑已經來不及,因為對方騎著馬很快就會追上,何況朋友被捉著,他無法棄朋友於不顧。 於是在沒被接近之前,他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風的來向,發覺正好偏向敵人,趕緊睜開眼,當機立斷跳到路中間,然後從係在腰間的錦囊裡取出一包獸香粉,當即打開往前一灑,自己再鎮定地退後幾步,站著等候。 不一會,當馬匹接近業侯哲十多米時,突然失去控製嘶叫著仰起前身,停止前進,沒抓穩韁繩的五六個兵差紛紛從馬上摔下。 這是得益於馬匹等畜類對獸香粉過敏,業侯哲知道遲早會派上用場,所以出紅京城前便買了四包。 甩掉騎主的馬匹四處亂跑,有騎主在上的也開始亂蹦亂跳,甩下騎主後也開始亂跑。 赤侯達知道馬碰到獸香粉會亂性,呆在馬背上不安全,因此立刻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其他沒掉下來的兵差,包括暮高和費登都不敢再呆在馬背上,也紛紛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同時也把樊恩拉下。 “臨危不亂!還真是有你的性格啊!”赤侯達輕鬆地誇贊對手。 雖然是仇敵,但他對業侯哲卻也相當的了解,這都是基於在培都讀書時經常與業侯哲鬥智的緣故。 見業侯哲沒回應,他又說,“既然你沒馬上就逃,看來你還是挺在乎這個朋友的,對吧?” 樊恩覺得自己拖累了朋友,慚愧難當,並向業侯哲致歉:“對不起!我太輕信小人(指費登)了。” 業侯哲並沒任何要責怪樊恩的意思,也沒空閑去責怪。 他相信凡事皆有天數,從選擇逃亡的那一刻起,就預料了劫難的出現,隻不過看要怎麼麵對。 他瞥了費登一眼,表示記此人一仇,接著再目視赤侯達,問:“你想用什麼條件才肯放人?” 赤侯達悶笑起來,兩肩跟著笑聲的頻率聳動,然後對捉著樊恩的兩個兵差說:“把他的繩子解了,押著他就行。” 兩個兵差照辦。 赤侯達再對業侯哲說:“別說我卑鄙,我就給你個機會,如果你能一戰一打贏我,我這次就放你和你這位朋友一起離開。怎樣?很公平吧?” 業侯哲深知赤侯達自小就跟隨他父親習武,有著軍將級別的功底,而自己隻是專於文學智略,雖然也鍛煉體質,但那並沒有多少實戰之用,至少近身戰不行,因此與赤侯達比武毫無勝算。 赤侯達所說的公平對他來說就是不公平,他要是接受,那跟送命沒什麼兩樣。 不過朋友在對方手裡,他又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這麼難得的機會,你在猶豫什麼呢?要是換了別人,挑釁我都未必會答應!”赤侯達挑逗道。 業侯哲沒正麵回答,而是問:“如果我敗給你,後果會怎麼樣?” “你說呢?” 赤侯達雖沒直接表明,但業侯哲知道對方的意思——也就是如果他敗下,他和樊恩必死無疑。 不得已,他隻好請求:“可不可以放了他,我交由你處置。” 赤侯達邪惡一笑,問:“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嗎?”沒等業侯哲回應,他立刻從腰間拔出隨身配的銀光寶劍,看都不看便往後一揮,速度如疾風,不偏不差正好砍到樊恩的左手臂,乾凈利落,劍上幾乎沒見血跡,樊恩的左手臂便離開了身體。 本來捉住樊恩左手的兵差嚇得驚魂失魄,雖然劍沒砍到他。而且突然間捉著的手沒了活力,他還不曾拿過一隻鮮活的斷臂,頓感驚恐,趕緊把斷臂扔到地上。 而捉著樊恩右手的兵差也起了憐憫之心鬆手,好讓其使用右手做些動作緩解痛苦。 斷了左臂的樊恩疼痛難忍,嗷叫連天。 稍有情感的人都會看得難受,更不用說與樊恩有深厚友情的業侯哲。 雖說業侯哲表情還算平靜,但心裡卻感同身受,痛如刀絞,同時也湧現出了無限的憤怒。 然而,赤侯達還不止讓樊恩身體感到痛苦,但見他劍尖往掉在地上的斷臂一插,撐起來,再用閑著的左手拔出匕首,當著樊恩的麵,一邊往斷臂上亂割,一邊變態地說:“要是這裡有鍋就好啦。” 樊恩眼睜睜地看著赤侯達這般玩弄自己的手臂,想上前製止又被之前的兵差捉住右手,結果隻能嘶聲裂肺地哀叫,精神幾乎要崩潰。 在場的兵差,包括暮高和費登,無不覺得赤侯達的殘忍,隻是鑒於身份低微,誰也不敢上前勸止。 業侯哲表情再也無法平靜,開始咬牙切齒,握緊雙拳,巴不得沖上去把赤侯達碎屍萬段。 但權衡利弊後,他還是極力地忍了下來。 赤侯達玩弄夠了,把樊恩的斷臂一扔,再輕鬆地對業侯哲說:“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跟我談條件了。原以為作為多年對頭的你會了解呢,真失望!不過算了,我不跟你計較。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不答應,我就隻好采取強硬手段了。” 他之所以執著於要跟業侯哲單打獨鬥,那是因為他以前讀書時與業侯哲鬥智從來就沒贏過,因此想通過武鬥一雪前恥。 業侯哲開始猶豫:他確實不敢再跟赤侯達談條件,以免朋友再遭折磨。而出戰又沒任何勝算,極有可能朋友救不了,自己還要填上性命。 “我的耐心有限。最後數三聲。一……”赤侯達說著開始掰手指,“二……” 業侯哲知道已經不能再考慮了,正要答應赤侯達,這時樊恩忍著痛苦,聲嘶力竭地喊道:“別管我!你快走!!!” “真是的!你插什麼嘴呢?”赤侯達很平靜地說,接著又是急速出擊,這次砍在了樊恩的右手臂上,也是乾凈利落地砍斷。 樊恩左臂的斷傷之痛正劇烈時,右臂又離開了他的身體,由不得他說不痛,而且比剛才叫得更淒涼。 捉著樊恩右手的兵差也是驚慌失措,不由自主地便把樊恩的右手臂扔掉。 業侯哲幾乎要失去了理智,雙拳握得死緊,臉色頓時陰沉起來,靜得可怕,就像暴風雨前奏的陰雲攏聚。 當他要爆發不顧一切地往前沖時,因為失血過多馬上要昏厥的樊恩又出聲製止,並用上自己盡可能大的氣力喊道:“快逃啊!!!不要浪費我的覺悟!!!”話音剛落,立刻卯足勇氣與可以用上的最後力量,直沖向赤侯達。 赤侯達出於本能習慣地防衛,提劍一刺,劍便刺穿了樊恩的喉嚨。 血、血、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左臂、右臂和喉嚨全在不斷地湧出,而喉嚨又是致命之處,結果樊恩再動彈兩下便迅速斷了氣,留下睜得偌大的兩眼直瞪著赤侯達,似乎要對赤侯達說“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之類的咒怨之言。 赤侯達大概對這種死相見慣不怪,還是保持他那變態般的平靜,似乎以此證明他不相信因果循環,天理報應的異端說法。 跟著他慢慢地把自己的劍從樊恩的脖子上抽出,一腳踹倒樊恩殘缺而鮮血淋漓的屍體,並對著說:“可惡的小人,居然在我麵前耍這種聰明!” 看著好朋友在自己麵前喪命還受辱,業侯哲雖然整個身體都要氣爆,但因為有好朋友的遺言,他還是極力地控製自己的情感,最後沖著赤侯達大罵一句:“畜生!!!你給我等著瞧!!!”罵完調頭就跑。 “你們在看什麼!快給我追!捉不到人就給我想想自己的下場!” 赤侯達叱令道,其實他倒想親手去捉,但因為穿的深衣縛腿,不便於奔跑,隻好讓人代勞。 在場的其他人誰也不敢抗命,除了暮高和兩個貼身侍衛外,其餘的全都拔腿就追。 費登也正要跟上,赤侯達又留住說:“你就不用去了,留下來處理這具屍體吧!” “是!” 雖然不知赤侯達讓他處理屍體的用意是試探還是別的什麼,但費登沒有商量的餘地,他可不想試試與赤侯達談條件的下場。即使不情願,他也隻能往屍體走去,見樊恩的眼睛瞪著他,感覺有些毛骨悚然。於是他把樊恩的眼睛掩合起來,似乎在乞求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