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大地白茫茫。一輛雪嬌在八個騎兵的護送下行駛在路上。 赤侯萱遵守自己的承諾,把業侯哲等三人送出武州,跟著在進入相州轄區後放下,並說:“我隻能把你們送到這,之後你們能不能逃出昌國就看你們自己了。” “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們說不定在中岐就已經完了。”彌相蘭感激道。 “你們不要高興太早,我聽說我那大哥已經在你們可能會經過的地方布了陷阱,你們最好保持足夠的警惕。” “放心好了。這家夥(用拇指指著業侯哲)既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就一定有辦法,對吧?” 業侯哲不作回應。 “哦?”赤侯萱看著業侯哲,“看來你們彼此已經有了信任了。” 業侯哲也不作回應。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要謝謝你。”彌相蘭再次感激,“希望將來還能再見吧。” “等你們能安全離開,什麼時候安全回來再說吧。不過,你們最好記著一點,我身上終究流著的是赤家的血,也許下次再見時,我會刀鋒相見也不定。”赤侯萱這警告像若有其事。 “啊?不會吧?”彌相蘭既不願相信,但又覺得會變成真的。 “好了。我不喜歡拖拉,就此告別吧。不管將來是敵是友,但願你們還能平安回來。”赤侯萱說著走上轎子,然後在雪鹿的拉動下快速離去。 “她將來應該不會是敵人吧?”彌相蘭看著漸行漸遠的車轎問。 業侯哲忖度了一下,說:“或者吧。”然後掉頭就走。 “什麼叫或者啊?你回答就不會肯定點嗎?”彌相蘭追著叫怨,四周空蕩無人,隨她怎麼罵也沒人聽到。 洛風依然走在最後作為保護。 赤侯萱其實已經把他們送到了相州的中部,不過因為沒了坐騎,他們依然要消個三天才走出相州。 進入相對溫暖的靈州,業侯哲等無需再穿厚厚的棉衣,之後在一叫章綠的小鎮過上一夜才前往籌澤,一路上順順利利,沒有再受到任何阻攔。這反而讓業侯哲感到不安。 當他們抵達籌澤時,正要去找桑影,卻見桑影早早地等候在北城門口。 彌相蘭看到桑影安然無恙很高興,同時也很好奇:“你怎麼知道我們會從這邊來?” “隨便猜的。”桑影輕鬆地說,“反正你們不是從西麵來,就是從北麵來。所以從五天前開始,我就西等等,北等等,現在總算等到你們了。” “在海莊那事情辦得順利嗎?” “啊,很順利。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裡。” “我另外托你辦的事呢?”業侯哲問。 “對不起!業公子。”桑影說起來覺得有點慚愧,“因為我來晚了一步,你要找的人已經被捉了。而且聽說捉他的人正是你大哥,好像叫什麼…業侯…明的,是這個名字吧?” “真有此事?”一向鎮定的業侯哲也露出了少有的驚訝表情。雖然他閱讀別人很有自信,以前也能看出他大哥對他的厭惡,但卻沒想到他大哥會針對他做這種事。 “正如你所說,元修在這小城裡很有名氣,所以到處都有人傳。我想應該不假。”桑影不很確定地說,“當然,我去過元修被困的地方,但門前有人把守,我不敢冒然行事,所以就等你們來定奪了。” 業侯哲頓時沉默下來。 “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桑影征求業侯哲的決定。 見業侯哲沒反應,彌相蘭便拍一下他的肩膀:“喂!問你呢!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 業侯哲本來還在想他大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並且為什麼要捉元修的事,但見大家都在指望著他,隻好說:“我們先找客棧落個腳再從長計議。” “客棧我已經安排好了。跟我來吧。”桑影說完帶頭走在前邊。 彌相蘭緊接著跟上,業侯哲與洛風走在後邊。 籌澤其實也有業侯哲的通緝令貼在路邊,但一路走過去也沒人留意業侯哲,主要原因在於彌相蘭的樣貌與打扮較為搶眼,把大部分人的注意都吸引到了她身上,所以入住客棧也非常順利。 房間分配好後,業侯哲立刻把彌相蘭和桑影召集到自己和洛風住的房間商量事宜,並問桑影:“你在來的路上有沒有覺得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嘛……”桑影仰頭回想,“啊,確實是有一點讓我很在意。” “是什麼?” “在我去執行第一個任務,也就是去海莊時,路上還有一兩個關卡,但離開海莊後,一路上到這裡都沒見幾個官兵,感覺就像很太平似的。我認為自己任務還是完成得不錯的,按理說,他們應該會在西邊設下關卡才對。是不是他們察覺了你的計劃,你們在東北邊遇到了重重阻攔呢?” 業侯哲沒有回答。 “我們在東北邊確實是遇到了些阻滯,但也不是早有準備設立的關卡,隻是……運氣不好,所以被發現了兩三次。”彌相蘭跳過自己惹的禍端不談。 “那你們是不是有很大的危險?” “呃……還好吧!反正能化險為夷。” “綜合你(指桑影)和我們這邊的信息看,我也覺得有些奇怪。”洛風說,“會不會是因為臨時發生了某些特別的事,所以他們放棄了對業公子你的捉捕呢?” “在進武州之前,一路上的大小消息我都有注意,之中並沒有可以影響到這件事的。以赤侯達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他不大可能就這麼輕易放過我,除非是從離開中岐後到這裡之間有什麼變化,因為這期間我也沒留意什麼情報。抑或是……”業侯哲說著想起了赤侯萱的提醒。 “抑或是什麼?”洛風有些好奇。 “沒什麼。”業侯哲回避道,“總之,現在最令我在意的,是我大哥出現在這座城裡的事。” “我怎麼就不知道你有個大哥呢?”彌相蘭之前就很想問,而且她不太高興業侯哲隱瞞家事,看人的眼神有些輕蔑。 業侯哲沒回彌相蘭的話,又問桑影:“你到這座城後,還聽到些什麼其他特別的事?” “特別的事好像就這一件了。”桑影努力回想著說,“不過也可能是我沒注意,漏過了一些重要的也說不定。” “算了。必要知道的時候再去打聽也不遲。”業侯哲並不責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麼救出元老師。” “你叫他元老師?他到底是誰啊?很重要嗎?”彌相蘭又把好奇轉到了這個人物。 “我聽說他是個得道夫子,教書不收錢,在這裡很受百姓敬仰。”桑影搶著說。 “是這樣嗎?” 業侯哲瞥彌相蘭一眼,坦白道:“在我去才州讀書前,他一直都在我家任教,是我父親專請的老師。當然,他跟我父親是莫逆之交,十分可靠,這也是我要到籌澤找他的原因。” “但一個老師能幫得上你什麼忙呢?”彌相蘭懷疑道。 “他不隻在這裡,在朝興也很有人脈。”業侯哲說明,“所以我要想從朝興進入汕國,就必須要有他的幫助。” “欸?看來你的智慧也是有限的嘛!” 業侯哲沒怎麼在意彌相蘭的嘲笑,再問桑影:“你有沒有打聽過我大哥是什麼時候來到這的?” “就比我早一天。”桑影說。 “比起這個,你不是更應該問,他為什麼要捉你的元老師嗎?”彌相蘭又插嘴。 業侯哲有點閑彌相蘭囉嗦:“這個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但我們可不知道啊!你把我們拉到了一條船上,難道我們沒有知情權嗎?” 業侯哲辯彌相蘭不過,隻好解釋:“我大哥跟我同父異母,也就是說不是至親……” “嗯?你家的關係很復雜啊!”彌相蘭打斷道。 業侯哲懶得理會,繼續說:“我們打從小時候就不合,他比較貪玩,不學無術。而我相對沉默,大多與書為伴……” “你不是還有個妹妹嗎?”彌相蘭又打斷。 “你不知我有大哥,怎麼就知道我有妹妹?” “她以前到過學校給你送東西,你不記得了嗎?” 業侯哲輕噴一通鼻氣,說:“沒錯,我還有個小我五歲,也是同父異母的妹妹。據我死去朋友的了解,我全家被抄斬時,大概赤侯達想留兩個作為牽製我的籌碼,所以便把她和我大哥捉回去做了人質。我大哥的為人我很清楚,膽小怕事,所以從現在的情況看來,他應該是被赤侯達收買來對付我的。” “赤侯達那惡毒的家夥!他想讓你們自相殘殺嗎?”彌相蘭喜歡把別人的事當自己的事,非常憤慨。 “他就是這種不擇手段的人,沒什麼好奇怪的。”業侯哲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一般,“所以,他隻要說元老師跟我們家有關係,即使理由牽強也可以把人捉起來。” “問題是,他捉一個得道夫子來做什麼?難道他們不怕引起民憤嗎?還是說,他想用這老師引你上鉤呢?” “應該是這樣。” “你不會真的要去救人吧?” 業侯哲遲疑著說:“我想在情在理都有必要這麼做。” “嗯?”彌相蘭一邊注視一邊低吟,突然醒悟道,“原來如此。看來你這宿敵赤侯達對你可真了解啊,連你會到籌澤都算好了。” 業侯哲不作回應。 “別怪我多問一句,如果你大哥威脅到你的性命,你也會像殺外人一樣殺了他嗎?” 彌相蘭的這句話倒是把業侯哲給問住了。不管他大哥算不算至親,但總的歸來也流著父親的血緣,如果真遇到那種抉擇,他未必忍心下手,所以難得猶豫了片刻才說:“看情況吧。” “原來你也會在乎家人啊!” 業侯哲實在是拿彌相蘭沒有辦法,想生氣又無從生氣,接著好一會才把目光轉向桑影:“你既然去過元老師被監禁的地方,應該了解那裡的戒備吧?” “是的。”桑影回答,“他就被關在離這裡有一裡遠的東郊的一個草屋裡,聽說那就是他的家。戒備說不上森嚴不森嚴,反正外麵有兩個官兵守著。” “隻有兩個?”業侯哲覺得有些詭異,“沒看到我大哥嗎?” “我不知你大哥長什麼樣,如果他有官銜的話,那我就是沒看到。” 業侯哲沉思一會,很快便有了主意,轉而對洛風說:“我需要你幫我去辦件事。” “有什麼事情業公子盡管吩咐!”洛風乾脆地說,因為一路上過來他都很佩服業侯哲,有點相逢恨晚的感覺,所以除了主人外,他也很願意為業侯哲效勞。 業侯哲轉頭看彌相蘭,意思是問她同不同意。 彌相蘭會出了業侯哲的意思,並不耐煩地說:“得啦!反正都是一夥人,他願聽你差遣就行!“ 得到彌相蘭的許可,業侯哲這才吩咐:“你去查一下守衛的官兵吃哪裡的東西。” “這個容易,我這就去辦。”洛風說完立刻奔了出去。 業侯哲又把視線轉向桑影:“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再幫我去打聽一下我大哥的行蹤。” “沒問題,小事一樁!”桑影說完轉身就走。跟洛風一樣,她也很願意為業侯哲辦事,所以沒有半句怨言。 “那我怎麼辦?”彌相蘭指著自己問。 “哦?你也甘心受我差遣嗎?”業侯哲麵無表情地問。 “誰要受你差遣啦!”彌相蘭的脾氣習慣性地發作,“我是說你把我的人都差出去了,那誰來保護我?!” “原來沒有人在你身邊你很不安心吶。” “呃?你說什麼?誰不安心啦?!” 業侯哲已經習慣了彌相蘭的大呼小叫,所以心態很平穩:“放心吧!在他們回來之前,你隻要呆在這裡就沒事。” “你是說憑你就能保護我嗎?”彌相蘭質疑道,她可不再相信業侯哲有足夠的武力保護自己。 “不,我隻是說這裡暫時不會有危險。” “你怎麼知道?” “直覺。” “喂!”彌相蘭打出鄙夷的手勢,“我是女人我都沒敢說,你怎麼比我還相信直覺!” “不相信你也可以出去晃悠。” “去,這種小城有什麼好逛的!” 業侯哲不再說話。 一個多小時之後,彌相蘭又按耐不住地問:“他們怎麼去這麼久都不回來?” “事情不會什麼時候都那麼順利。你就耐心地等等吧。”業侯哲正坐在一邊閉目養神。 “怎麼耐心啊?跟你這沉默寡言的家夥呆在這悶死啦!你沒事就不會聊兩句嗎?” “有什麼好聊的?” “什麼都可以嘛!比如說你的家人。”彌相蘭正期待時,見業侯哲轉過頭看著她的嚴肅表情,轉而乾笑道,“禁忌嗎?” 業侯哲又轉回頭閉目養神。 “我就知道會這樣。”彌相蘭自言自語地抱怨。 又過了片刻,洛風首先回來,而且一進來就稟報:“查到了,是一家叫靈香食館的飯館負責的。不過他們要送十一份飯,我想他們會不會是另外安排有伏兵在那裡。” 業侯哲掐著下巴算了算,說:“是不是送過去自然知道。” “你是說讓我扮送飯的送過去嗎?” “害怕嗎?” “怎麼可能?” 這時桑影也回到客棧。 “打聽得怎麼樣?”業侯哲問。 “他現在住在官府裡,每天中午都會前往監禁元修的地方一次。”桑影匯報道。 業侯哲又思考一下,說:“這正好,省了我去找他的功夫。(向洛風)靈香食館的飯送了沒有?” “還沒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概還有半個鐘的樣子。”洛風回答。 “好機會!之前給你那套兵裝還在嗎?” “你的意思是讓我扮官兵嗎?” “是的。” “但送飯的不一定是官兵吧?” “在昌國,一般的餐館都沒有專門送飯的傭人,而且敵人足夠謹慎的話也不會讓外人送。就算真有專門的傭人,你到時再換下也不遲。”業侯哲說著拿出一包迷藥遞給洛風,“總之,你立刻去把衣服換上,然後到送飯之人行進的路上埋伏,後麵的事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 “是。我這就去!”洛風接過業侯哲的迷藥放入兜裡,轉身便匆匆離去。 “你這家夥,怎麼隨時都帶這種東西啊!”彌相蘭鄙視道。 “難道你覺得光明正大去闖才有意義嗎?”業侯哲反問。 “這樣至少不會讓人覺得你陰險。” “隨別人怎麼看!我隻要達到目的就行。何況敵強我弱,硬闖等於自找死路,我還沒魯莽到這地步。” 彌相蘭自知說不過,嘆口氣,問:“那我們三個現在又要做什麼?” “當然也要前往,不過是一個小時之後。” “你這麼相信自己的陰招會成功嗎?” 業侯哲聽到“陰招”有些反感:“你不相信自己留在這裡就好。反正你去那也幫不上忙。” “什麼?你想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我不乾!這樣還不活活悶死!” 業侯哲不加理會,又繼續他的閉目養神。 這次有桑影陪著,彌相蘭趕緊拉她說事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