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梅家女兒 一臺破碎錘 2346 字 2024-03-16

過多的回憶會讓她陷入頭疼,也會讓我每晚整理她的回憶時陷入困境,第一天就在她不斷的咳嗽聲中終止了談話,我告訴她我第二天還會來,她應該是不相信的,不相信誰會願意聽一個老太婆聊那成年舊事,而當我第二天出現在她麵前時,她略顯興奮的臉映入我的眼底,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我仿佛看到了她年輕時的容貌。   自從那天差點淹死在池塘裡後,我便被我的父親“囚禁”了起來,這裡的囚禁,是口頭的“囚禁”,他告訴我再去池塘附近半步就打斷我的腿,父親說這句話時並沒有任何怒意,所以我理所應當的認為在對父親童年的記憶中他是沒有打罵過我的,可是我的母親便不同了,在我被父親提溜著將腹部的池塘水和麵湯全部吐完之後才蘇醒過來,我虛弱的躺在母親的懷裡,父親用他掙了十天的工分從生產隊給我換來了一顆雞蛋,我的母親敲開一個小口緩慢的喂進我嘴中,那滑嫩的感覺瞬間充斥著我的整個胸腔,我的姐姐就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我,那是我們家貧窮後的第一顆雞蛋,就這樣滑進了我的嘴裡,我忘記了雞蛋的腥味,隻記住了母親慈祥的麵孔和姐姐眼巴巴的眼睛,我小小的腦袋便思緒飛躍,明天自己要不要再跳一次池塘,隻是第二天當我活奔亂跳的出現在我母親的麵前時,那根抽打了吳氏三“兄妹”的木棍便抽打在了我的身上,我慈祥的母親已不復存在,我哭喊著、我再次要去跳池塘的想法也便不復存在。   父親的“囚禁”是虛無的,在隔了一天過後,我便再次踏入了我快樂的源泉,吳氏三“兄妹”也在,其他三個沒動手的夥伴也在,我不能再繼續充當這片領地的擁有者,我便開始充當這片領地的製造者,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我那小小的腦袋裡是怎麼包羅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總之我挖了許多蔓延在那片池塘周圍的小水溝,然後將池塘裡的水引導進這些小水溝裡經過蛛網一樣的流淌後再次匯入池塘,這是個很簡單的循環係統,可是在以前誰都沒有創造出過,我想這應該是男孩子的天賦,卻出現在了我的身上,我便再次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孩子的天性是單純的,如果孩子時期就能記住仇恨的話,那麼這個世界該多麼可悲。   我再次迎來了我的追隨者,比我大兩歲的吳天並沒有說道歉的話語,他隻是小心翼翼從他破爛不堪沾滿池塘淤泥的粗布褲兜中小心掏出一塊油布,那是一張印有天鵝的剪畫,當時的我並不知道那是天鵝,隻是被它白色純凈的羽毛所吸引,那長長的脖頸抬頭仰望天空,剪畫很小以至於我看不到它的腳立在何處,為什麼是立在何處,因為我看到了它緊閉的白色翅膀,所以它不可能是飛翔,它是那麼的柔美和安詳,它便吸引了我,吳天說這是他大姐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帶來的,我原本以為他會送給我以表示歉意,沒想到他隻是拿出來讓我貧窮的思想重新注入一抹新的思想,就像我創造的循環係統一樣給他帶來了新的花樣,可是他很快就學會了我的創作,而我隻能像著了魔一樣在腦海裡不斷保存那隻瞥了一眼的剪畫,漸漸小腦袋越來越大,相反剪畫裡天鵝的畫麵卻越來越模糊,那不是記憶的衰退,而是太執著於一件事情,反而就越來越難以成功。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裡趴在土炕上,比我大四歲的姐姐已經開始學著縫補父親破舊的衣服,她看到我這個樣子便知道我又一次在池塘邊吃了苦頭,可是她從來不會安慰我,她在我八歲之前的童年記憶中就像一位陌生的親人,吃飯一起吃,拉屎一起拉,睡覺一起睡,可是在玩耍的時候卻不在一起,她應該是比我更早嘗到了黃米粥的味道,所以她沉悶的性格不同於我的開朗,我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童年從來沒有失去過什麼,而她的沉悶卻建立在她還未感受到快樂便失去了快樂。不過此時此刻,我也有了我的煩惱,那一小塊油布上的天鵝成為了我的煩惱,它不斷填滿我小小的腦袋,雖然我已開始對它的具體樣子模糊,不過我依舊忘不掉它白色的羽毛、白色的身體,直到三天之後的那個午後我和吳佳建立了往後童年時光中那堅不可摧的友誼後,我便得到了那片剪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它很美麗,那是我將它捧在骯臟的手心時最真摯的描述。   在看過那片剪畫後,我陷入了憂愁,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會有有憂愁呢?   母親從公社端來的一塊雜麵饃饃,那是一個月才能夠吃上一次的美味,我卻絲毫提不起興趣,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卻隻是大口喝著父親從池塘裡挑來的池水,帶著青蛙腥味的池水灌進我的小小的肚子,我很快忘記了饑餓卻沒有忘記剪畫,就在我的父親準備將我的那小半塊雜麵饃饃放入他的口中時我突然間想到了一個能夠得到剪畫的計謀,便一個跳躍將我父親即將吞入口中的饃饃給搶了過來,三天後我找準機會和比我小一歲的吳佳單獨相處,那是一整塊草垛,吳佳正蹲在草垛後麵拉屎,我將即將要發黴的那一小塊已經硬邦邦的饃饃掏出,就這樣,吳佳一邊拉屎一邊啃著我遞給她的饃饃,吳佳黝黑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我黝黑的臉上也露出笑容,隨後我又撿起幾塊光滑的石頭將吳佳的屁股擦乾凈,我便取得了吳佳的信任,這是一個小孩不應該有的心思,卻為了得到那片剪畫從心裡突然萌生了這個想法後又得以實施,先天的思維讓我取得了成就。   過了不久我就聽到了吳佳在她們的土墻屋內“哇哇”大哭,隨後是一陣她父母的吵罵聲中伴隨著吳天的哭喊,等沉靜過後,吳佳搖搖晃晃的向我跑來,我看到了她小手中緊緊攥著的那片剪畫,她破舊的粗布麻褲在風中搖曳,骯臟的腳丫跑在滿是黃土的羊腸小路,午後的陽光同樣灑在她的身上,如天鵝一樣的純凈白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