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梅家女兒 一臺破碎錘 2905 字 2024-03-22

我的父親被打了,在秋收的時候,隔壁地的張大勇認為我的父親多割了他家的麥子,他便將鐮刀背部狠狠劃向我父親的頭頂,那頂著一頭好似亂草的頭發裡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我無法想象如果他用鐮刀正麵砍向我父親的頭顱,那頭顱會不會像一顆西瓜一樣在我麵前裂開,鮮血就像殺那頭黃牛時一樣流進我的腳底,流進這片土地。   當我看到我父親頭頂流血時我發瘋一樣沖向怒目圓睜的張大勇,他正準備揮起鐮刀再次砍向我的父親,看我沖向他去時他猶豫了一下手中的鐮刀便抬腳將我踹翻在地,那一腳結結實實的踹在我的肚子上,我便回想起當時差點淹死在池塘時的場景,窒息感、惡心感瞬間席卷全身,緊接著便是渾身顫抖,你是忘不掉那種感覺的,在毫無防備下被成年人卵足全力的一腳一擊擊中腹部,然後像死狗一樣躺在麥田地中抽搐,我的父親忍著劇痛一手捂著鮮血直流的腦袋跪在地上想拉我起來,可是我已暫時失去了這個能力,等其他村民圍上來時,張大勇才逐漸平復了瘋狗似的怒火,不過他依舊揮舞著帶血的鐮刀站在我和我父親的頭頂喋喋不休。   “這老不死的偷偷割我麥子”。張大勇破口大罵。   “這老不死的帶這個婊子一看就不乾好事”。張大勇破口大罵。   “這老不死的那啞巴婆娘生的賤貨還騙了老子十元錢”。張大勇破口大罵。   “行了大勇,趕緊帶去醫院縫針,別鬧出人命”。有村民說。   “媽的,死就死了,殺光他全家,媽的”。張大勇破口大罵。   仿佛是辱罵再次加重了他的怒火,他作勢揮起鐮刀想再次在我已癱坐在麥田地裡的父親頭頂上砍一刀時卻被其他村民給攔了下來,過不久隊長來了,是許浩的父親,許浩算是正人君子一類,他的父親便也不差,許浩的父親上前用力扇了張大勇一大嘴巴子,咒罵幾句之後要求張大勇立刻帶我父親去醫院,有心好的村民已將破舊的衣服脫下來遞給我的父親擦血,還有些有經驗的老人將乾吧點的黃土在手掌心中粘成粉末灑在我父親還在流血的頭上,沒有人去看真正的傷口在那,我的父親整個頭都在作痛也便感知不到到底那裡是傷口,就這樣灑土的灑土、擦血的擦血,和張大勇爭吵的爭吵,在一片混亂中父親的血已開始凝滯,我的肚子也不再劇痛,在一切已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四隊當村主任的徐墩兩,徐主任才緩緩來到現場。   “大舅,這老不死的偷割我麥子不說,我阻止他,他還夥同他姑娘想打我,我一時急便不小心砍了他一下”。   張大勇撲通一聲跪在徐主任麵前,一聲大舅如同天神,早已知道這層身份的村民已紛紛倒戈,大罵我的父親手腳不乾凈,不知情的村民被張大勇的這一舉動所嚇到,不過很快便重新“認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加入到倒戈的陣營。   徐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不過身板依然硬朗結實,走路也是板板正正,他沒看張大勇一眼,也沒看我一眼,我和我的父親就坐在麥田地裡,他捂著頭,我的肚子已不比剛開始的那麼疼,便也沒有假裝捂著肚子,有好心人偷偷在我身後告訴我把肚子捂起來,把肚子捂起來,可是我卻並沒有照做,我隻是幫父親捂著頭頂,那時候我多麼相信正義,我覺得我的痛已微不足道,我隻是想要回一個公道,所以我沒必要去假裝,我的父親流的血是事實的、是假裝不了的。   我的父親煞白的臉已沒絲毫血色,就連嘴唇都是煞白,在都是煞白的組合下讓我父親的臉看起來有點滲人,加上天氣炎熱很快凝結的血液在他頭頂結成一片一片,便又是滲人中帶著一股淒慘,就是這幅淒慘、滲人的·麵容卻讓徐主任也沒有正眼看上一眼,他隻是斜眼看了一眼我的父親後便聽許浩的父親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許浩的父親沒有扭曲事實也沒有誇大其詞,張大勇已起身,他湊上前想去打斷兩人的對話。   “啪”的一聲,徐主任未回頭反手一個巴掌便抽在張大勇臉上,村民們見此情景並未出聲喝彩,可是我卻對這位第一次見麵的徐主任心存感激,卻不想這隻是這位徐狐貍的狡猾手段,我還自以為這一巴掌是他替我們出氣的。張大勇結結實實挨了一把掌非但沒惱火反而賤兮兮的笑著退到了一邊,我從他那賤兮兮的笑中仿佛看到了他奸計得逞,我便從心存感激的心變成了徹底絕望。   徐主任帶了兩個人,其中一位便是我日後的丈夫,他們開始現場實地有模有樣的檢測,推斷,再用穿著破布鞋的腳在我家麥田地和張大勇家麥田地走來走去,再推斷,最後得出結論是確實是我的父親有錯在先割了張大勇家的麥子,我未來的丈夫那看似精確的測量加上得出結論時義正言辭的表情讓我當時都以為難道真的是我的父親為了他的兒子而去多割別人家的麥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終張大勇成為了受害者,既挨了徐主任和許隊長一巴掌後又損失了錢財,他在麥田地裡叫苦,徐主任已帶著兩位精確量測者離開,村民們也回歸了各自的麥田地。   我扶著父親走回家,手裡攥著徐主任為我家討回的補償------50元錢。我的父親老淚縱橫,我不知是他頭疼還是委屈,血已不再留,因為已開始在心裡滴血。   我第一次見五十元錢,那張破舊不堪的五十元被張大勇不甘心的從他鞋裡掏出來時還冒著熱氣,我在接過那張冒著熱氣的五十元錢時還曾表露出嫌棄。   “五十元已經不少了”。村民說。   “是啊,夠她家吃幾年白麵了”。   “這輩子都夠了吧”...........   當夜,我的父親騎著我從柴雪家裡借來的駿馬走進縣城,因為他回家輕輕一揉頭皮時鮮血便又“滋滋”的流了出來。   我無法感想我父親當日內心的想法,因為在那天晚上我忽然覺得慚愧,我將頭捂在被窩裡,柴雪就睡在我的身旁,我的母親已經哄著我的弟弟睡去,我聽到我的父親騎著駿馬已離去,我想起他慘白的臉、流血的頭顱、和老淚縱橫的樣子,我便有淚水劃過,這是對他的心疼夾雜著慚愧。   當在場所有人都覺得他割了張大勇家的麥子,他自己的女兒在那一瞬間竟然也那麼覺得,這不應該慚愧麼,這不應該慚愧,應該是不得好死,畢竟那是自己的父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