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1 / 1)

能允許我拒絕嗎 孟禦 3534 字 8個月前

先講講父親吧,畢竟後麵的故事裡就如同生活中一樣,隱形起來,不會經常提起了。其二是因為我害怕他。   家裡人員構成簡單,我的父母,還有獨生女一個。   父親是中石油的職工,福利待遇優厚,工作算是油田裡輕鬆的一個工種,主要負責巡視管道,比鉆井隊輕鬆很多,錢也少拿很多。工資很穩定,從零幾年的三千,到一幾年的三千。直到這兩年外調到青島,工資才有點起色。   家裡幾乎全靠父親的工資支撐。   他的工作比較輕鬆,在我小時候一直是上一天歇三天,調到青島以後,上一個月休半個月。   母親是中石化的員工,雖然也算是油田,國企,但工資比父親要少很多,一個月隻有一千多。主要工作是在辦公室裡製表,福利待遇也很不錯。   我懷疑過他們騙我,因為其他油田職工的孩子,我的同學,他們生活都過的有滋有味,大魚大肉。我們家十八年一如既往的清貧,節儉。   父母在我小時候試過理財產品,買了基金股票,零幾年虧了兩萬塊,再沒嘗試過這種東西。   他倆為我家的清貧找了個理由,叫養生。挺像回事的,倆人原來經常自己買了艾條在家艾灸,吃飯也少油少鹽的。早餐晚餐就是玉米糝糊塗,小米大米粥,麵湯這幾樣來回切換。   中午就米飯,隨便炒幾個菜。   確實非常合理,對人身體很健康,從小沒吃什麼好東西,但也不瘦,還長的很高。下館子是有的,我們有時候會去麵館吃碗麵,或者是螺螄粉。   小炒,自助,海鮮,牛排,披薩,隻有偶爾辦事,吃席,或是某個親戚帶我去吃一次。   家裡帶我吃過兩次肯德基,都是我過生日要求的。   經常聽到我爹和便宜親戚說什麼“父母好吃好喝的給你養大,你怎麼一點不懂感恩。”“都是慣的。”   我想說,給口吃的沒被餓死,是有養育之恩,但跟好吃好喝和慣著是有區別的吧。   “都是慣的”這話說的經常讓我以為自己被當公主一樣被捧著長大呢。   很難界定,因為給口吃的,已經比大部分孤兒,被遺棄的孩子好很多,但是稱之為父母的愛,可能是不夠的。   我沒說,我知道跟這幫逆天大人爭辯沒有結果,再爭辯就要被扣上“和大人頂嘴,沒大沒小”的帽子了,爭辯隻會給自己找更多麻煩,爭辯兩次“誰慣著我了?”就再也沒爭辯過。   也怕被打。   我爸在外麵是個敦厚老實的人。在家總是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暴怒,暴怒完摔東西,動手。   從小到大,隻要和我爹待在一個空間,我的精神就會處於一種緊繃的狀態。後來形成PTSD了。   十八歲生日那天,我不小心碰掉了一個塑料杯子,發出了響聲,他咬牙切齒的吼我,仿佛我是他的什麼仇人。   我耳鳴了短暫的一瞬間,把那個塑料杯子狠狠的摔了出去。崩潰的哭了一下午。   我的十八歲生日,就這麼毀了。哪怕我那天打扮的再漂亮,雖然我想不起來他指著我罵了什麼,但隻要回想起那天他咬牙切齒的神情,回憶就會糟蹋的一團糟。   沒有朋友那樣的成人禮,媽媽給我了二百塊,在美團上訂了DQ的冰淇淋蛋糕。   我切了一塊,嘗完把他放回了冰箱裡,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杯子,事情就發生了。   晚上媽媽帶著我去三姨家住了一晚上,三姨家沒有空調,夏天住著不舒服。而家裡客廳的空調老舊了,前一天剛換了新的空調,說是給我的生日禮物。   媽媽說回去吧,憑什麼讓他自己一個人住大房子吹空調,我們又回去了。沒有道歉,什麼也沒有,我回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了。   十四歲確診抑鬱癥以後,就不怎麼打我了,但還是會因為一點小事暴怒。   我跟他不經常說話,他心情好的時候會逗逗我,也不管我理不理他,小時候我不理他也會咬牙切齒的質問我“父母和你說話,你沒長耳朵還是怎麼回事?”   然後打我一頓。   我幼兒園的時候聽別人說,父母是可以不打孩子的時候是很震驚的,羨慕的聽那個小姑娘講父母是怎麼把她當掌上明珠一樣嗬護。   結果上了小學,偶爾問及的那幾個幸運兒,很少有幾個被打的。   上了初中高中,油田的學校有本地人進入了以後,這種情況好多了,至少家裡不幸福的變多了,我沒有那麼異類了。不過這個階段的人,也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了。   上高中了以後,或許真的有吸引力法則,身邊突然交到的朋友原生家庭沒一個幸福的。   釋懷了不少。   幼兒園的時候養了一隻兔子,很乖巧可愛,就是平常最常見的那種。但她在我心裡是最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最乖,最可愛的寶寶。   我每天放學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給她喂草,路上看到草葉,就會拽幾根看著好看的帶回家喂給她。兜裡經常有各種各樣的葉子。   她是那麼可愛。純潔的毛摸起來很舒服,吃草的時候動作簡潔明快,輕輕的撫摸她的耳朵也不會怪你。   她叫小雪,雪是指她潔白乾凈的毛。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的名字。   有一天放學回家,找遍了家裡,臥室,陽臺,廁所,再也找不到小雪了。   寫到這我仍然會哭。   哪怕我現在記憶力衰退的厲害,哪怕這是十幾年前的事。   我爸爸把小雪拎到奶奶家,和他們一起吃了。   我已經忘了得知真相那天有沒有哭,但後來哪怕他們說的再愛我,編的再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我也不相信愛一個人能把她珍視的東西吃掉。   後來堂弟在奶奶家也養了隻兔子,活的很好。奶奶幫堂弟喂的很好,油光水滑的。我麻木的站在籠子前麵看著堂弟喂那隻紅眼睛白毛的生物。   “真可愛。”   我對兔子已經沒有興趣了,見到兔子也隻會冷漠的看著或者走開。不是因為我變成無聊的大人了。   這些兔子裡,再也沒有我的小雪了。   爺爺奶奶讓我想看兔子了就來看看。我爸的解釋是爺爺奶奶家有院子,所以可以養。   後來我再提起我的兔子,我爸給出的答案是“不就是一兔子嗎,你沒完了是吧,我就吃了怎麼了。”   自那以後我對生命沒有了敬畏,也慢慢變成了親緣淡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