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艷陽高照,秋風瑟瑟。 經過昨夜夜談,黃素與侯斐幾人關係也拉進了些。 清早,墨曉亭便又提著食盒前來探望黃素。 黃素也頗為喜悅。 墨曉亭奉上一碗茶盞道:“洛夫人,時節已入秋,您又懷有身孕,我特地熬製了潤肺梨膏。” 黃素笑道:“有勞曉亭姑娘了!” 墨曉亭道:“洛夫人不必如此客氣,你們既都是斐哥哥的至交好友,那便是曉亭的至交好友。” 黃素喝了一口梨膏,嘴角上揚微微一笑,看破不說破。 黃素有感問道:“曉亭你也過了及笄之年,不知可有婚配了?” 曉亭搖搖頭,當即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麼。 黃素道:“你也是出身名門之女,按禮製也早到了婚配之年,你總不可一世跟著侯斐在飛花穀吧?” 曉亭怔了一下,目光遊離:“父親將我托付給了斐哥哥,這些年都是斐哥哥在照顧我,這些大事我得聽他的。” 黃素泛眼笑道:“你這一口一個斐哥哥,你是將他以兄長相待,還是……” 曉亭更加羞澀,神態嬌媚,她不知這個洛夫人此話究竟何意,瞬間讓墨曉亭不知如何作答。 墨曉亭道:“我,一直都把他當兄長……” 黃素道:“侯斐武功高絕,為人磊落灑脫,又一表人才,你有此兄長在,一般大戶人家也不敢怠慢於你,他必然替你覓得佳婿。” 墨曉亭低頭不語。 黃素道:“我此行乃是去江州,長林山莊,傳聞江州裴家文武雙全,倒時我與你物色一個?” 墨曉亭搖頭,堅定道:“不要!” 黃素問:“為何?” 墨曉亭道:“我覺得飛花穀就很好呀!風景別致,山清水秀……” 黃素道:“你究竟是覺得飛花穀很好,還是覺得別的很好?” 墨曉亭道:“都很好!” 黃素道:“比如,你的侯斐哥哥?” 墨曉亭愣住,此時的曉亭內心早已是小鹿亂撞。 黃素道:“你傾心於他,是也不是?” 墨曉亭百感交集,羞澀問道:“洛夫人,你是如何知道的?” 黃素露出笑意,輕輕刮了刮曉亭的鼻尖:“你看他那滿眼泛光的眼神,早已經將你給出賣了。” 曉亭頓悟,羞愧難當,咧嘴笑道:“有那麼明顯嗎?” 黃素道:“試問那個女孩看一個男子會是這種眼神,若說沒有心思,鬼都不信。” 曉亭道:“三年前我及笄之禮前夕,斐哥哥受邀來到墨門觀禮,斐哥哥灑脫風趣,給我講了許多好玩的故事,沒過多久,墨門被滅,斐哥哥為了救我受了李存顯一掌。” 黃素道:“你這是,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曉亭笑道:“我當時驚嚇過度,斐哥哥便帶我一路沿江南下,到了這片花穀,斐哥哥自知有大事在身,將我藏好後便要離去,我見他負傷,或許是怕,怕他也一去不復返,便死死揪住他的手,他或是見我可憐動了惻隱之心,便留在花穀,悉心照顧了我三日才前去洛陽。” 黃素道:“果然,他之所以誤了期限,是為了護你。” 墨曉亭道:“這事不能怪斐哥哥,都是我當時太害怕了,他走後的那半月,我躲在山洞裡夜不能寐,他走時說過待花穀花開,他便回來,我則終日躲在江畔等他。” 黃素道:“你當時的仿徨不安,我最能懂。” 墨曉亭點頭:“後來百花齊放,入穀而來的卻是些難民,我又與他們待了半月。” 黃素釋懷道:“我還以為他們是盜匪。” 墨曉亭道:“花穀最開始,是我和斐哥哥發現的,後來難民們來到穀內,他們很照顧我,之後半年,我一邊等待斐哥哥,一邊教大家開田、做農具,建房屋,這裡也一步步變成了今天的花穀。” 黃素贊嘆:“墨家後人真了不起!” 墨曉亭搖搖頭微笑道:“怎奈世道紛亂,各地都在打仗,不久穀內便來了一股強盜,他們的匪首塗燦也看重了花穀,將我們趕了出來,並且還想娶我做壓寨夫人。” 黃素皺眉:“哎,生不逢時,皆是淒苦,你後來是如何逃過一劫的呢?” 曉亭認同,但她又十分欣然道:“我讓塗燦五月初五備好婚轎,正大光明娶我過門,他答應了,實則我是拖延時間,製作‘銀針袖弩’,我打算於那一夜取他狗命,為花穀除害!” 黃素十分認真的聽著,心裡卻十分吃驚:“那時的墨曉亭,可才十五六歲呀!便能有如此周密的謀劃與本師,了不起!” 說著說著,墨曉亭開始容光煥發,她道:“就在初五的暮晚,我如約坐在婚嬌之內,剛要拜天地時,他回來了,他匹馬單刀沖入了大堂,將一眾強盜打的鬼哭狼嚎,狼狽不堪,塗燦想跑,我舉起袖弩,卻被斐哥哥攔住了。” 黃素道:“為何?” 墨曉亭道:“他不想讓我成為墨門‘墨守成規’的破規者。” 黃素點頭:“所以最後?” “所以斐哥哥出手了結了塗燦。”墨曉亭畫風一轉,十分欣然道:“斐哥哥回來後,摘掉了我頭上的珠花冠,將給我帶的個小禮物拿了出來,他說當是補償我及笄的禮物,這些年我一直戴在頭上。” 黃素看向墨曉亭馬尾辮上紮著的紅絲帶,細細一觀後,黃素震驚不已:“傻姑娘,你可知這絲帶哪是珠花冠能比的!” 墨曉亭疑惑:“這絲帶,很貴嗎?” 黃素無奈笑道:“這兩條虹煙錦絲帶,起碼值數千兩銀子,虹煙錦是中原與敦煌通商的上等綢緞,一般都是王侯世家才有受用,在鎮北關,我隻見石鳴扈的夫人佩戴過。” 所謂將相本無種,眾所周知,石鳴扈乃是石進唐心腹親侄子,他雖然不是王侯世家,但背靠石進唐,他能夠用上王侯世家禮製的首飾,也不足為奇。 黃素有些神色微異,此刻她覺得曉亭雖苦,但好在侯斐最終選擇回來陪在她身邊,黃素腦中閃過一絲憂傷。 黃素道:“所以你也就是從那時起,愛上了他?”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墨曉亭臉上瞬間又泛起憂愁,道:“斐哥哥就是塊兒大木頭,這些年他越發對我好,我就越發煩悶,我真不知該怎麼對他表達。” 黃素默默算了一下,道:“他年長你十歲,或許是真把你當妹妹了吧。” 墨曉亭喃喃道:“誰要當他妹!年長十歲又如何,我偏偏就是喜歡他!” 墨曉亭又道:“洛夫人,你說我該怎麼辦呀!” 黃素很喜歡曉亭稱呼她為‘洛夫人’,所以,黃素打算幫她。 黃素道:“你看這樣如何,我去探探你斐哥哥的口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看他作何解釋。” 墨曉亭一聽頗為開心,但很快又退縮了:“洛夫人,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呀,若是讓斐哥哥知道我對他的心思,他又不答應,咦惹~那羞死了,我以後還怎麼見他呀!” 黃素寵溺笑道:“傻姑娘,隻是探探口風,我自有分寸。再說,昨日宴席上,我看姚大叔時不時將‘靈粟’往侯斐話裡插,看來姚大叔的心意也在明顯不過了。” 墨曉亭雙眉緊蹙,道:“靈粟姐姐生性善良孝順,又溫柔賢淑,穀中許多壯年都上門求過親,可都被姚大叔婉拒了,擺明了就是要將靈粟姐嫁給斐哥哥嘛!喏!今天一早,姚大叔便登門造訪,又把斐哥哥請去他家裡吃飯了。” 墨曉亭越想越氣,瞬間起身拍在桌上:“一日三餐,兩頓不著家!這樣下去還得了!” 黃素道:“你有何打算?” 墨曉亭道:“我去把他揪回來。” 黃素道:“你如何揪回來?” 墨曉亭伸開衣袖,手腕裡幫著一塊玉圭狀的木板:“我先將冰魄針淬上麻藥,再射在斐哥哥的脖頸上,倒時我再出麵將其帶回來,我看姚大叔今後還有何臉來見斐哥哥。” 墨曉亭說完,連忙問黃素此計策如何,黃素還未回答,隻聽門外掌聲如潮。 “精彩!實在精彩!” 侯斐鼓掌走了進來,墨曉亭十分尷尬的愣在原地,隨後大大咧咧的朝侯斐道:“斐哥哥,洛夫人有事找你商量,我先回避!” 說完,無地自容的墨曉亭急忙溜了出去,剩下黃素尷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