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斐施禮問道:“不知嫂夫人真有事與我相商,還是曉亭胡編亂造的?” 黃素回禮道:“我確有事想與穀主商議。” 侯斐道:“唉!嫂夫人此言差矣,有事吩咐,不必相商。” 黃素有些詫異,道:“不用相商?” 侯斐道:“嗯。” 黃素點頭,道:“你覺得曉亭怎樣?” “曉亭?” 黃素道:“不錯。” 侯斐道:“原來嫂夫人是為了此事,好說好說。” 黃素疑惑,侯斐為何會如此痛快! 侯斐道:“若是嫂夫人實不願相借,我自去跟曉亭講明白。” 黃素更加疑惑:“借?借何物?” 侯斐道:“劍。” 黃素一頭霧水:“好端端的!為何要賤!” 侯斐倍感疑惑,道:“曉亭可有向嫂夫人借明霜劍?” “哦!”黃素緩過來,道:“沒有。” 侯斐更加疑惑:“先前明明是她吵著要借明霜劍一觀,怎麼到現在都未曾開口!” 侯斐道:“明霜劍,本是貞觀年間,墨門兵器大師,墨冶巨子所鑄造,獻於太宗皇帝,後又賜予劍聖裴將軍,後來安史之亂爆發,此劍也下落不明,直到洛天行重新佩帶這柄劍時,明霜劍才重現江湖。” 黃素道:“所以曉亭想要借明霜劍觀摩?” 侯斐道:“正是如此。” 黃素恍然大悟,道:“她未曾開口,否則我早借予她看就是了。” 侯斐道:“多謝嫂夫人。” 黃素看了一眼不知所以的侯斐,微微笑道:“你先別急著謝我,我也還有事想問你呢!” 侯斐道:“嫂夫人有事直說。” 黃素道:“你對靈粟這位姑娘印象如何?” 侯斐不假思索,道:“溫婉賢淑,樣貌尚可,就是……” 黃素問:“就是什麼?” 侯斐道:“就是有些體弱,看起來病殃殃的。” 黃素道:“你對她可有意?” 侯斐搖頭,道:“無意。” 黃素詫異:“你想都不想便隨口而出?” 侯斐道:“有意便是有意,無意便是無意,這有何好想。” 黃素認同。 侯斐問:“嫂夫人為何問我這些事?” 黃素尷尬道:“呃,我隻是,想問問你,要娘子不要!” 侯斐道:“不要。” 黃素愕然道:“為何不要?” 侯斐道:“我花穀終年花香四溢,綠水環繞,良田數十畝。穀中村民民風淳樸,我作為花穀穀主,自然要護持花穀,以民為重,豈可貪戀紅塵粉黛,怠於情愛!” 黃素默默點頭,覺得十分有理。 但她瞬間又想到一個更加有理的事。 黃素道:“我知曉有一人與你誌同道合!” 侯斐欣喜萬分,問道:“是誰?在哪?武功如何?” 黃素瞬間頭疼不已,道:“她出身名門,家住,住……” 侯斐好奇道:“住哪?” 黃素道:“家住洛陽。” 侯斐道:“出身名門、家住洛邑,定然是個高手!” 黃素當即傻眼:“看來曉亭說的沒錯,這家夥除了武學是個奇才,為人磊落之外,真是塊兒木頭!朽木不可雕也!” 黃素道:“對!高手!是個絕世高手!” 侯斐道:“還望嫂夫人直言不諱!我也好去找這位朋友暢談胸意!” 黃素早已經頭重腳輕,隨即道:“這位高手淡泊名利,十分喜愛李商隱的詩,若穀主有意結識,可在這裡入手。” 侯斐沉默,道了謝後便匆匆離去,回去後居然真就各處尋找李商隱的詩集著作。 可巧的是,曉亭房間裡,就有許多李商隱的詩集,不巧的是,侯斐就此閉門研讀李商隱的詩書,誰也不見。 固執,和執著,夾在一起成就了侯斐,一天一夜,硬是將李商隱六百首詩通讀一遍。 次日天色微蒙,侯斐便來登門造訪。 侯斐道:“多謝嫂夫人相告,我徹夜不眠,已將義山先生六百詩作通讀一遍,還望嫂夫人告知在下,那位朋友的住處。” 黃素聞言大驚失色:“六百首!你全……” 侯斐道:“不錯!六百首未成落下一部。” 黃素隻覺氣血翻湧,又氣又想笑,道:“那麼多詩集,你哪來的?” 侯斐道:“正巧曉亭那便有。” 黃素心裡暗自竊喜,道:“噢,穀主還未聽我把話說完就走了,其實不用全看。” 侯斐道:“博學多識,多多益善,全看也無妨!” 黃素點頭,道:“其實她隻是喜歡《錦瑟》這一首詩作而已。” 侯斐默默道:“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侯斐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對,道:“此詩所表達的乃是對戀人的濃烈愛意,及對年華易逝的惆悵與感慨,難道這位朋友感情不順?” 黃素剛覺得侯斐進入正題了,最後又南轅北轍了去。 黃素索性道:“這位朋友年芳二九,博學多才,雖是一派高手,卻淡泊名利!這點與穀主是否同道?” 侯斐道:“如此年紀便有此等作為,甚是同道。” 黃素又道:“她同穀主一樣,率領一群難民親手創建家園,為守家園平安,寧可自己為玉碎,也要護百姓瓦全,這點,是否與穀主琴瑟和鳴!” 侯斐道:“我此生最敬情懷,不想還有如此有情懷之人,不得相見,實在惋惜!” 黃素笑道:“她年芳二九,玲瓏可人,她與穀主一樣,皆讀李義山的詩作。不過……” 侯斐頓時間覺得有些如夢似幻,凝重道:“不過?如何?” 黃素道:“不過,比起這些,她更加珍愛兩匹虹煙錦……” 侯斐瞬間反應了過來:“不必說了!她是曉亭。” 黃素點頭,道:“山有木兮木有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心悅君兮君不知,是她這三年來輾轉反側,想要對你說的話。” 侯斐沉默了一會兒,道:“不可!” 黃素道:“為何不可?” 侯斐道:“不可便是不可,哪有那麼多答案。” 黃素道:“其實你應該也早就感覺到了,隻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 侯斐不再說話。 黃素道:“她不在乎你年長於她,她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墨家傳人,她家沒了,是你給她機會,獨自安了花穀這處新家。” 侯斐道:“隻是一片山穀而已。” 黃素道:“因為你說過,百花開時,你便歸來。在她心裡,便是與塗燦同歸於盡,也要護住這片花穀,隻是因為,她怕你來了不知道她一直在等你。此番情之真,愛之苦,你可曾明白!” 侯斐道:“不明白。隻要她好好活著,便是我對墨巨子最大的交代。” 此時,門外的湯羹灑落在地,當兩人出來時,隻見一個青衣身影早已跑過了回廊。 侯斐神情微異,卻又強裝鎮定,一旁的黃素看不下去了,道:“既然如今話已說透,穀主既無意,那也不便強求,我和我爹也在貴穀叨擾三日,明日一早我們便啟程,我順便問問曉亭,是否願意和我們一同南下江州,今日便算與穀主辭行了。” 侯斐道:“嫂夫人既還是執意南下,我也不便挽留,至於曉亭,但憑她心意,但我曾經答應過墨巨子,護她此生周全,事關於她,我還要斟酌斟酌。” 黃素也同意,話落,黃素便緩緩朝曉亭離去的方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