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應聲附和著,又添道:“梁小主自然是好性子,卻也不計較著府裡廚房裡的奴才看碟下菜。知道王爺今日久在梔簪閣未出,便急於討好,倒讓不得寵的妾室吃了苦頭。” “有這樣的事?從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廚房裡如今管事的是哪一個?”靜姝輕褶了眉頭,“雖說凝雲出身婢女,但如今到底是個正經格格,怎能如此怠慢。” “福晉莫要動氣,奴婢已經發落了廚房裡管事的媽子廚子們,扣了一月月錢做例,又諾了他們若能將功補過,等中秋時候會另再有賞。”冰清雖說為靜姝的貼身侍女,但也管束著府裡上下的大小事宜。 “近來府裡宴請頻繁,想來也是他們有了躲懶的心思。”靜姝輕嘆了一口氣,自愧難料理好這府裡上下,“咱們房裡再撥個丫頭去婭禎那裡伺候著,莫要出什麼差池。” “另外入宮的事情也已經打點妥當了,隻是和福晉此次是否要一同前去?”冰清試探問道。 “此次入宮拜見聖上一來要謝親王的恩典,二則便是皇上這欽賜的姻緣,自然少不了鈕祜祿氏。”靜姝倦這萬事總是千絲萬縷而又為難,“至於蓉福晉便罷了,入宮日子一切布置還是簡單些。” 而那邊廂侯佳婭禎自傍晚從福晉房中出來後,便一人鬱鬱寡言,即不似白日那般瘋魔,也不如先前一般冷靜。 侍女銅花盛藥悄聲進來,垂頭抬眸瞥了婭禎一眼,幽聲道:“小主,藥好了。” “我這兩日昏昏沉沉的,那些衣褲……” “奴婢照著小主的吩咐,都悄悄燒過丟了”銅花忙應道,“今日用的藥也是趙太醫新開下的方子。” 侯佳氏黯然閉上眼睛,那淚珠在微顫的紅眼眶裡旋了兩圈,還是不住地落了下來。 午後趙儀端診脈,其話直截了當地點明了婭禎下紅之癥已然嚴重,加之六格格早殤導致其大悲大痛,日後若想再有子嗣隻怕其可能微乎其微。 “這趙太醫師出無名,小主您且寬心,莫不如奴婢上外頭再找些名醫來為小主診看?”銅花的寬慰之語雖難能解其心結,卻也讓侯佳氏無奈地點了點頭。 “你看著滿王府裡,拜高踩低,平日裡素來姐妹相稱,可如今我這境遇,除了福晉,卻隻有梁凝雲顧著薄麵肯照看我些許。”侯佳氏輕攥著拳,那指甲嵌進皮肉裡留下猩紅的痕跡。 新賜名的菡釵閣內,蓉潔已然倚在床上準備歇息,而她還在回味著今日來傳話的小廝說的話。 她這個人,就像是遂了順水的人情嫁入王府,遂了順水的人情成了側福晉,哪怕隻是一塊房名匾額,也要乘他人東風…… “錦雲,梔簪閣的燈可熄了?”蓉潔用著玉輪輕揉著臉頰,以圖肌膚緊致。 “奴婢方才在外打水時候瞧著呢,還沒有。”錦雲答道,“還見著小廚房往那房裡送著點心,說是王爺正與和福晉下棋賞畫,正興頭上。” 蓉潔輕嗤一聲,笑道:“是了,到底是出身名門,即便是閨閣女子也同男人一樣盡好風雅。隻怕是稱極了王爺的心意。” 錦雲默不作聲,將安神湯遞給了蓉潔。用這藥隻因蓉潔近日來失眠多夢,時常夜中驚醒。至於何時落下這樣的毛病已然是記不得了,倒是靠著安神湯能好眠些許。 “近日來時氣不大好,我總覺得身上疲憊。”蓉潔飲盡了那湯藥,感慨道,“照顧莊敬的嬤嬤要務必仔細著。” “三格格一切都好,也都因著王爺眷顧。”錦雲輕嘆了一口氣,“從前咱們的大阿哥若是在……王爺也一定喜歡。” “大阿哥福薄,與王爺和我的緣分淺,但到底是來這世間走上了一遭。”蓉潔自知王爺對其能夠誕下長子一直心懷感念,也因那剛出生便離開的孩子才穩固著她在府中的一席之地。 相比之下,此刻與王爺同處一室的和頤並未有如此多的憂慮顧及,王爺適才方賞了她幾副珍藏的畫卷供她在寢殿內擺放,又一同用過夜宵閑談著從前王爺所聞的軼事,曼妙的笑聲不絕於耳,連在一旁伺候的如茗都覺著這樣的愜意是從未得見過的。 不久,府裡的老嬤嬤端著洗漱的茶飲上來伺候,仿佛也暗示著即將發生的事情。 和頤覺著心口逐漸顫動地厲害,如同昨夜那般的緊張又油然而生。但彼時的眼前人已然生動起來,她不再是那般的畏懼與彷徨,永琰今日也並未多飲,燭火晃動下他的目光清澈而溫和,倒讓和頤心頭升起一股暖意。 素來隻聞一刻良宵值千金,而在和頤腦中,那些許時光間總是晃動著一個又一個的雜念。似乎腦海中翻騰的人事一切盡與身前這個人無關,但似乎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待如茗如茵再到房中來伺候時,和頤於那一霎才回過神來。 “瞧得出你還有些害怕,”永琰在她耳邊低語道:“你也不似一往活潑明媚的性子了。” 和頤並未回應,永琰待下人都退了,才又問道:“怎麼了?” 和頤這才吞吐答道,“是妾身不懂得伺候王爺。” 永琰扶她躺下,寬慰道:“傻話,你何須這樣謹慎小心?往後我們便好了。” 這夜伏在永琰肩頭時,和頤不再覺著如同昨日那般陌生難寐,她再一次感受著永琰平坦均勻的呼吸聲,但她回想起方才,眼前總是閃過父親母親、族姐又或和珅大人、趙太醫等一群人的臉,甚至是喜塔臘靜姝,他們一個個都逼視著自己與王爺,讓她畏怯的不敢一動。 房內那股溫熱散去後,和頤自調的梔和香幽微地透過紗帳浸滿了整個床榻,才讓和頤在恍惚中得以入眠。 次日醒來時,永琰早已不在床邊。 還是如茵笑道:“王爺說了,小姐昨日也累了,叫多睡一會。” “什麼時辰了?”和頤自覺不甚妥當,“還是該到福晉房裡去問個安才是。” 說罷,卻聽見外頭軒軒嚷嚷動靜不停,如茵又進來道是蓉福晉領著製匾的下人來了。 待和頤趕忙起身簡單洗漱裝扮後,再到梔簪閣正堂裡,蓉潔熱絡地上前先是千恩萬謝,“不成想我竟也有沾光添彩的好時候,還要多謝妹妹美言。” “實在是不足掛齒,姐姐客氣。”邊說著,和頤抬頭看著那匾額已然懸掛於閣上,“倒要勞煩姐姐做這些粗糙功夫。” “嗐!我一向忙活慣了,不打緊。”蓉潔打量著眼前的和頤,挽過她手低語問道,“昨夜可是勞累了?我命人清燉了些滋補湯飲,晌午時候讓人送來。” 和頤臉頰緋紅,垂頭道:“還要多謝姐姐如此體貼周全。” “若真要謝我,不如今夜好好款待犒勞我罷!”蓉潔說罷捂嘴大笑起來。 二人正談笑著,玉潔來求見,見蓉福晉也在難免流露尷尬,“和福晉,福晉說明日籌備著要入宮覲見皇上與幾位宮中娘娘,還請和福晉稍作準備。” 蓉潔聽罷,爽朗笑道:“妹妹事忙,倒是我在這兒閑話誤事呢!見了玉潔姑娘才想起福晉托我置辦些府裡的用具,我這也便去了。” 一麵送走了蓉潔,和頤還是多嘴問了一句,“明日隻攜我一同去麼?” “是,這也是王爺和福晉的意思。”玉潔又解釋道,“和福晉到底是聖上賜婚,天恩浩蕩,少不得入宮覲見謝恩的禮數。” “是,多謝姑姑提點。”和頤言語尊敬而謙卑,倒讓玉潔不敢承受。說罷又封了一錠銀子與她,才叫人好生送她出去。 待再回寢殿,如茗不住道:“頭回入宮覲見可是大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不準還會碰見和珅大人呢。” “是了,單在府裡便也罷了,宮中何情勢何等復雜。”和頤輕嘆一口氣,打心底她是不願入宮的,“蓉福晉如此殷勤上下的,卻不得同去。” 如茗努嘴道:“卻也未見她這般與小姐親切是為了什麼。” “日久見人心,且看吧。”和頤預備著到福晉房中問個安,又似想起什麼般忽然囑咐道,“且去問趙太醫今日可有來府上診脈,若是沒有,就悄悄兒地讓他擇日順道來一趟。” 如茗有些不知所以,卻也應下了。 外說府裡今日還送了六格格,一切禮數皆從簡,侯佳婭禎獨一人到靈前哀悼,後福晉攜著凝雲來看望後便草草了事。 靜姝還不忘昨日廚房管事的荒唐事,特意叮囑今日同婭禎、凝雲一同用午膳。 席間,靜姝特意教冰清為婭禎布菜,婭禎為著六格格祝禱之事,所食皆為素菜,今日一桌素宴,倒讓婭禎心中滿懷感恩。 “不成想福晉如此將妾身之行記於心中。”婭禎眼角微紅,正欲起身要謝,又忙被冰清扶起。 “如今王爺得聖上看重,王府裡瑣事也繁多起來,我即為嫡福晉也少不得事事操持,也難免有所紕漏。”靜姝言語間盡顯自責之情。 凝雲自是聽出語中意,忙起身道:“福晉操持府中上下,才得這府中一切妥當。” “我病中多臥榻靜養,雖說有些事能交給蓉福晉去辦,但即為府中姐妹,我必不會讓你們受任何委屈。”靜姝言畢,又命玉潔領了廚房管事的媽子和廚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