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二人不明所以踏入廳中,心中自是惶恐不安,行禮之後埋著頭不敢起身。 “玉潔,給他們看。”靜姝難有如此嚴厲之態,廳中驟然靜了下來。 玉潔呈上的,竟是前日凝雲用過的那份晚膳。 “我一向是好性兒的,可奈何府裡的格格們竟是比我更好伺候。”靜姝素來言語柔緩,此刻這番話不免讓奴才們不寒而栗。 誰知靜姝話語未落,倒是那個管事媽子張嬤嬤朝前爬了兩步道,“福晉恕罪!這府裡上下的主子,奴婢未敢說有不盡心伺候的。隻怪底下人如今發昏,忙著幾日來的大宴難免有所怨懟,奴婢早已是警醒過他們,不成想還是無用。都怪奴婢管治無方!” 婭禎自喪女後一向沉默寡言,話有所出則必藏鋒銳,冷眼道:“張嬤嬤這話,倒是推的乾凈。不知王師傅又是什麼說辭?” 那王師傅本也就是個夥夫,照理來說各房裡的點菜分派之事是與他無關的,隻是眼瞅著禍殃臨頭,隻得悶聲認錯,“奴才失職,還望福晉贖罪!” 此刻冰清心中不免一動,想著此前已與福晉知會過懲治廚房奴才的事情,不料今日靜姝竟如此動怒親自責罰。 “今日喚這兩個奴才來,少不得說是我作為福晉給自己推脫,照顧不好府中姐妹,自是我的過錯。”靜姝若有所思地拂著茶蓋,“府裡雖不比宮中,但同有尊卑上下,卻也不曾見你們敢怠慢其他主子不是?” 見靜姝福晉語氣有所緩和,張嬤嬤也大膽附和起來,“福晉說的極是,我們下作奴才的,侍奉各位主子,那打心眼兒裡自是一樣的。” 靜姝睨了她一眼,接著抿了口茶,嘆道:“你們也是積年在府中伺候的了,今日叫你們來這一趟,也好歹算個提點。” 張嬤嬤仿佛卸了千斤擔子,千恩萬謝地再拜。 “但是你們手下的人疲軟懈怠,自然也有你們管教不嚴之責,隻是前日裡已罰沒了你們一月月銀,如今倒也罷了。隻是若還有下次,倒也休怪我這庸懦的和親王福晉重罰你們。” 靜姝這話對著兩個奴才已然是極重,好在已然是過了這遭,二人忙不迭地磕了頭下去。 凝雲見狀,不免勸道:“不過是些下人們的疏漏,福晉莫要這般動氣,切忌傷身吶。” 另一邊侯佳婭禎不住落下淚來,感念靜姝的照拂之恩,毅然起身行禮道,“妾身痛失愛女,自知不得王爺歡心,猶若浮萍無所依靠,有福晉如此關照,往後必當報此恩德。” “婭禎何須這樣,我知道你如今易情動感傷,也還是要好好將養才是。”靜姝說罷,又命人遞與她自己親抄的佛經,“大悲大痛的總要調理,過一陣子總會好的。” 容寧居內主子三人無不黯然的場景倒教這素膳也愈發乏味起來,原以為便要就此潦草收場,不想小順子進來通傳說是和福晉來了。 靜姝一麵傳了她進來,又顧著婭禎道:“說來你與她還是頭一回見呢。” 婭禎正聽著福晉言語,緊著和頤便入了殿內,她不覺感嘆道:“好清怡的香味兒。” 和頤聞聽此聲不覺一愣,但神情變化不過分秒間,先是向著靜姝行禮。 此時坐在婭禎對麵的凝雲已然向和頤行禮,婭禎已然恍惚坐在位子上未有起身之意。 倒是和頤側身去麵著他,“雖未曾見過,但想必是婭禎姐姐,夏氣浮躁,妹妹才製了些梔子香囊隨身佩戴。” 靜姝和緩笑道:“難怪了,王爺將你的住處改為梔簪閣。” 彼時婭禎方回過神來,起身行了禮,“妾身有所失儀,還請和福晉莫要見怪。” 和頤自是不會對此嗔怪的,早些時候已然聽聞如茗講起花房外侯佳氏的喪女的失態之狀,倒也可憐眼前這個麵容憔悴的女子。 “妾身知道福晉還在用膳,王爺昨日說妾身房裡幾樣小點心口味還不錯,便包了些來也給姐姐們一道嘗嘗。” “難怪這梔香在這容寧居裡愈發濃烈,我還奇單是你的香囊有如此威力呢。”靜姝笑著命奴婢們去接過,“王爺喜歡的又何止是這些糕點,隻怕更是妹妹的心意。” 說著,靜姝命人撤換了午膳又布置了些茶點,給和頤賜座後方問道:“不知妹妹這個時候來,可是有什麼事?” “原不是什麼打緊的,隻是今日妾身略感不適,還想問福晉應該傳哪位太醫常來府上?” “原是這事,倒忙你跑一趟。”靜姝見她容光煥發,倒不像是病了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伺候王爺的趙太醫向來穩妥,往後有什麼不適的,便讓人請府裡管事的打發人去請便好。” “不知姐姐是哪裡不好?”凝雲弱弱問了一句。 “原是我自小的癥候,夏日裡常有虛乏之感,想著請府裡的太醫開些調理方子,想來自是比從前家裡好的。”和頤撫著胸口絮絮說道。 “你這幾日也是勞累,也不必拖著,午後便去請趙太醫吧。”靜姝吩咐了玉潔去了,而後幾人閑話幾句便也各自回房裡午睡了。 午後前來應診的趙太醫緊跟著玉潔的步子入了容寧居,抬眼所見的卻非趙儀端,而改回了其父趙景垣。 靜姝雖略感意外,卻還保持著表麵的尋常之色,“不知趙太醫將養這些日子,已然大好了?” “是,有勞福晉掛心。”趙景垣一麵擱下診箱,又道:“上回犬子有幸給福晉診脈,從脈案上看福晉今年夏日病勢已然有好轉之象。” 靜姝一麵輕挽起袖子,將手腕置於脈枕上,又道:“趙太醫家中世代為醫,令郎也是年輕有為。有你們父子二人,我自然是安心的。” “趙家自是為和碩嘉親王府盡心。”趙景垣仿佛也是聽出言外之意,垂首道:“這幾日犬子上京郊置辦藥材,待往後自會多帶到府裡應診以接替微臣。” “如今府上人也愈發多,新入府的鈕祜祿氏想必你也有所耳聞。旁人倒也不打緊,隻是她的身子你也要多多擔待,餘下的也可多讓令郎分擔。”靜姝這般安排自是有所籌謀,又吩咐玉潔派人到梔簪閣去問一聲和福晉是否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