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可真沒想到你小子會聯係我們啊,按你的性子,應該會一聲不吭自己去吧。” 柳青瞄了一眼左邊的後視鏡,一邊變了車道,一邊隨口吐槽。 “專心開車。”夏月出聲提醒,又轉頭看向後排的張無,“按照你給的地址,我查了一下。這個叫‘小街’的地方真的很小,大多是建立在國道兩側的自建房,兩層或者三層,是由附近各村的人慢慢匯集起來的。除了東西走向的國道,再就是和國道拚成十字的南北街,這兩條街兩邊也有些參差不齊的房子,類似於農貿市場,也是就是過去的農村集市。” 張無點了點頭,這些對他來說很熟悉,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也不過是比這種街稍微大一點的鎮子。 “這街中沒有能提供住宿的地方,所以我們先到距離街大概十公裡左右的小鎮安頓下來,休整一下再去調查。” “好的,夏姐,聽您安排!對了,你們說,校長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吧?” “這已經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了,還是看協會怎麼做吧。”夏月嘆了口氣,又透過鏡子看了張無一眼。隻見他麵色沉靜,雙手疊放在腿上,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和柳青一樣,當她收到張無的信息時也很驚訝,但同時很開心。她本身就比張無和柳青大幾屆,雖然平時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但她總覺得應該做些什麼。 尤其是當張無在校門口替她和柳青擋住花店的襲擊後。 當幾人安頓下來後,再驅車趕到小街時,天色也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夏月坐在副駕駛向前觀察,國道旁每擱一兩百米才有一桿路燈,燈光稍顯黯淡,兩側的一棟棟房屋籠罩在黑暗裡,隻有遠處的街中心有些明亮的燈光。 “差一刻到八點,這是都睡覺了?”柳青不解。 “鄉下是這樣的,沒什麼娛樂活動,如果是小鎮或者縣城會好一點。”夏月道。 “再往前往左拐,向農貿市場的南街去。”張無道。 當駛入街中心的十字路口,幾人這才發現剛剛明亮燈光的來源是一家燒烤攤。 “小街燒烤”,四個白色燈光的字掛在一間小小的門麵房上,露天擺著幾張塑料桌子。燒烤架在最前方,當柳青幾人路過時,攤前的師傅停下手裡的活,透過白色的煙霧,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左轉,停,左邊這家。” 柳青轉動方向盤,把車穩穩停在門口,在車燈的照耀下他抬頭看了一眼。 鮮紅的牌子上用白色的漆寫著一些字,旁邊掛著些黃白相間的圓圈狀事物。 “花圈壽衣店” 汪!汪!汪汪汪! 一條黑色的大狗忽然沖了出來,對著車狂吠不止。 “回來!” 過了好一會兒,紅色的木製大門才緩緩打開,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走了出來。他戴著老式的帆布帽子,手裡拿著長長的旱煙桿。 張無打開車門,走到門前,稍彎下腰,道:“是孫老嗎?” “乾甚的?” “周遊周老讓我過來的。” “周遊…你來乾甚的?!” “他說您兒子失蹤了,讓我過來幫您找找。” “去去去,回去告訴他,老子不需要幫忙!” 說著說著老人突然劇烈咳嗽了起來,夏月和柳青連忙下了車,夏月從包裡拿出一瓶水,打開遞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兒,老人才平復下來。 “哎,先進來吧。” 柳青打量著屋內,一樓這件屋子約莫有三十四平,大門的正對麵有著長長的香案,左邊靠墻有兩把座椅。香案和木椅是這件屋子裡僅有的家具擺設,上麵的漆都已脫落。右邊東西占據了屋子的一半,那是些花圈、紙人、高大的紙馬、造型小巧的紙汽車和四合院等等。這些東西顏色各異,在屋內昏黃的燈光下顯得詭異無比。 “你們坐吧。”老人將幾人帶進屋內說了一句,便在大門口蹲下。他又從兜裡掏出一個布袋子,捏出些煙葉,塞進旱煙頭裡,用火柴點燃抽了起來。 “老先生,我們是受了周老的囑托才來的,您能和我們說說是怎麼回事嗎?”夏月走近老人,在他身旁緩緩蹲了下來。 老人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隻是又抽了一口煙。夏月在旁迎著煙味,隻覺得辛辣無比,眼淚都要流了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要柳青忍不住出聲時,老人這才慢慢道來。 老人名叫孫成軍,年輕時入伍參軍,直到快四十歲才退伍返鄉,他當時是周遊的排長。那個年代四十歲還未成家的實屬少見,可他始終想留個香火,找媒人百般奔走,終於和一個年齡相仿的婦人組成了家庭。靠著退伍的錢再加上老一輩傳下來的手藝,糊口倒也不難。可好景不長,婦人年齡太大,在分娩時出了事,隻留下了孩子,但日子總得過下去,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這孩子名叫孫竹,生得好看,濃眉大眼,可偏偏腦子不太靈光,脾氣古怪的很。大概一個月前的下午,那天下著暴雨,孫竹出門後便再沒回來。老人報了案,卻也始終沒有消息。 “回吧,回吧。”老人依舊蹲在門口,沖屋內的幾人擺了擺手。 “就這麼回去了?”柳青開著車問道。 “停。”夏月看著路旁的燒烤攤道。 “這感情好啊,正好我也餓了。”柳青立馬來了精神。 “你負責前麵的燒烤師傅,我負責後麵那個女的。” “啥玩意?” “打探消息啊!”夏月瞪了他一眼。 “那張無呢?” “他負責吃。” “……” “嗨!哥們,來二十串羊肉,五串雞翅,秋刀魚來仨,哦,還有花甲粉絲啊,來三碗!” “好嘞!”燒烤師傅沒有抬頭,隻是繼續手裡的活。 “我說,咱這地兒挺冷清的啊!” “一直是這樣的。”燒烤師傅接了一句,“你們是外地來的嗎?” “是啊。” “大晚上來做什麼啊?” “唉,因為我家老爺子。他有個老戰友,就是南街那個孫老頭,說讓我們幾個小輩來看看。你知道的,人一老就愛緬懷過去。”柳青沒有絲毫猶豫,一瞬間就編了個謊話。 “哦對!我聽人說,老孫年輕時一直在部隊裡的。唉,挺苦命的,老婆死的早,現在兒子也不見了。” “這麼大個人說不見就不見了,你們這街上總會有些說法吧?” “那肯定有啊……” “哥們,你放心,我就是想幫他老人家出出主意,肯定不會說你嚼舌根的。” “說是被人騙走了,這小子腦子本來就不好使。”烤燒師傅小聲道,說著還在腰間比劃了一下。 柳青皺了皺眉頭,器官買賣?他沒接這個話茬,瞄了一眼後麵,夏月已經回到了座位上,他又說說笑笑的和燒烤師傅聊了一會兒。 “來嘍!嘶!燙手燙手!” 柳青把裝滿烤串的盤子放在桌上,又回去拿了幾瓶飲料,三人坐在偏角落的位置。 “怎麼樣?”夏月問道。 “都是些街上閑聊時的說法,無根無據的,什麼被麵包車抓走了、掉進鄉間的湖裡了,還有的說他過一陣子自己就回來了。” “我剛剛聽老板娘說了一件事情,值得討論一下。”夏月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咳……”張無吃了一大口羊肉串,好像被上麵的辣椒粉嗆到了。 “哎我說,您就不能慢點?我還沒動呢,你這三串就已經……” “花甲粉來啦!小心燙哈。” “謝謝啊。”夏月看了一眼張無,又轉頭對老板娘說道。 等老板娘走回屋,夏月這才接著說。 “上個月,街西邊蛋糕店的老板觸電身亡了,那天雨也很大。” “下雨又不是多稀奇的事兒吧?你怎麼確定和孫竹的失蹤有關聯?” “我剛剛查了一下這個縣的氣象記錄,上個月一共下了五場雨。中旬下了兩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下旬下了兩場,都是些小雨或者中雨,雨能稱得上大的隻有上個月初的那一場,是6號。時間明天可以再找孫老確認一下,如果沒錯,一天之內發生了兩起不尋常的事……” “哎,說不定隻是單純的巧合,那就明天再回來一趟嘛,先吃好喝好。”柳青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其實心裡已經有了底。 “那我安排一下明天要做的事兒?”夏月詢問兩人。 “嘿,反正我倆也是兩眼一抹黑,你說就行。”柳青道,張無也點了點頭。 “行,明天我們盡量早起,趕這邊的早集。我們分頭行動,你向孫老問一問孫竹失蹤的具體時間,再趁著集市人多,向街上的人多打探一些孫竹的生活習慣,像他平時喜歡去哪,愛做些什麼。我去蛋糕店看一看,張無你把南北街和國道東西兩邊都觀察一遍,和我們保持聯係。” 柳青性格外向,嘴皮子也溜,適合打探消息,張無雖然平時沉默,但其實心細如發,很適合四處觀察。夏月根據兩人的性格和能力,給他們安排了最合適的事情。 “你看啥呢?” 柳青正嗦著粉,看到張無一直盯著黑暗中的北街,忽然一陣嗚咽聲從黑暗中傳來,柳青覺得這聲音似乎很熟悉。一隻黑色大狗夾著尾巴從黑暗中跑了出來,飛一般越過馬路跑向南街。是老孫頭家的那隻狗。 “它什麼時候跑到北街去的?”柳青疑惑。 “半小時前,跟在我們的車後麵。”張無看著狗跑出來的那片黑暗區域,一棟棟房屋藏在其中,隱秘安靜,仿佛擇人而噬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