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湖與食材(1 / 1)

四海廚神 喜帖四季 9380 字 2024-03-24

公元806年,唐憲宗李純即位的第二年。李乘風八歲。   這一天,宮中殿中省的大太監劉公公來宣讀旨意,聖上派奉膳局大夫李長熾離京,去全國遍訪新式食材,改善宮廷美食。   在那年的春天,乘風跟隨祖父李長熾踏上了一條追尋極致美味的漫長旅程。這是一條遍布神州大地的路,每一步都刻印著對食材頂禮膜拜的虔誠。   他們遊走於民間、山野湖海,去尋找那些藏匿於民間的頂尖食材。他們跋山涉水,走過了繁華的城市,也穿過了靜謐的鄉村。   李長熾一路上給乘風講述著每種食材的故事,教他辨別食材的新鮮度、品質,以及不同季節、地域對食材的影響。   車輪滾滾,路途漫漫,每經過一個地方,他們都會停下來,無論是繁華的市集還是偏遠的山野,隻為尋找那最獨特、最新鮮的食材。   “乘風你看,這青翠欲滴的竹筍,是春天的恩賜。”李長熾指著路邊一片竹林中冒出的新筍,眼神充滿熱愛,“它的口感清脆,帶著淡淡的甜味,不僅能去油膩,還能與各種肉類相得益彰。記住,做菜不僅是滿足口腹之欲,更是對季節、自然的尊重。”   乘風瞪大眼睛聽著爺爺的教誨,一邊用稚嫩的小手觸摸著新鮮的竹筍,感受其質地和溫度。“爺爺,我明白了,就像畫畫一樣,我們要用食材在盤子裡畫出四季的味道。”   馬車繼續前行,他們來到一處鹽井邊,李長熾捧起一把晶瑩如玉的井鹽,對乘風說:“鹽乃百味之王,它能提鮮、吊味,但用多了則會奪走食材本身的鮮美。就如同人生,適度的壓力可以激發潛力,過度則可能壓垮一切。”   夜幕降臨,他們在漁村停歇,漁民捕獲了一條罕見的大鱒魚。李長熾撫摸著魚身,向乘風講述:“這條魚肉質細膩,脂肪分布均勻,隻需簡單的烹調就能釋放出自然的鮮美。做菜時,我們要懂得突出食材本身的特點,而不是過分依賴調料。   很快,他們來到了甘肅隴南這片美食與美酒交織的土地。這裡不僅是中國西北的一片綠洲,也是食材豐富、口味獨特的食府,深受各地美食文化的熏陶,西域的香料、關中的麵點、隴南當地的特色菜肴在此交融匯聚。   他們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間小道,走訪了那些藏匿於山穀間的農家和特產集市。空氣中彌漫著農家糯米飯的甜香,以及新鮮出爐的核桃油餅的馥鬱氣息。老人一邊品嘗著這些質樸而美味的食物,一邊耐心細致地向孫子講解每一道菜背後的製作工藝和食材搭配的重要性。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他們在一家農戶後院發現了一種罕見的蟲草花,其色澤金黃,質地飽滿,聞之清香撲鼻,烹飪之鮮美無比。這正是老禦廚在宮中未曾見識過的珍貴食材,他深感驚喜並立即與食材主人展開對話:   “老人家,這種蟲草花真是人間至味,我在京城皇宮幾十年,也未嘗得此等佳肴。”農戶樸實一笑,回應道:“這是咱們隴南特有的蟲草花,每年雨季時才有的稀罕物兒,口感確實非同一般。”   李長熾深知此種食材若能引入宮廷,定能使皇家宴席增色不少,於是他毫不猶豫地下達了一個特殊的訂單:“我願以皇宮禦廚的身份,請求您們每年定期為我們供應這批蟲草花,作為宮廷禦膳的專用食材。”   農戶聽罷既驚訝又欣喜,欣然答應了這個特別的合作請求。自此以後,隴南的蟲草花不僅在當地聲名鵲起,更成為了連接古老皇宮與現代民間美食文化交流的一條獨特紐帶。   小乘風不僅學會了珍惜食材,更領悟到了“食以材為先,材以地為靈”的道理。他開始親手參與采摘、挑選,體驗全過程,這讓他對烹飪的理解更加深刻。   在那座巍峨壯觀的秦嶺山脈,他們遇見了經營屠宰場的屠夫鐵輪,鐵輪身懷絕世刀法,每一片肉切得薄如蟬翼,他對生活和食材的尊重,深深影響了乘風;   而在繁華熱鬧的漢中城,他們結識了一位販賣各類稀有香料的商人雲遊子,他的智慧與豁達,教會了乘風如何在世間百態中品味人生。   一日,月下獨酌時,祖父與鐵輪、雲遊子圍爐夜話。鐵輪手持剔骨刀,目光炯炯:“世人隻知我一刀斷骨,卻不知我對食材的敬畏之心,每一刀下去,都要保留住生命的溫度。”   雲遊子則微笑著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香氣四溢:“美食之道,實乃人生之道,需用心去體悟,用情去烹調,方能喚起舌尖上的江湖。”   在漢中短暫的停留之後,李長熾懷揣著對川菜文化無盡的熱情與探索精神,攜同其聰明好學的孫子小乘風,沿著古棧道一路向南,終於來到了四川綿竹。   這裡不僅是美酒佳釀的產地,更是川菜技藝傳承的重要一脈。   甫一踏入綿竹,那空氣中彌漫的辣椒的香氣便令李長熾心馳神往。   當地廚師們聞風而動,紛紛前來拜會這位久負盛名、曾經宮廷禦廚的老前輩。其中一位名叫韓鐵鏟的當地大廚,尤為熱情好客,他掌勺的“綿竹辣子雞”遠近聞名,深得食客喜愛。   韓鐵鏟握住李長熾的手,感慨萬分:“李老,您可算來了!自安史之亂以來,我們川菜雖歷千年而不衰,但那些年戰火紛飛,許多珍貴食材難以尋覓,一些傳統菜肴也因此無法原汁原味地再現。比如當年用於烹製‘霸王別姬’的野生甲魚和珍稀草藥,還有製作‘八寶鴨’所需的各類乾鮮果品。”   李長熾聽罷,撫須沉吟片刻,回應道:“韓師傅所言極是,戰亂確實讓很多美好的事物蒙受損失。然而,川菜之所以能在逆境中屹立不倒,正是因其靈活多變、就地取材的特性。咱們不妨一起研究一下,如何利用現有的豐富資源,改良傳統的烹飪方法,賦予這些古老菜品新的生命。”   兩人隨後在煙霧繚繞的廚房裡展開了一場技藝交流的盛宴。李長熾憑借多年積累的經驗,指導韓鐵鏟嘗試將本地特色的農產品融入經典菜肴之中,如用新鮮竹筍替代部分稀缺配料,或以創新手法炮製麻辣香料,使原有的味道更加醇厚且富有層次感。   又過了幾日,一次在四川臥龍的密林深處,為采集食材鬆茸和鬆露,李長熾與乘風不慎陷入瘴氣彌漫之地,幸得一位隱居的道士出手相救。   感激涕零的李長熾和小乘風向老道長叩首致謝,得知他是隱居在此的玄覺道長,以修煉丹道、研習膳食而聞名,他的師祖孫思邈開創了青城山道觀。李長熾好奇道家如何將修身養性融入日常飲食,遂請求玄覺道長傳授予其道家美食的奧秘。   麵對李長熾的熱切求知,玄覺道長微笑點頭,二人圍爐夜話。燈火搖曳中,道長娓娓道來:“道家美食講究五味調和,順應自然,追求‘淡’而非‘濃’,旨在滋養身心,而非滿足口舌之欲。譬如醋,非僅調料,更蘊含五行酸收之意,適當地使用能幫助消化、平和五臟。”李長熾聽後若有所思,繼而提問:“那麼,如何才能讓一道菜品既符合道家養生理念,又能展現皇家禦膳的精美呢?”道長隨手取過山野菜蔬,邊示範邊解釋:“選材上,當擇時令、純天然;烹調手法,宜清燉、蒸煮,盡量保留食材本真之味。至於盛器,亦須簡潔大方,體現天地之氣。”   數日之間,玄覺道長親手為李長熾炮製多款道家膳食,其中有清淡卻回味無窮的鬆露素齋,也有利用山泉、草藥及五穀雜糧慢燉而成的養生湯品。每一道菜肴都體現了道家“天人合一”、“順時而食”的理念,使得李長熾祖孫受益匪淺。   玄覺道長覺得李長熾祖孫很有緣,就傳授給他們三種道家秘製的美食方子:甲八珍糕、山精餅、太虛丸子。道教的美食深受其養生理念的影響,主張順應自然、調和陰陽、平衡五臟,因此很多道家菜肴都兼具藥膳功能,這讓祖孫倆受益匪淺。   穿越了富饒的成都平原,來到渝州,這座城市依山傍水的獨特地貌與濕潤氣候瞬間吸引了李長熾的目光。這裡不僅盛產豐富的食材,更因其地理位置優越,成為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之一,使得西域的香料能夠在此地匯聚並融入當地的飲食文化。   在渝州的日子裡,李長熾意外發現了當地人對於麻辣菜品的獨特製作工藝,其中所使用的香料種類繁多且搭配獨特,諸如花椒、乾辣椒、孜然、肉桂等西域引進的香料被巧妙運用,賦予了菜肴獨特的麻、辣、鮮、香風味。   李長熾被這種全新的味覺體驗深深吸引,他親自走訪了當地農戶,收集各種不同品種的香料,並發現這些珍貴的調料已在渝州廣為種植,品質優良,足以媲美長安城中的名貴香料。   深知這些香料對於豐富宮廷禦膳的重要性,李長熾決定下一批品種豐富的訂單,要求當地農戶直接供應給唐朝皇宮。隨著一道道詳盡的運輸和采購指令傳回長安,一場由渝州發端的香料革新悄然在大唐帝國的禦膳房中醞釀開來。   渝州當地官員聽說李禦廚來訪,連忙邀請禦廚去府邸,想要擺宴席招待。李長熾微微一笑,婉言謝絕了當地官員的熱情邀請。他向官員表示,此行的主要任務是按照皇帝的旨意,尋訪民間最地道、最純粹的食材,並非為了享受官府的豪華盛宴。同時,他也透露出此次出行的另一項重要使命——體察民情,了解百姓生活的真實狀況。   官員聽後,對李長熾的深明大義和恪盡職守頗為敬佩,也明白了皇帝此舉背後的良苦用心。於是,他立刻調整安排,決定親自陪同李長熾走訪市場、田間地頭,尋找最好的食材,同時也讓李長熾有機會深入了解當地的風土人情和民生疾苦。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李長熾與官員深入鄉野,親歷農家耕作之辛勞,目睹小商小販買賣之繁盛,體驗到了川蜀之地百姓生活的酸甜苦辣。他們一起品鑒了市場上新鮮豐富的食材,從普通的辣椒到珍貴的竹蓀,從肥美的魚蝦到醇厚的豆腐,每一種食材都飽含著四川人民的辛勤努力和智慧結晶。   與此同時,李乘風也將所見所聞悉數記錄。   隨著江風輕拂,李長熾與他聰穎好學的孫子小乘風,乘著一艘古樸典雅的唐代帆船,在長江碧波之上徐徐東下。歷經了兩天兩夜的航行,那艘承載著歷史韻味的船隻在第三日清晨時分悠然靠泊在了宜昌碼頭。   宜昌,這個位於長江三峽東端的城市,自古便是楚文化的繁盛之地,亦是美食傳承的重要驛站。陽光灑落在青石板路上,映照出祖孫二人踏足新地的興奮神情。他們迫不及待地踏上碼頭,融入當地熙攘的人流之中,尋覓那些古代楚國遺留下的美味佳肴。   午後,他們在一家依山傍水的傳統酒肆落座,木質桌椅透著歲月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誘人食欲的香氣。李長熾點了幾道具有楚國特色的菜肴,每一道都蘊含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   “小乘風你看這道‘陳皮牛肉’,”李長熾指著眼前色澤紅亮、肉質酥爛的菜品說,“它並非僅用尋常陳皮,而是取自三峽特產的新鮮柑桔皮醃製後炮製而成,既去腥增香,又兼有疏肝理氣之效,這是楚地先民智慧的結晶。”   緊接著上桌的是“柚皮魚塊”,李長熾輕輕夾起一塊,其表皮微皺而內裡嫩滑,他講解道:“此菜選用三峽盛產的柚子皮與新鮮魚肉同烹,口感獨特,酸甜適口,且能體現楚人對食材充分利用和巧妙搭配的烹飪哲學。”   一旁的小乘風聽得入神,不時提問,李長熾則耐心解答,將楚國時期烹飪技藝的講究與變遷娓娓道來。其間,更有那道清熱解毒的野蔬,經過精心調製,入口脆嫩清香,令祖孫倆贊不絕口。   老人拿起筷子,又指向沔陽三蒸對孫子說:“你看這沔陽三蒸,選用的是當地優質的稻米和新鮮的肉類、蔬菜,通過三次不同的蒸煮技藝,使其口感層次豐富,既保留了食材原汁原味,又融入了楚地獨特的烹飪智慧。”   又有一回,在楚地雲夢水鄉,小乘風記得古書上記載雲夢澤有著最美味的河豚,他決定離開祖父,自己去一探究竟。   當他步入雲夢澤畔繁華喧囂的魚市,水汽與吆喝交織成一幅生動的生活畫卷。   “哎呀,這位小公子,這麼年少就來買魚,可是稀客啊。”一位身著湖綠色羅裙,頭戴珠翠的女子款款而來,她是魚市赫赫有名的荊州老板娘柳依依,經營著“雲夢瑤池”魚肆。李乘風拱手回禮:“老板娘,我是從京城而來,特來此地探尋上品河豚。”柳依依微微一笑:“京城來的小孩?我們雲夢澤柳家的河豚可不是輕易能得的,尤其是我這‘瑤池’精心飼養的珍珠河豚,更是獨一無二。”   李乘風瞥見攤位上陳列的河豚,其肥美誘人,心中暗自贊嘆。他忍不住提出請求:“聽聞柳老板娘的河豚天下無雙,若能讓它登上皇宮禦膳桌,定可揚名天下”   柳依依秀眉微蹙,饒有興致道:“要我的河豚成為皇宮禦膳?你若能猜透我如何養出如此肥美的河豚,我就同意你的提議。”   李乘風觀察魚塘環境,發現柳依依采用了活水養殖法,並巧妙地引入富含礦物質的溫泉,以及定期投放特定藻類調節水質,確保河豚生活環境優越。   他娓娓道來,破解了養殖秘訣。柳依依聽罷,驚訝之餘不禁贊賞李乘風年紀小小,就有如此的洞察力和談吐,遂爽快地答應了合作意向。   李長熾得知後,特來雲夢水鄉拜訪柳依依,定下了供應皇宮的條款。   又過了幾天,李長熾與孫子乘坐的帆船悠然抵達揚州,這座繁華的江南水鄉城市猶如一幅水墨畫卷,鋪展在長江下遊的瑰麗土地上。這裡素以物產豐饒、美食薈萃而聞名遐邇,南北風味交融,孕育出了獨具特色的江南菜係。   甫抵揚州,李長熾便帶著孫子拜訪了當地名仕——裴氏家族。裴家府邸巍峨壯麗,庭園內花木扶疏,處處顯露出世家大族的氣派與底蘊。受到裴家的熱情款待,祖孫二人有幸參加了裴家精心籌備的一場家宴。   席間,琳瑯滿目的江南佳肴逐一呈上,李長熾不禁對裴家廚師的高超技藝贊嘆不已。他一麵細細品味每一道菜肴的細膩口感與豐富層次,一麵饒有興趣地與裴家的長者和主廚展開了一場有關江南烹飪藝術的深度對話。   “裴老先生,這道紅燒獅子頭真是醇厚鮮美,火候恰到好處,肉質酥爛而不散,醬汁醇厚卻又不失清爽,實在是難得的佳品!”李長熾贊許地點評道。   裴家的長者微笑著回應:“李大師過譽了,這是我們家世代相傳的家常菜,秉持的就是那份對食材本真的追求和對烹飪技藝的執著。”   隨後,雙方就江南菜係的燒法和名貴食材的選擇進行了熱烈探討,李長熾分享了他在皇宮禦膳房多年的經驗心得,而裴家廚師則傾囊相授了如何因地製宜,選取當季新鮮食材的獨特秘訣。   在交流過程中,李長熾提及此次江南之行的目的,他懇請裴家能支持皇宮禦膳房,定期提供優質、新鮮的江南特色食材。裴家長者聽罷,欣然應允,並表示願意積極協助,共同推動江南美食文化的發展。   與此同時,裴家長者還借此機會表達了對皇上的深深敬仰和期待:“李大人,您將我們的誠意帶回宮中,請轉達我們裴家對皇上體恤民情、關注民生的敬意。我們願以優質的食材貢獻朝廷,也希望皇上能在治理國家的同時,更加注重民間疾苦,弘揚國泰民安的大業。”   從繁華的揚州城沿著悠悠大運河一路北上。這條古老的運河在隋代開鑿以來,承載了無數船隻與旅人的故事,此刻也承載著他們祖孫倆的希望與追尋。   終於,在春風和煦的一日,他們抵達了泰山腳下的泰安城。巍峨的泰山與莊重的孔廟映入眼簾,李長熾帶著虔誠的心,領著孫子步入孔廟,祭拜這位影響華夏千年的至聖先師孔子。他一邊向孫子講述孔子的偉大事跡,一邊暗自祈禱孫子未來能有更多可能性,不必拘泥於廚房煙火,或許也能通過科舉之路,實現更高的人生理想。然而,孫子小乘風隻是默默聽著,未曾明確表示贊同與否,他的眼神中既有對爺爺期望的尊重,又閃爍著對未知世界的迷茫與好奇。   祭拜結束後,祖孫二人來到了孔廟附近遠近馳名的老字號魯菜館——“古韻齋”。這裡正是李長熾年輕時結識的好友季掌櫃一手經營,歷經歲月沉澱,仍舊保留著最地道的魯菜風味。踏入館內,一股濃厚的歷史氣息撲麵而來,每一道菜肴仿佛都蘊含著齊魯大地的厚重與淳樸。   甫一落座,季掌櫃親自出迎,兩位年邁摯友多年未見,相視一笑間盡是滄桑與感慨。一番寒暄後,李長熾便迫不及待地與季掌櫃圍繞古代魯菜展開了深入的交談。   “你這道紅燒黃河鯉魚仍是當年那般鮮嫩醇厚,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啊!”李長熾贊嘆不已,夾起一塊魚肉細細品味。   季掌櫃謙遜一笑:“李兄過譽了,這選材講究的是新鮮,烹飪講求的是火功,皆為我等廚子的基本功。倒是你家小乘風,將來可願繼承我們這一行的手藝?”   小乘風抬頭看向祖父,又望向季掌櫃,思索片刻答道:“承蒙前輩抬愛,我對烹飪之道的確心生向往。”   沿著大運河北上,不幾日到了燕京。燕京城的午後陽光斑駁灑在殘破的石板路上,映照出一片荒涼而又頑強的生活氣息。祖孫二人漫步在這條曾經繁華一時的交通要道上,路旁的商鋪門麵半開半掩,依稀可見往昔車水馬龍的影子。他們走進一家掛著“老字號”招牌的餐館,盡管四周墻壁上的戰火痕跡尚未褪去,但那招牌卻仿佛仍在訴說著昔日的榮耀。   餐館內僅有的幾張木桌邊零星坐著幾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火氣,而非以往那種誘人的烤鴨香。祖孫倆點了一隻久負盛名的燕京烤鴨,期待著能在熟悉的滋味中找尋一絲安慰。   然而,當跑堂的端上色澤暗淡、皮肉不勻的烤鴨時,李長熾皺起了眉頭,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銀筷,一種深深的失落感湧上心頭。他閉目細品,復又睜開眼,轉向忙碌中的廚師,開始了他們的對話。   “師傅,這烤鴨的味道...似乎與我記憶中的相差甚遠。”老禦廚語氣沉穩而惋惜。   廚師聞聲放下手頭的活計,揩了揩額頭上的汗珠,歉然一笑:“老人家,您說得沒錯,這烤鴨的確不如以前了。自打戰亂以來,原來的掌勺大師傅們都四散各地,手藝也隨之失傳。再者,如今物資短缺,連最基本的鴨源和配料都不易找到優質的。”   老禦廚聽罷,微微點頭,眼中閃過回憶的光芒:“想當年宮廷宴會上的燕京烤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選用的是指定湖塘的肥美填鴨,每一道工序都有嚴格的標準,甚至連果木炭火都要講究。唉,世事變遷,看來這門手藝怕是要斷。”   數月後,李長熾回到長安,向殿中省的大太監劉公公復命。他雙手捧著厚厚的食材清單和新發現的菜譜,步履雖略顯蹣跚,但眼神中卻閃爍著堅定與自豪。   “李大人,你此行成果如何?”劉公公溫和地詢問,對這位為皇宮貢獻一生的老禦廚始終充滿敬意。   李長熾緩緩展開手中的清單,開始匯報:“回稟大人,此次南下,我等遍訪各地,采購了諸多珍貴食材。其中有閩南的乾荔枝、嶺南的陳皮、蜀中的花椒、江淮的銀魚,以及東海的新鮮海參和鮑魚。”   “此外,下官在民間見識了許多前所未見的菜品和烹飪技法。這些都是民間百姓智慧的結晶,若能引入宮廷,定能讓皇家宴席增色不少。”   聽到這裡,劉公公點頭贊許道:“李大人眼光獨到,這些新鮮食材和菜肴的確值得引進宮中,讓皇宮飲食更加豐富。”   接著,李長熾又談起他在民間的所見所聞。李乘風在一旁整理了一下思緒,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公公,我們還看到了很多地方百姓們吃不飽穿不暖,田間稻穀稀疏,許多人家甚至無米下炊。”劉公公聽罷,眉心緊鎖,長嘆一聲:“唉,戰亂之後,國家疲敝。”   劉公公臉色凝重,握住小乘風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小子,你的觀察入微,言辭懇切。我會將這一切如實稟報皇上,希望朝廷能切實減輕民間負擔,讓百姓得以喘息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