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紳士優雅地抿了一口紅茶，上下端詳了一下滿臉懵逼的莫喬。 　　嘰裡咕嚕說了句鳥文後，他若有所思地瞇起眼睛，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書上。 　　“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怎麼進來的，猴子呢？” 　　莫喬疑惑地打量四周。 　　那些不靠譜的家夥是不是拋下自己去聽講座了？怎麼讓個奇怪的人混了進來。 　　但他們所在的房間，根本不是莫喬熟悉的那個四人男寢。 　　整個房間不大，從天花板到地板皆是連成一片的白色。除了一張雙人床、兩張桌椅以及一個像是衛生間的小房間之外，別無他物。 　　沒有《塞爾達》的海報，沒有禰豆子的等身抱枕，也沒有他的外星人筆記本。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閃電般擊中了他。 　　難道說......自己還在夢裡？！ 　　“不對不對......” 　　莫喬難受地抱住腦袋，試圖理清思緒。 　　如果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妹妹在哪裡？後來怎麼樣了？他是怎麼忽然傳送到這個房間內的？ 　　莫喬將目光移向淡定飲茶的老人。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對不對？我的妹妹呢？她在哪裡？還活著嗎？還是說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麵對莫喬一連串的連環炮提問，老紳士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將茶杯放在茶碟上。 　　“你聽得懂中文嗎？” 　　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動。 　　要不是從小受到尊老愛幼的道德教育，莫喬恨不得現在就動手拽住他的領子讓他麻利點。 　　咂咂嘴，取下係在領口的餐巾紙擦去胡須上的茶水，灰發老人才幽幽地開口： 　　“現在的年輕人總是沒有耐心。” 　　他說的是另一門語言。 　　莫喬感到腦後一動，一股微弱的電流躥過，隨後老人的話在耳中自動轉換成了中文。 　　肩膀不受控製地顫動，果然，那壓根就不是什麼夢！ 　　“監管者在哪裡？！” 　　莫喬警惕地環繞四周，監管者似乎下一秒就會從某個縫隙中鉆出來。 　　“噢，差點忘了，你就是那個和收容所對著乾的蠢蛋。”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 　　莫喬皺眉，心情急切地說道： 　　“它們是怎麼把我傳送到這裡的？妹妹在哪裡？” 　　“傳送？你一直都在這裡。” 　　老紳士一臉平靜地看著他。 　　“怎麼可能？上一秒我明明還在和它們戰鬥，下一秒突然就到這裡了！” 　　莫喬下意識地捂住先前被倒刃飛鏢刺中的左肩，卻沒有傳來想象之中的劇痛。 　　他驚訝地低頭。 　　發現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之前那一套，而是被換上了一套乾凈的白色衣服。左肩膀的傷口已被人處理縫合。 　　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你先告訴我，之前在工廠遭遇監管者的抓捕，並不是我的幻覺，對嗎？” 　　老人點點頭。 　　“當然不是，收容所裡人人都知道那天關進來了蠢貨，或者應該說是天才？竟然能夠殺死監管者，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天？” 　　莫喬愣住了。 　　“嗯。” 　　“哪天？” 　　“三天前啊。” 　　三天前！ 　　莫喬身形一震，愣在原地。 　　怎麼會突然就過了三天？！ 　　明明上一個瞬間，他還看見監管者如潮湧般揮舞著倒刃向自己襲來。 　　急迫與憤怒的心情是那麼真實，他甚至覺得自己還可以隱約感覺到義肢過載褪去後的餘熱。 　　“等等，”大腦過載的莫喬忽然意識到老紳士剛才的話中還包含另一個信息，“你剛才說我......殺死了監管者？” 　　銀發紳士微微頷首。 　　“這.....怎麼可能？” 　　莫喬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紛雜的念頭如漲潮的海水般淹沒了他的理智。 　　他殺死了監管者？那個畸形如鬣狗的怪物？怎麼可能？ 　　手中用力一擊的鋼管打在監管者的身上，不僅沒能夠造成任何傷害，那寒冷的金屬表皮連一絲被擊打的痕跡也沒能夠留下。 　　而自己殺死了這樣的怪物？ 　　的確，他發現自己的這具身體能夠做到原來做不到的事，比如下意識的格鬥動作與肌肉反應。 　　可在被重重包圍的情況下，憑借血肉之軀，殺死那種畸形怪異的機械造物......即使是對現在的他而言，也無異於天方夜譚。 　　暈眩來得過去強烈，莫喬不得不扶著額頭背靠著墻，問道： 　　“你是不是弄錯了？” 　　“24602，是不是你的編號？” 　　莫喬點點頭，他聽見浮空艇上的人是如此稱呼自己的。 　　“那就沒錯了。三天前，編號24602的瘋子在收容所的追擊中，於大都會鐵灣區廢棄的工廠殺死了一隻二級監管者。我的消息來源很廣，而且從不出錯。” 　　“.......” 　　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那場戰鬥的後續，不記得自己殺死監管者的經過，甚至連自己被關進來的記憶都沒有。 　　一個接一個的震驚事實讓莫喬頭暈目眩，他感到腦袋又開始痛了。 　　在他認知裡，兩個空間是緊密挨著的，監管者湧來的畫麵與麵對白墻的畫麵，兩個畫麵前後的時間差不過眨眼的時間。 　　三天前的過去與現在，是如何在他的腦子裡無縫銜接的？ 　　忽然，女孩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我知道你現在記憶錯亂，又發病了。” 　　記憶錯亂...... 　　——“你被義肢汙染得非常嚴重，腦子真的不正常！” 　　“義肢汙染”...... 　　“咚！” 　　莫喬頹然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雙手抵住額頭。 　　從自己所處的空間、身上的白色囚服以及被縫合的傷口來看，老紳士沒有說謊。 　　他的確已經被關進來有些時間了。 　　自己的大腦缺了三天記憶..... 　　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如果沒有他人的提醒，他竟然連自己少了這麼多天的記憶這件事都不記得！ 　　一片混沌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張女孩白皙的臉。 　　“你說你消息很廣？那你知道我的妹妹怎樣了嗎？” 　　“你口中的妹妹應該就是身邊的那個女孩吧？她不是病人，不在監管者的抓捕名單上，受傷住了院。” 　　“傷勢嚴重嗎？” 　　一回想起妹妹被監管者的利刃無情洞穿的畫麵，莫喬便感到血液在身體內沸騰。 　　腹部貫穿可不是什麼小傷，如果她因為自己有生命危險……莫喬不敢再想下去。 　　“她接受過編輯，體內有療愈模塊，不出一個月就能恢復。” 　　雖然不太明白，但聽見妹妹安然無恙，莫喬還是鬆了一口氣。 　　這是唯一一個安慰到他的消息。 　　“收容所的人目標是我，他們卻壓根不顧及無辜人的生命安全！” 　　莫喬憤憤地說。 　　“我知道。” 　　“難道他們不用負任何責任嗎？我的妹妹差點死掉，他們卻逍遙法外？” 　　老紳士瞥了義憤填膺的莫喬一眼，用淡定的語氣說道： 　　“我們所關進來的收容所名叫‘數序收容所’，找書苑 ｗｗｗ.zhaｏshｕyｕan.com 隸屬於‘數序公司’。而我們所在的城市是‘理想國大都會’。” 　　“那又如何？” 　　莫喬不明白老人這一番話的用意。 　　“大都會的締造者，你要不猜猜和數序公司的高層有什麼關係？” 　　“.....總不能是親戚吧？” 　　老人笑笑沒有說話。 　　“......淦！” 　　難怪監管者那群家夥如此肆無忌憚，根本不將旁人的性命放在眼裡。 　　莫喬憤怒得攥緊拳頭，幸而妹妹命大，沒有傷中要害，否則....... 　　房間內一時陷入沉默，莫喬清了清嗓子打破寂靜，他現在還有很多疑問。 　　“我被關進來後發生了什麼？” 　　“你當真一點記憶都沒有？” 　　老人頗有興致地盯著他，像是在看什麼新奇的玩意兒。 　　莫喬無力地點點頭。 　　“難管教的刺頭，給你注射了鎮定劑，劑量大到能夠麻到幾匹雄馬，不知怎得你卻醒了過來，三級監管者根本拿你沒辦法，逼得管理員不得不親自下場。” 　　老人深藍色的眼珠一轉，說道： 　　“說真的，你到底是什麼人？先是殺死二級監管者，再用一根圓珠筆給管理員難堪。這裡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盡管老紳士說得雲淡風輕，不過莫喬確信，不管是妹妹受傷還是剛才的那番話，其中的細節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病人可以獲知的。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老紳士淡然一笑： 　　“我說過了，我的消息很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