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這麼多事,那你知道我怎樣才能出去嗎?” 莫喬皺起眉頭,記憶的丟失讓他感到很頭疼,但離開這個鬼地方才是他現在最關心的事。 “病好了就能出去。” 老人的話讓莫喬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要多久才能治愈?” “永遠。” 愣了幾秒來理解老紳士的意思,莫喬忽然大悟,這相當於就是換了一種說法表達“你這玩意兒治不好”。 “五識汙染無藥可救......” 他低聲嘀咕著妹妹說過的這句話。 三天前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隻能跟隨著最基本的本能行動,也就是逃離抓捕和保護妹妹。 對於這種不在他理解範圍之內的事,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細想到底是什麼意義。 直到現在,親身體會了記憶錯亂後,白色病房宣告著他患病的事實,“認知汙染”這件事才終於有了實感。 不過奇妙的是,他本來應該對自己“身患絕癥”感到更加震驚的。 但在一重接一重的信息量轟炸之下,腦子反而變得麻木了,麻木帶來的理智反而讓他可以冷靜下來思考。 “難道所有收容所的人要永遠被關在這裡?一直接受新的病人?” 那得擴張臃腫至什麼程度啊,沒有納稅人願意養一個耗財耗力又毫無貢獻的無底洞。 剛才老人在談話中提及了“政府”,因此莫喬認為在這個世界裡,最起碼社會運轉的方式和地球不會相差太大。 “你問我多久可以治愈,答案當然是治不好。不過無法治愈不等於無法改善,當你病情好轉且不會再對社會造成危害的時候,便可以離開。” 太好了,還是有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的方法的,莫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隻要自己乖乖配合醫生,按時吃藥,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雷蒙德·蒙利。不過在這裡我們都是編號,你也可以叫我60214。” “英格蘭人?” “原法蘭西。” 雷蒙德糾正道。 原? 莫喬忽然一臉懵,從雷蒙德沒有反問“英格蘭是什麼東西可以吃嗎”的反應來看,這個世界的世界觀應該和地球相差不大。 不過這個“原”又是什麼意思? 他正欲開口詢問,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咚咚咚!” 然後是一個粗聲粗氣的男聲。 “24602,矯正基準測試!” 24602,是在叫自己。 莫喬茫然地看向雷蒙德,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雷蒙德顯然對馬上發生的事情習以為常,他輕聲對莫喬說了一句“別讓管理員久等”,接著目光移到書上,沒有再看他一眼。 莫喬手足無措地從地板上站起來,白色病房的大門徐徐打開。 門外又傳來催促的聲音,不過這一次,卻是一個小女孩嗲裡嗲氣的聲色。 “舉,雙手。走路,速度,慢。” 語調聽上去是個撒嬌的小女孩,說話的方式卻像是個機械的木偶 。一字一頓,似乎對方隻掌握了單個單個的詞素,無法把名詞和動詞組合起來。 人類不會如此組織語言,可不管是音色還是語調聽上去都和人類無異。 似人非人不協調感讓莫喬感到十分不適。 “偽人”。 如果世界上真存在這種東西,說不定發出的聲音就是這樣。 來者應該是想讓自己舉起雙手,慢慢地走出房間。 莫喬琢磨了一下對方的話,然後舉起兩隻手,緩緩地走出來,門扉在身後關上。 外麵是一條寬長的走廊,房門正對著走廊另一邊病房的大門。 天花板、墻壁與地板被刷成統一的白色,沒有一點汙漬,讓人根本分辨不出空間的交界線在哪裡。 如果不是頭頂照明燈發出的藍色光源,莫喬覺得自己再在這裡多呆一會,怕不是會得上雪盲癥。 走廊的中央站著一個生物。 走近看清那東西的樣貌後,莫喬暗自做了一個深呼吸來控製自己的表情不要失控。 如同畸形鬣狗的監管者一樣,被雷蒙德稱作“管理員”的生物的外表被一層流動的金屬表皮所覆蓋,隻不過顏色是黑色與金色的混合體。 莫喬之所以下意識想到的是“一個生物”而不是“一個人”,那是因為除了有類人的直立身姿以外,管理員沒有一處與人類類似。 尤其是那些從黑金色流體金屬的接縫處伸出來的喇叭與揚聲器。 管理員沒有頭,取而代之的是三個大小各異的金屬喇叭,兩個朝前,一個朝後。 莫喬正對著其中的一個,喇叭上斑斑的銹跡組成了一個類似眼球的圖案,仿佛在和他對視。 而在管理員身上的其他地方,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各型號揚聲器與喇叭,如同布滿全身的醜惡的瘤子與囊腫。 某人買來大小不一的揚聲器與喇叭,將它們與一大團巨型黏糊的血肉橡皮泥混合,再用這團血肉之泥捏出類人的形狀,為了不讓血肉散開,表麵貼上金屬加固。 這就是莫喬看到管理員,腦海裡下意識想到的畫麵。 “24602,舉,手。轉身,速度,慢。” 本該是後腦勺部位的喇叭傳來了聲響。 這一次既不是粗聲粗氣的男人,也不是小女孩的聲音,而是一聲尖細的鳴叫,像是剛剛學會說人話的學舌鳥。 被眼前的驚駭之物驚到的莫喬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按照管理員的指令動起來。 緩緩地在原地轉了一圈,確認了身上沒有攜帶任何不該出現的物品之後,管理員再次開口。 而這一次,是溫柔的女聲。 “走,前麵。” 如同小學教師一般溫柔的女人聲音,從管理員那副詭異的身體裡傳出來,莫喬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在自己的感受。 這個鬼地方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與收容所沾邊的東西都這麼詭異?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 憑借燈光投下的陰影,他勉強可以辨認墻與地板的分界線。 所經過的所有門扉都緊閉著,這裡的隔音效果顯然非常好,他聽不見房間內病人們發出的任何聲音。 沒走出多遠,拐過一個拐角,不遠處一扇門打開。 室內投出的黃光讓白色的走廊染上色彩,不過從房間內部傳來的哀嚎之聲讓莫喬的腳步慢下來。 裡麵傳來一位老人的尖叫: “把它拿出來!把它拿出來!” 老人的聲音尖細猶如貓頭鷹的銳鳴,伴隨著一係列金屬碰撞的聲音。 莫喬停在幾米開外的地方,老人的尖叫與哀嚎刺骨入耳,讓他邁步的動作變得猶豫起來。 “走。” 身後的管理員不耐煩地催促道,這一次是一個嚴厲的女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莫喬想起自己中學時的教導主任。 “我——” “走。” 頭頂投下一大片陰影,莫喬抬頭一看,一個熟悉的鬣狗身影倒掛在天花板上不知何時爬到了他的正上方。 是監管者! 莫喬心中一緊。 不過他很快發現這一隻的身形比之前在工廠遭遇的要小上幾號,應該就是雷蒙德所說的“三級監管者”。 三級監管者畸形腦袋上如燈泡一樣腫大的雙眼正死死地盯著他。 一排排凸起的全黑眼球沒有眼皮,反射出數個莫喬的倒影。 在管理員的催促與監管者無形的壓力之下,莫喬隻能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走向那個傳出尖叫的房間。 離得最近,老人的哀嚎聲音越大。 莫喬不知道原來蒼老的嗓子可以捏出那麼尖細的聲音,讓他起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他想要目不斜視地快速通過,但是經過敞開的大門時,餘光卻不由自主地想要窺探裡麵的情況。 隻見兩位身穿白色防護服、頭戴白色金屬麵具的醫生,一左一右將一位麵容枯槁的老人的手臂死死按住。 老人身形消瘦,五官深陷,瘦得隻剩一張薄薄的皮,貼著凸起的骨頭。 他的頭上毛發稀疏,不是自然掉落的,而是被他扯落的,幾道明晃晃的血痕從前額一直貫穿至後腦勺。 再看看老人指甲崩裂、血肉模糊的雙手手指,莫喬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左腳絆右腳。 “求求你們了!快打開我的腦子!把那東西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