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越走越近，劉知九愈發清晰地感知到來者的形貌神態。 　　高山蒿草狀態的劉知九沒有人類的五官，但可以獲得類似的感知。 　　作為一個前生化實驗室研究員，劉知九知道，人類感官獲得的信息統統經過大腦神經的修飾。現在這種蒿草狀態下的感知，反倒是更接近生物的底層感知模式：波動、節律、分子嗅覺…… 　　簡而言之，通過山風、空氣振動、地麵傳導的聲音等等途徑，蒿草之中劉知九不多的心神念頭勾勒出來人的形態。 　　一大一小，年長者三十多歲男子，身上斜披皮袍，袒露半身胳臂，腰間挎著彎刀；年幼者十來歲男孩，穿著齊膝夾襖，背著一個小包袱。 　　年長的男子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天邊那一線閃亮的芒線，憂憤又急切地對男孩嘰裡呱啦說了幾句話。 　　男孩的頭搖得像撥浪鼓。男子麵色一沉，不再多說，一把切在男孩脖頸處，將其打暈，然後伸手一抓一甩，將小男孩像扔皮球一般遠遠地扔了出去。 　　劉知九感應到，年長男子扔出去之前，似乎釋放了一個法術，讓小男孩身體外包裹著一層淡淡毫光，這或許是保護層。他追蹤著小男孩的軌跡，遺憾又驚詫地發現，男子這一扔的距離十分遠，遠遠超出了劉知九的感應半徑，怕是已經扔出了草甸範圍，不知數百上千米之外。 　　劉知九也沒有多餘的心神力量來感知小男孩的生死了，一種沛然無儔的壓力降臨了高山草甸，就好像億噸重力水壓機笨頭笨腦地從天而降。 　　草甸上那些脆弱的植株紛紛崩裂，煙塵乍起乍滅，被沉重的壓力牢牢控製在地麵。整個草甸似乎憑空矮了三尺。 　　劉知九那不高的地麵莖乾倒伏在地麵上，有些苦中作樂地想：幸虧我一早就全力發展地下根莖，要是反過來發展的話，這一下就把我給全毀了…… 　　天塌般的壓力之下，那名男子反倒兩腿叉開，拔刀在手，桀驁不馴地仰天怒吼。 　　一股沉鬱的氣勢從他身體上透射而出，幫助他仿佛一顆釘子般，抵抗著天傾地陷般的壓力。 　　天邊那一線紅芒閃爍著，緩緩變大，靠近了，原來是一輛飛行機器。那沉重的壓力的源頭正是這臺足有二十來米長的機器。 　　劉知九好奇地觀察著這臺仿佛鯨魚造型的飛行器，它覆蓋著一層紅色的電漿狀流體，現在正在慢慢褪色，露出裡麵仿佛釉質的外殼，半透明的釉質似乎包裹著一些圖案，像是符籙，又像是簡筆象形畫，層層疊疊，很是玄奧。 　　稍微多看了兩眼，劉知九的心神念頭就像要被吸走一樣，讓他一陣暈眩，連忙收回了感知。 　　鯨魚飛行器的腹部洞開，三名白衣白褲的男子淩空飄飛而出。與此同時，草甸之上那沉重的壓力驟然消失。 　　白衣白褲的男子在空中滑翔，分列三方，控製了皮袍男子的逃跑路線。然後一陣嘰裡呱啦，讓劉知九摸不著頭腦的對話。 　　說了幾句，皮袍男子哈哈獰笑，一刀斬出，刀光瞬間一分為三，分別斬向空中三人。 　　三個白衣白褲的男子應對各自不同，一位釋放光盾防禦，一位放出劍光攔截，一位身影虛化，倏忽之間靠近了皮袍男子，探手抓向其頭頂。 　　兔起鶻落，幾個來回之後，皮袍男子已經頭破血流，倒在地上，一命嗚呼。 　　白衣白褲們圍著皮袍男子的屍體檢查了一番，懊惱地釋放了一個火焰法術，點燃了皮袍男子的屍體，也點燃了整個草甸。然後登上鯨魚飛行器，又一次駕馭著紅光而去。 　　我靠！劉知九體會到了火燒火燎的感覺，這幫白衣白褲不當人啊，臨走了還要放一把火，我得罪你們了？ 　　法術火焰，沾物就燃，不在乎你是乾的還是濕的，就算你是水也要點燃，直到法術蘊藏的能量消耗完才會停下來。 　　劉知九操控著自身的根莖，縮成一團。這個時候，龜縮防禦才是正確的。 　　~你發現了此時空的修行者。 　　~你聽到了一種新的語言。 　　~你接觸了一種新的演化模式。 　　~你正麵臨灰飛煙滅之災。 　　~你的能量儲備似乎無法堅持到法術火焰能量耗盡。 　　~你就要被徹底燒死了。 　　~不過，你發現了法術能量燒灼的核心區域，正是那具皮袍男子的屍體。 　　~這會是你的演化意外嗎？ 　　生死存亡之際，係統又一次刷起了字幕。 　　據說，地球上的碳基生命的誕生，就來自意外，無數次異常。 　　“天外神啟”導致地球生物誕生之類的暫且不提。 　　一個能說會道、會哭會笑的人類，天之驕子，它是如何由億萬細胞們通力協作組合出來的呢？那些能夠精確復製自身的細胞們又是從哪裡學會這套機製的呢？ 　　一切的一切都要追溯到地球時間很久很久以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至少是二十億年前，那個最初的、最原始的、具備繁殖機製的、具備信息復製能力的元初細胞，或許是兩個，又或許是好多個。 　　這些元初細胞是怎麼誕生的？ 　　不談神啟的話，它們是怎麼從無機物一躍成為碳基生命細胞的？ 　　劉知九在地球的生化實驗室曾經跟同事閑聊過這些話題，這一躍，不亞於一個地球人從太陽係一跳，跳到了半人馬座比鄰星。 　　研究這個課題的時候，研究者們在論文中常常會猜測各種意外和異常。 　　斯坦利?米勒設想過早期大氣（沒有自由氧氣）的世界，需要宇宙環境提供恰到好處的連綿不絕的閃電，來擊穿原子的固執，形成簡單的氨基酸小分子。他的試驗證明可以這樣，這裡的第一個意外和異常就是那些連綿不絕的閃電。 　　好勒，這些孱弱的、稍縱即逝的氨基酸小分子出現了，按照生物學家、物理學家和數學家們推算，前置條件滿足，一切順利的話，它們大概需要至少5億年的時間，才能碰到某個機緣巧合的意外情況，組成一條可以表達信息和復製信息的簡陋長鏈：元祖RNA。 　　劉知九曾經跟同事調侃，可能地球人類永遠也無法解開這個沉澱在5億年時光中的某種“演化意外”之謎了。 　　而重生穿越之後的劉知九，即將飛灰湮滅之際，忽然被係統告知，自己的演化意外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