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照那位女士的指示,仔細填寫了表格,用的是塞巴斯蒂安·西弗林的信息。但每當她寫下那些字句,都仿佛在與自己的身份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完成填表後,女士遞給她幾卷資料和一枚雕刻著未來某天日期和時間的木牌。 待手續辦妥,辦事員開始例行公事地介紹:“請按時憑此木牌回來。切勿遺失,考試時需要用到。”她指向手中的資料,“這些是考試範圍。首先是筆試,通過者將進入麵試環節,由教授們組成的評審團負責評審。一旦被錄取,學費需立即繳清。開學前十天若未收到學費,錄取資格將被取消。基礎學費為三百金幣,每學期至少選修四門課,最多七門,每門課需額外繳納五十金幣。學費包含食宿費用。” 塞巴斯蒂安心中忐忑,卻仍試圖保持鎮定,問道:“我能使用圖書館或其他學習資源嗎?” 女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圖書館等資源僅對學生、教職工及特定校友開放。在此之前,你若想學習,可以在城內購買教材或聘請經過大學認證的家教。” 塞巴斯蒂安意識到身後不耐煩的排隊人群和守衛們銳利的目光,她退到一旁,打開了那份考試範圍卷軸。她的眼睛迅速掃過上麵的條目,眉頭微蹙。幸好祖父曾要求她接受基礎教育,但仍有幾個條目讓她感到不安,比如“自然煉金轉化”或“陣列設計的數學原理”。還有什麼是“抽象問題的實際解決方案”? 她匆匆瀏覽了其餘卷軸的內容,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放進口袋。她心裡不禁泛起一絲疑慮:“一個普通家庭如何負擔得起孩子的教育費用?”她自嘲地笑了笑,“也許為了這個,不止我一個人向高利貸者借錢吧。當然,在拿到錄取證明後再找贊助人可能更容易些。” 這所大學以包容和不歧視的政策而自豪,聲稱願意接納任何能夠通過考試並支付學費或找到贊助人的人。但塞巴斯蒂安懷疑這其中有多少是真實的,又有多少隻是宣傳而已。 當她回到德萊頓莊園時,發現德萊頓已經出去了。仆人們邀請她與他們在廚房共進晚餐,而不是在那張空蕩蕩的大餐廳裡。起初,其他人對她有些拘謹,但她運用從父親那裡學到的技巧,講了幾個冷笑話。大家雖然不是因為笑話本身好笑而笑,但看到她的用意後,氣氛逐漸輕鬆起來。 不過塞巴斯蒂安一直巧妙避開他們對自己與雇主之間關係的探究。“我隻是來參加大學的入學考試而已。德萊頓先生昨天見到我時,非常體貼地提出讓我在這裡過夜,省得我去客棧住宿。” 她本想幫忙收拾,但廚房的兩位女士卻以驚訝的禮節手勢和擺手將她勸退。“要是德萊頓先生知道我們讓客人動手,那成何體統?您就放心吧,我們很快收拾完就會回家。西弗林先生,請您回房專心學習,若有需要,在我們離開之前盡管按鈴。” 塞巴斯蒂安聽從了建議,回到房間更加細致地研讀考試資料,並復習自己的魔法筆記,盡管那些內容早已爛熟於心。 隨後,她悄然溜進德萊頓的書房,繼續瀏覽之前留意到的魔法理論書籍。雖然這些書籍頗為深奧,與考試內容似乎相去甚遠,但她仍沉浸其中,享受了幾個小時的閱讀時光。 當德萊頓終於歸來時,她已回到自己房中。他步履略顯僵硬,仿佛被外頭的寒氣凍得骨頭都發疼。盡管他努力掩飾不適,但提出讓她住到學期開始的建議時,仍流露出些許不自在。塞巴斯蒂安雖覺別扭,但還是默默接受了這份好意。 夜幕降臨,她在枕邊輕施無夢睡眠咒,以烈酒和蒸餾草藥油勾勒出一道隱形的魔法陣。一旦魔法陣蒸發消散,枕頭便恢復如常,躺上去格外舒適。這個咒語她曾反復推敲,隻為找到真正能驅散噩夢的良方。傾盡全力,隻為享受那份久違的寧靜與安睡。 她睡前最後一個念頭是關於父親的模糊疑問:“經歷這一切之後,他究竟在哪裡?” 塞巴斯蒂安與德萊頓共進早餐,當他不試圖誘使她欠下犯罪組織的債務,也不給她灌輸如何像個有權有勢的富人那樣行事時,他的陪伴竟有些風趣。他學識淵博,遊歷過其他國家,見識過不同的文化和魔法。 雖然表麵上她對德萊頓講述的一個關於家庭精靈、一個對德萊頓過分熱衷的老婦人和她未馴服的公馬的趣事捧腹大笑,但內心再次疑惑,他為什麼要幫助自己。 即便他不是皇室家族的一員,沒有他們的影響力,但至少他有錢,也有足夠的智慧去施展魔法。“他為什麼要我?為什麼要在客棧外等我,並說服卡特琳借給我這麼大一筆錢?他需要我做哪些見不得人的事,以至於他現有的手段應付不了?”她唯一的安慰在於,她有能力拒絕任何道德上令人反感的恩惠,但這仍留下了許多令人不安的可能性。 再次確認自己變成塞巴斯蒂安的魔法沒有失效的跡象後,她前往書店。書店附屬於一所經大學認證的家教中心,正如德萊頓警告的那樣,這裡並沒有關於實際魔法的書籍,隻有對這個世界和科學背景信息的介紹,這對於一個術士在練習魔法時會很有用。然而,僅憑這些書,她無法獲得更多實質性的知識。 盡管如此,她是一名女巫,任何能夠直接或間接提升她魔法的知識都是寶貴的。她選了一摞書,走到櫃臺付款。塞巴斯蒂安正思考著是否有市場可以購買魔法材料(而無需大學認證)這時,她的通緝令再次映入她的眼簾。 通緝令與其他各種通知、廣告、懸賞令一同被釘在公告板上,顯得格外刺眼。她付賬時盡量將注意力從那張紙上移開,但內心的痛楚卻難以掩蓋,懸賞的金幣,足以讓她和父親在任何一個他們曾停留過的小村莊裡過上一年安穩的日子。然而,就在她準備離開書店時,公告板旁兩名年輕人的對話卻如利箭般射入她的耳中。 “聽說他們抓到另一個了?”其中一人輕描淡寫地說道。 塞巴斯蒂安的心猛地一緊,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握住。 “真的嗎?快說說,怎麼回事?”另一人顯然對此事充滿了好奇。 她悄悄調整了一下懷中的書籍,耳朵卻豎得老高,努力捕捉著每一個字眼。 “聽說是在一家風月場所逮到的,那家夥真是膽大包天!”第一個人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不知道那個女的是不是也藏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 “哈哈,要是她長得跟通緝令上一樣,我倒是不介意讓她來找我尋求‘保護’。”第二人肆無忌憚地笑著,“當然,前提是警察不會第二天就上門來抓人。” “你少來這套,誰知道她為了那些禁忌魔法需要些什麼材料。我聽說有些魔法得用到牛睪丸之類的惡心東西。說不定,她更喜歡從男人身上取材料呢?” 一陣哄笑聲響起,塞巴斯蒂安的心卻沉到了穀底。她意識到,這些年輕人所談論的,很可能就是她的父親。她緊握住手中的書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快步離開了書店。 走在街上,她的心跳依然劇烈地跳動著,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她知道自己不能就此放棄,為了父親,她必須堅持下去。然而,前方的道路卻充滿了未知和危險,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受得住這一切。 塞巴斯蒂安步履沉重地走在街道上,她的思緒如同被狂風吹散的落葉,紛紛揚揚。她的父親被捕了,現在正身陷囹圄。“但是,這意味著什麼呢?”她心中湧起一股不安,“他們會全力搜尋我,而我……我父親他並不知道我現在身在何處,更不知道我變成了什麼樣子,他們找不到我的。” 然而,一個可怕的想法突然在她腦海中閃現:“萬一他們已經知道了我現在的模樣呢?那本書本就在他們手中,他們有沒有可能在探險隊返回大學之前,就已經取出了變形的神器,並研究了它的效果?”這個念頭讓她心跳加速,仿佛被無形的獵手盯上。 她加快腳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薄冰之上。被追捕的感覺讓她窒息,她不禁開始自責:“為什麼我之前沒有考慮到這種可能性?”就在這時,她的視線被一張通緝令吸引,那是她的通緝令。然而,這意外的發現反而讓她冷靜了下來。 “如果他們真的知道我現在的樣子,那他們為什麼不製作一張我變形後的通緝令呢?”她自言自語道,“魔法陣是畫在書皮內側的,連我自己都差點沒發現。如果他們取出了神器,又為什麼要把它放回那個空間扭曲的魔法裡呢?”她搖了搖頭,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釋然,“或許重新隱藏神器根本就不可能,我自己都做不到。沒必要自己嚇自己,現實中的危險已經足夠多了。” 她回到家,立刻找到了德萊頓。他正坐在書房裡,埋頭於一堆文件中。“他們抓了我父親。”塞巴斯蒂安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德萊頓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是……問題嗎?”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和不安,似乎也在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震驚。 他的回應讓塞巴斯蒂安瞬間泄了氣,但她很快振作起來。“是的!這雖然是他自己的過錯,但沒有那本書可以交還給他們,他可能會很危險。他們肯定知道我有那本書,也知道我是他的女兒。如果他們為了得到他沒有的信息而對他嚴刑拷打怎麼辦?如果他們決定處決他以向我發出警告怎麼辦?”她在德萊頓的書桌前踱步,“我確實很生氣,但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我必須確保他安全。拋開我的個人情緒,他可能掌握著關於他們調查的信息和線索,這對我會很有用,也可能因此讓我陷入危險。”她知道自己找的借口很牽強。 德萊頓也看出來了。“他並不知道你在哪裡,也沒有追蹤你的方法,不是嗎?他甚至不知道你現在長什麼樣。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置之不理,讓他們發現他的無價值。而且,假設你真的去見他,發現他過得並不好,那你打算怎麼辦?你會再次為了救他而置自己的未來於不顧嗎?” 他嚴厲地看著塞巴斯蒂安,“冷靜點,塞巴斯蒂安。他們不太可能判他死刑。更可能的是,他會被關押一段時間,然後被判去礦場服勞役,直到還清債務。等你學業有成,拿到執業執照後,你甚至可以買下他的債務,讓他獲得自由。這沒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他難道不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受到一些懲罰嗎?如果當初是他逃走而不是你,現在被關在哈羅山監獄、前程盡毀的就是你了。” 德萊頓雖然用她的新名字來加強自己的論點,但他用如此隨意的方式稱呼她的名字,顯然缺乏尊重。 “你說得對。”她斬釘截鐵地說,“但我還是想找到他。有沒有別的辦法?” 德萊頓沉默片刻,目光在她身上流轉,最終轉身走向角落裡那張擺滿各式水晶酒瓶的桌子。他優雅地為自己倒上一杯深色的液體,輕抿一口,仿佛品味著世間的滄桑。窗外的風景映入眼簾,他的目光卻似乎穿透了時空,投向了遙遠的未知。 “你有沒有那種可以潛入或遠程傳話的魔法?”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她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幾分無奈。 “也罷。”德萊頓輕嘆一聲,“那種魔法多半無用。哈羅山監獄的防禦極為嚴密,尤其是高安全區,更是重重禁製。想要進入其中,不僅需要高級的通行令牌,還得想辦法躲過那些精明的守衛。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或許,我可以給守衛一些好處?”她說著,手中似乎多了一袋金幣,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德萊頓瞥了一眼那袋金幣,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你若想賄賂那些看守最低等級囚犯的守衛,或許能成。但在高安全區,那些守衛的眼睛比銅鷹還銳利。一旦被發現,你不僅會暴露自己,還會引來更大的麻煩。那可不是你現在能承受的。” 她臉色一白,顯然被德萊頓的話嚇到了。 德萊頓放下酒杯,緩緩轉身,眼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不過,這世上總有些奇人異士,他們或許能幫你達成心願。有一種特殊的魔法,或許可以悄無聲息地傳遞信息,但前提是得找到那個對的人。隻可惜,這樣的高人通常行蹤飄忽,不會輕易為他人所用。” 她聽後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急切地問道:“那這樣的人在哪裡?我該如何找到他?” 德萊頓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這就需要看你的運氣和誠意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線索——這樣的人,通常隱藏在城市的陰影之中,等待著那些真正需要他們的人。” “看來我又要踏上一條不歸路了,這次又是為了犯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唉,反正也沒別的選擇,隻能祈禱別被抓到。”她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和決絕。 “關於這個人能否保守秘密……”她試探性地問。 德萊頓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確實能守口如瓶,但你必須明白,他與我和翡翠雄鹿毫無瓜葛。若有人想通過他查出哈羅山的安全漏洞,他雖不會直接出賣你,甚至會毫不猶豫地為你提供偵查服務。但他有他的行事原則,但忠誠二字對他而言,不過是浮雲。” 塞巴斯蒂安麵露難色,“那……如果我願意出高價,讓他拒絕幫助任何與我為敵的人呢?他的榮譽感,能否成為我的保護傘?” 德萊頓嗤笑一聲,“你?出得起那價錢嗎?他的服務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買得起的。” 她心中一沉,卻沒有再追問。她知道,德萊頓對此人的收費了如指掌。而她的大部分財富,都得用來支付那昂貴的學費。她不能,也絕不會為了這種事情而揮霍無度。 “那麼,你能為我引薦這位術士嗎?”她試探性地問。 德萊頓深深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太陽落山之時,我們便出發。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阿依,這條路一旦踏上,便再無回頭之路。” 她給了他一個苦澀的微笑,“我叫塞巴斯蒂安,不是阿依。還有,你似乎忘了,我已經沒有退路了。” 德萊頓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們就得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包括你的名字,塞巴斯蒂安——這個名字,也不能再用了。”
第8章 父親被捕(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