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本想讓季玉先回去，無奈季玉不肯，非要跟去老頭的書鋪討錢，就算季常說還有昨日約好的磨刀夥計也無濟於事。 　　“季常，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磨刀？” 　　季玉的疑惑脫口而出， 　　“不是想自己去玩？” 　　“······” 　　還不待季常說話，少女的眼睛就被路邊叫賣的冰糖葫蘆吸引而去。 　　“我真的喜歡磨刀？” 　　季常望著季玉蹦噠的身影，無奈中也覺得她天真可愛。 　　哪裡有人天生喜歡勞碌？ 　　季華這個爹在衙門裡當班頭，一個月也有十兩餉銀，再加上一點犯人家屬的心意，景氣時每月更是上百兩入袋， 　　而季華每月給他一兩花銷，說實話在錢這裡算不上虧待他，畢竟現在在咫山鎮一個銅錢換碗肉沫麵吃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可這一兩銀子，其中就要被你娘季李氏克扣掉四分之三。 　　況且， 　　你娘罵我這麼難聽，你真以為是讓我不去廝混，和王姨這種寡婦攪和在一起？ 　　真當季家上下都和你一樣可愛？ 　　季常腹誹了一句，跟在季玉的身後， 　　他不傻，畢竟受過苦的孩子想得多，隻是有的時候不願意說。 　　“季～常！” 　　片刻，季玉扭頭就用惡狠狠的表情盯著季常，十分理直氣壯的伸手， 　　“給錢！” 　　“······” 　　說實話，在季玉伸手的這一瞬間，季常是有些猶豫的，和陳老頭出門從來不帶錢不同，季常出門從來隻帶一個銅錢。 　　······ 　　一盞茶後， 　　季玉把手裡剩下的半串冰糖葫蘆一股腦塞到季常的嘴邊。 　　“吃不下，季常，幫我吃。” 　　“唔。” 　　季常掃走了喂到嘴邊的冰糖葫蘆， 　　“你嫌棄我？！” 　　“······” 　　季常沒說話，接過季玉的半串冰糖葫蘆，大口吞咽起來。 　　“你娘給我外傷，你給我內傷，真是內外兼修。” 　　“你說什麼？” 　　“嗯。” 　　季常一步並作兩步， 　　陳老頭的書鋪已經近在眼前了。 　　“是這間旺仔書鋪？好奇怪的名字。” 　　季玉跟在季常的身後，她沒見過賣書的鋪子起這種名字的。 　　“喲，伯常來了，看書自己拿。” 　　陳老頭躺在太師椅上翻看著書，見了季常笑著出聲道。 　　季常目光一凝，陳老頭手裡拿著一本薄薄的圖冊， 　　《圖解三十名器》 　　一瞬間，季常臉上表情十分精彩。 　　“怎麼？想學？” 　　陳老頭起身，把書冊裝做要遞給季常。 　　季常麵沉如水，巍然不動。 　　又恰好此時，季玉踏入書鋪， 　　“你們在乾嘛？” 　　季常在那一瞬間，也不知道什麼心態，許是怕季玉發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奪過陳老頭手裡的名冊，懷揣在胸口。 　　“······” 　　這下子就輪到陳老頭臉上表情十分精彩。 　　“小子！還我。” 　　陳老頭笑著看向季玉，卻用極低的聲音帶威脅的語氣在季常耳邊。 　　真當我是什麼人？ 　　季常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拿出來，還？現在是不可能還的。 　　“季玉，陳爺在找錢呢。” 　　“哦，快點。” 　　季玉杏眼不耐看向陳老頭， 　　“得，你小子給我記住，奪妻之恨老夫記住了。” 　　陳老頭從木櫃子數出四枚銅錢，啪的一下放在季常麵前。 　　“謝謝陳爺。” 　　季常道謝，咬牙切齒，不是因為別的，他的腳現在被陳老頭櫃子下的腳狠狠的踩著。 　　陳老頭不想理會季常， 　　“小玉，常來書鋪坐坐，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 　　一物降一物，季玉壓根沒有正眼瞧陳老頭， 　　“季常，快走。” 　　季常跟在季玉後頭，給了陳老頭一個抱歉的眼神。 　　兩人出了門，走沒有幾步， 　　季玉的眼睛看見一家綢緞衣鋪一下子亮起來， 　　“季玉，不買了。” 　　季常現在隻想去給人家磨刀，那可是一個銅錢的賺頭！ 　　“說啥？” 　　季玉拉住季常的手， 　　“走！” 　　季常被季玉生拉硬拽走入衣鋪。 　　半響， 　　季常身著玉白雲紋長袍，腰纏青綢，腳履黑色金紋皂鞋從中走出。 　　真是少年英氣，眉如刀，鼻如山，唇如紙，讓人看了既覺多情也無情。 　　隻是季常臉上表情有些奇怪，他不習慣穿麵料柔軟的衣物。 　　還有，更為重要的是， 　　三兩銀子！ 　　季常心痛到無以復加，季玉卻很高興。 　　“真俊，就是有點太瘦了······” 　　季玉素手輕撫季常的胸膛， 　　“今晚一起吃飯吧？” 　　季常搖頭，在季家，季常吃飯都是回雜屋自己一個人獨自吃，季李氏從來不讓他上桌，季華也不說什麼，久而久之季常也習慣了。 　　季常不想談這個話題， 　　“我還是換回來吧，不然回去你娘又得罵我了。” 　　“······行吧。” 　　季玉也很無奈，季李氏什麼都好，唯獨就是對季常不好，她是女兒，也沒辦法說什麼。 　　一會的功夫， 　　季常又換回原本的麻布衫，手中也多了個布包， 　　“季玉，我還要去磨刀，你先回去吧。” 　　“要早點回來！” 　　季玉接過布包，小嘴還啦吧啦不放心說道， 　　“不要去王姨那裡啊，讓人看見了免不了嚼舌根。” 　　“嗯。” 　　季常應了一聲，找書苑 wｗｗ.zhaｏsｈuyuaｎ.com 看著季玉的身影，又從腰間拿出一塊小磨刀石，往北而去。 　　季玉走了幾步，也回頭看了一眼季常的身影，卻是嘆了口氣。 　　———— 　　是夜， 　　季常哄走了季玉，自己收拾完季李氏幾人的碗筷， 　　又洗完季華和季李氏的衣物，沖洗了全身，才回到自己的小雜屋。 　　一進屋，季常掩著門， 　　拿起季玉放在瘸腿老桌上布包，把裡麵的衣服整整齊齊收好，放在木椅上。 　　季常躺在床上，被子蓋在腳邊，眼裡幾分疲憊無法掩蓋。 　　如果不是季玉和王姨對他好，說實話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季家。 　　“受欺的兒子，狠毒的後媽，漂亮的養女，沒用的他······嗬嗬” 　　季常終究隻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他又怎能忍受街坊鄰居對他的指指點點？ 　　“身無長技，連養活自己都難。” 　　季常沉默了片刻，眼睛看到了木椅上季玉給他買的衣物。 　　“季玉。” 　　季常眼底有了些波動， 　　“明日去問問陳爺，哪裡招收學徒吧。” 　　季常躺在床上思緒萬千， 　　就在這時候，掩著的木門吱吱呀呀的開了一半。 　　昏暗的燈火中， 　　一身段豐滿誘人的婦人挪步進來，手裡似乎還拿著什麼東西。 　　“出去。” 　　季常抬起手臂遮住臉，腿不自覺有些顫抖， 　　“出去？” 　　婦人笑道，輕輕揮動著手裡的荊條， 　　“小雜種，翅膀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