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靖遠艱難地睜開眼,一張臟兮兮的黑紫紅小臉擺在眼前,一看這人穿著古代衣服,顏色發黃發黑,破爛得一縷一縷,露出黑紫紅帶烏青的皮膚來。 轉脖子,看看四周,好像前幾天才下過大雪,不遠處的枯樹枝上掛著殘雪,黃土道被車轍碾壓的地方被正午的太陽剛剛曬化一點點,泥濘中帶著又要上凍的趨勢。 這是橫店? 不不不,怎麼可能,那地方是南方,即使有劇組需要雪景也是人工棉絮,那麼這是什麼地方? 記憶中自己奉爺爺之命給鬆原鎮的李阿婆送魚來,……對了,瘋丫頭哪兒去?要不是她用刀砍斷電線,他用得著去屋後關電閘? 電閘?觸電! 媽呀,自己這是穿越了麼? 記得當時自己被電的——那是想活也活不了。 因為,電流不帶一點含糊直擊心臟…… 渾身好冷,眼前這個小孩子是誰?自己在今世又是誰? 嘴裡還有那難吃的饅頭星子,努力咽了下去。 “我說你是誰?怎麼跟我在一起?發生什麼事了?” 臟兮兮的小孩子,看他醒來,還很高興,認為在街上再遇到癩頭張他們也能有個幫手,可是聽到他現在奇奇怪怪的話語,心裡頓時涼了半截,這個大哥哥是風寒發熱燒壞腦子,變癡了! 了不得了!以後,他不但要要自己的嚼用還要幫忙要他的,負擔實在太重,弄不好兩個人都得餓死。 小孩子一把抱住武靖遠帶著哭腔叫道:“你不記得我了?我還叫你哥呢,我是牙兒啊。” 牙兒?是親弟弟麼?看相貌也不是同一個娘生的,但有可能是同一個爹。 武靖遠敲了敲自個腦袋,摒棄了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想法。將小孩子推離自己的懷抱,現在他鼻子通氣了,聞見自己身上一股惡臭,尋找來源,才知道除沒洗澡,自己腳趾還生了凍瘡。看看身上的襤褸衣衫,不用摸胸襟就知道,他現在是分文沒有,去哪裡搞凍瘡膏呢? “你有銅錢麼?”武靖遠張口問牙兒。 牙兒哪有錢,頭搖成撥浪鼓。 “我的腳這樣,都沒法走啦,怎樣辦?”武靖遠瞪大眼睛,要小孩子替他想辦法。不是他不要臉,是弄不清今世的年號和當今是誰?再說了,要遇著饑荒年月,顆粒無收,大家都想破腦袋會有什麼掙錢的門道? 牙兒瞅著武靖遠爛掉的腳指頭也是發愁,不能走動多要命,乞討、搶木炭都得用腳。 “大哥哥,我們得去弄錢,但我一個人實在是乾不了。”小孩子一臉為難地瞅著武靖遠,伸手招呼他起來。 武靖遠被看得發毛,這種感覺就和自己犯了事一樣。 等等,這孩子說得不是賺錢而是弄錢,他能乾啥? 想到偷雞摸狗,看看小孩子弱小的身板,覺得太不像了。 “你跟我說實話,我們之前是不是總在一起,到底做什麼營生,你說?”武靖遠嘴唇乾裂,喉嚨發癢,一出口即是難聽的破鑼嗓子。嘶吼著十分刺耳,小孩子聽了有點害怕,這個大哥哥之前可是機靈得很,現在,思維想法非常幼齒,真是發熱燒壞了腦子。在這種地方吵吵能有好嗎?沒準場院管家出來,看他們紮眼直接送進縣牢也未可知。 他一手捂住大哥哥的嘴,擠眉弄眼要他安靜。附在他耳邊說:“大哥哥,咱們之所以一直呆在這裡,是因為場院管家婆娘心善會時不時出來施舍粗糧饅頭和稠粥,但這段時間他們突然變得小氣,不再布施,咱走吧,上西邊去尋活路。” 見他說得鄭重其事,看了看身後的高墻大院,是了,在哪個時代沒勢力惹上事都吃不了兜著走。也好,跟這小孩轉移一個陣地,樹挪死,人挪活。 找個背風的地方,拾點柴火,生點火烤烤手腳也是好的。 扶著小孩子的肩膀走了一步,腳趾潰爛的地方鉆心地疼。堅持走過這條街實在走不動了。小孩子扶著他也費勁,呼哧呼哧直喘氣,大哥哥別看瘦得乾巴,人到很重。 抓著臟兮兮的氈毛烏發,小孩子一拍腦袋,呲牙笑了,對了,在義莊後頭有很多廢棄的木板,把它燙一個窟窿,捆個麻繩做個冰車不是能拉人了麼? 小孩子一抖肩膀,武靖遠被閃了一下,差點摔個狗啃泥,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正要罵小孩,卻發現這家夥往北邊跑去。 “嗨,你等等?”沒喊贏小家夥,到底丟下他跑了,這冰天雪地,沒吃沒喝沒衣裳,眼見著日頭偏西,冷風刺骨吹來,他都絕望了。 窮苦人家,自小失去爹,又沒了娘,乾啥都靠自己,動手能力超強,沒一會兒一輛自製冰車做成功了。小肩膀抗起成人拇指粗細的麻繩,拉著冰車跑到道上。隨著氣溫下降,後晌的街道上上凍了,溜起冰車來,很順當。 心裡高興,這下子大哥哥有救了,凍爛的腳指頭不沾地或許能好呢。等他好了,也能跟癩頭張那幫小嘍嘍搶木炭了。 武靖遠扶著道邊的樹乾站得腳都木了,實在沒法,隻能往縣城中心挪動。路上摔了一跤,這個倒黴…… 聽見木頭摩擦冰凍地麵發出的輕微響動自然回頭,就見熟悉的一個小身影從遠處一步一滑得往前趕,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子,烏溜溜的眼珠子有著喜悅的光彩。 走近後,可把武靖遠激動了一把,撲過去抱著小孩子不撒手,“牙兒啊,哥哥我沒你真不行……” “嗬嗬嗬,你怕了?甭怕啊,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自己的肚子,隻要它填個半飽,咱連山林深處的大老虎都不怕。” 武靖遠聽到小孩子的話震驚異常,自己穿越的這個時代世道真的差嗎?這小孩隻是顧著吃,也隻能顧著吃。 感受到大哥哥突然不高興了,牙兒撐著脖子喊:“你先放開我,再勒我脖子,沒力氣拉你了。” 武靖遠放開他,低頭看了一眼簡易冰車,自己現在這身形坐上去是沒問題,可是他能拉動麼,算了,找兩根樹枝像劃船一樣劃它好了。 仿佛是看到了武靖遠的猶豫,小孩子一拍胸脯說:“大哥哥,你盡管坐著,我能拉動,你不知道吧,剛才我吃過飯。” “真的?” 不敢相信在這冰天雪地裡,這孩子是怎麼找到吃食的。 “坐吧——”牙兒就和真吃飽了似的,用力一推,瘦得竹桿似的武靖遠竟然跌坐在木板上,屁股一陣疼痛,剛才摔冰上,現在摔在冰車上,這倒黴勁兒一陣陣的。 小孩子抗起麻繩用力拉,這片冰雪足,車子跑得飛快。武靖遠抓著車頭的繩結不敢鬆手。 被小孩子拉著車溜了二裡地,景色越來越荒涼,荒蕪的草地上,一片白茫茫未融化的積雪。 “牙兒,咱這是要出縣城了?” “哪呢。咱們還是在縣城,鬆原縣可大了,往前就是木疆村,再走走也就到了。” 武靖遠一臉懵逼,去村裡能找著錢?還不如呆在縣城的繁華大街。 突然,路麵難走起來,疙疙瘩瘩的冰疙瘩,裡頭是摻著灰渣的冰球。一顛一顛的,好懸要把他顛下去。 “停——,我還是找根木棍拄著走吧,你要滑倒臉磕著這些東西,破相後長大了咋地聘娶夫人?” 說得牙兒停下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我說大哥哥,你都十五了,不識字就算了,力氣也沒兩把,去年去王員外家求人收留你做場工,人家讓磨麵你還不如他家的驢,拉不動磨盤;今年頭裡染上咳喘病,吃草藥好了,年尾你又生病燒了忘了我是誰。還娶夫人,你這樣的去窮人家招婿也不成啊!” 東找西找總算撿了一個可以吃力的木棍,拄著它慢慢走,越來越奇怪,那些混著灰渣的冰疙瘩顯然是人為的,可是為什麼會在這裡弄這些?不像是墊道到像是,莫不是有劫道的弄這個障礙用來攔路搶劫? 一回頭,小孩子又不見了,剛想叫人,小孩子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破布兜兜來一兜子灰渣撒在地上,又去野地裡弄來一兜子積雪,撒在上麵,然後用穿著破布鞋的腳去踩。 拄著棍子,硬走兩步來到小孩跟前,阻止他,“你這是乾什麼“?還讓不讓路人走道了?你丫太壞了。” 小孩子瞪了他一眼,依然我行我素。 等小孩子做完這一切,一手拉著他一手拉冰車讓他離開。 兩人來到一片樹林邊緣,這地方地勢高,可以看到方才小孩子弄路障的地方。 好似放鬆了,小孩子靠著樹打哈欠,“大哥哥,你盯著,天擦黑會有拉木炭的牛車來,咱等車走後,去撿木炭。” 過了半個時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天擦黑,暗雲低垂。有一夥舉著火把的人經過,為首的是一個光著腦袋,腦袋上有不少肉疙瘩明瘡的大漢,身後一幫人,高矮胖瘦都有,竟然也有幾個半大小孩子混在其中。 武靖遠推了下打盹的小孩子,小孩子尋著火光一望,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稚氣中帶著怒氣,“這回咱們白來了,他們一來,我們什麼也撈不著,接下來幾天還要挨餓。” 癩頭張將削尖的木刺堆在道中,潑水凍結凝固後,依然鋒利。 一個頭戴破布手巾圍帽的漢子,爬在地上貼耳聽了聽,牛車漸近,做了一個手勢,這幫人四散藏好。 趕車的大漢,一甩牛鞭,破空長音讓畜生緊張,加速前進。他知道這地比較偏,總有人打他木炭的主意,有沖勁過了這段人為的爛路,接下來去縣城內地也就好走了。 可這牛想必是老了,蹄子打滑,車子歪斜斜沖過去,前蹄子過去了,後蹄子被木刺絆倒,翻車了,一車木炭盡數散落。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上啊!” 十幾個拿著笸籮的半大孩子沖上去哄搶木炭。而趕牛車的大漢早被癩頭張一棍子楔暈在冰雪道上。 方才爬地上聽動靜的人,將他拖到草叢中一個天然坑邊丟了下去。 一車木炭被哄搶,癩頭張嫌半大孩子裝木炭的動作慢催了一遍,下令撤離。 牙兒等一切風平浪靜了,提著破布兜將滾落到道邊的零散木炭撿個乾凈。 武靖遠看得清楚,被扔到坑裡的人被打得不輕,要是不管,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第二章:哄搶木炭(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