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然目睹強敵盡去,終於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李雲堂身邊,然而她心目中近乎天下無敵的爺爺此時渾身浴血。遭魔門寒水堂眾圍攻的李雲堂傷勢過重,此時已是氣息奄奄。但感受到孫女氣息的李雲堂終究憑借深厚的修為強撐著最後一口氣。 “秋然……”李雲堂盡力想擠出一絲笑容,但一臉已經染成血色的白須終究是形容可怖…… “爺爺!爺爺……爺爺!”李秋然一路盡力忍住的淚珠終於滾滾而下,望著傷重將死的李雲堂嚎啕大哭起來。 車哲傷勢雖也不輕,但盡是外傷,尚不致命,此時已有奉命趕來的城衛軍醫士為他處理包紮。安問查問了一句便過來李雲堂這邊,可無論是他,還是城衛軍醫士,對李雲堂的傷勢都已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剛剛接收了水柔和另外三名俘虜的左觀壽這邊發生了意外。 兩名身著城衛軍軍服的士兵突然暴起,刀光漫卷,襲殺了押解水柔等四人的城衛軍兵士。左觀壽大怒,急令手下上前圍堵,可這二人發現三名被俘寒水堂眾盡是腿上帶傷,不便逃離,竟是直接揮刀將三人砍殺,夾持著穴道被治的水柔奔逃而去!城衛軍追擊不上,安問隻得再次起身直追。將將追至百步距離,街旁突然一道暗影襲來,爪風淩厲,阻住了安問。此時城衛軍已經被拋開了兩個街口,來襲之人身形猶如鬼魅,雙手厲爪如鉤,絲毫不懼安問長劍。片刻之間,那夾持水柔的二人已經逃的不見了蹤影。看看城衛軍將近,那人欺身上前,一連三記狠招連環攻向安問麵門。安問被迫退開兩步,擺開長劍一一化解,但來襲之人已經借此機會脫身而去,幾個起落便已不見了蹤影。 此時城衛軍大隊方才追至,安問見阻擊自己的人身法猶如鬼魅,爪法陰狠淩厲,自己恐不能穩勝,若再有埋伏隻怕城衛軍隻會白白損失,便攔住了眾人,回轉到了已經大半燒成廢墟的李雲堂府邸。 李雲堂周身染血,雙目闔閉,已然氣絕。李秋然猶自不鬆開爺爺的手,啜泣不止,一張小臉上淚痕、血跡、汙漬混在一起,悲悲切切惹人憐惜。一旁車哲的傷勢已經由城衛軍醫士做好了初步處理與包紮,此時正與左觀壽交談著什麼。與安問一同回轉的城衛軍隊正上前向左觀壽稟報了幾句,左觀壽微微蹙眉,與車哲一起向安問迎來。 “不料賊人部署竟如此嚴密,此番有賴安少俠出手了!”左觀壽已經在先前與車哲的交談中得知了安問的身份。他所轄城衛軍今晚雖然反應及時,但所涉魔門高手顯然已經不是城衛軍力量所能控製。若非安問及時出現,魔門連接應的布置都未必需要出動。雙方對此心照不宣,揭過不提。左觀壽帶人撤走,自去向寧江府衙及轄製城衛軍的寧江大營統帥通報。而車哲與安問則帶著李秋然攜李雲堂屍身返回了凈明和尚藏身之處。 此時時間已過午夜,凈明經過調息傷勢已無大礙。古天嬌得知李秋然身世際遇,心下不免柔腸百轉,帶著李秋然去安慰梳洗,車哲與安問也各自入定調息,一夜無話。 翌日,安問從打坐中醒來,一夜行功,此時已經神完氣足。剛剛起身,就見古天嬌引著李秋然前來尋他。隻見李秋然撲通一聲直接對安問跪倒磕頭道: “小女子李秋然,此生立誌勤學武藝,屠盡魔門以報血海深仇,求安大俠收我為徒,李秋然願終生侍奉左右!”言畢仍然磕頭不止。 安問心下詫異,看了一眼古天嬌,古天嬌隻是看著他盈盈微笑,不發一語。安問輕嘆一聲,“秋然,你先起來。” “李秋然求安大俠收我為徒,如若不允,秋然便長跪不起!”李秋然不再磕頭,跪在安問身前挺起身子,臉上露出倔強的神色。安問隻得俯身將她扶起,眼睛卻再次看向古天嬌,口中隻道,“此事須從長計議。” 李秋然此時也扭頭看向古天嬌,古天嬌終於開口道:“安兄,我知你心中覺得將秋然收入神劍山莊最為穩妥,我神劍山莊護她一生平安固然無礙,但若要滿足她復仇之念,莊中我的父兄輩們隻怕無人比你勝任。我與這女娃聊了一宿,她復仇之念甚堅,想來隻有讓她拜你最為合適。不然,總好過讓她去山莊求我那早已不問世事的爺爺。”言畢展顏一笑,不免又露出些許促狹意味。 安問沉思半晌,又對李秋然說道:“我二人終究是大梁人,不會久在南楚行走,你既要學劍,何不去傲劍門。南宮劍聖如今春秋正盛,你又出身名門,傲劍門才應是你最佳去處。” 李秋然聞言將頭垂下,“不成的,不成的,我李家的人入不得傲劍門,不成的!”然後又抬頭盯住安問,“無論大梁南楚,秋然總是要勤練武藝,您就收下弟子吧!師父!”李秋然復又跪倒,對安問口稱師父。 安問眉頭微蹙,瞥了古天嬌一眼,古天嬌仍隻是笑盈盈的看著他。安問便再次俯身扶起李秋然,“也罷,我們先將你爺爺好生安葬,待你為爺爺守孝期滿,我再正式將你收入門下。不過現在你已知曉,我並非神劍山莊中人,隻身獨往無門無派,你可仍願拜我為師麼?” 李秋然重重點了點頭,“秋然心意已決,情願終身奉安大俠為師,無怨無悔!” 古天嬌咯咯一笑,“恭喜安兄覓得佳徒,一身所學後繼有人。” 安問白了她一眼,“古妹既然如此熱心,我這小徒家宅遭逢大火,田產地契方麵隻怕頗多俗務,為兄於此道毫無經驗,便有勞古妹多多費心了。” 古天嬌聞言也不以為忤,笑嘻嘻道,“是是是,知道安大俠醉心武學,不諳俗務,小妹遵命就是。”…… 楚江城往南二十餘裡,有一道蜿蜒數百裡東西橫亙的山嶺,名曰回雁嶺。蓋因北雁南飛之時,遇此嶺難以飛越,隻能回而繞路得名。回雁嶺南麓有一道蜿蜒數百級的石階山路,直通名滿中州的傲劍門山門。此時的傲劍門山門之外,十數名傲劍門弟子如臨大敵,長劍出鞘對著延石階而上的不速之客。 石階上走來兩個人,當先一人童顏鶴發,一身黑袍,笑吟吟拾階而上。身後之人則是一身灰袍,不修邊幅,雖然看起來遠不如當先那人老態,但卻一臉滄桑,雙目陰鷙。當先那位老者雖然看起來步履如常,但在臨近山門時,邁出的每一步,都不動聲色地在石階上留下來深淺如一的腳印。而身後的灰袍人則隻是抱著一根纏滿灰布的長條狀物事默默跟隨。 一般正常來客,傲劍門於山腳下安排有知客弟子迎接之後向山上示訊,而此時這二人已近山門,卻未見知客弟子任何示訊傳來,這二人又未曾掩藏行蹤,顯是來者不善。那黑袍老者掃視了一眼山門的眾位傲劍門弟子,直接運起內力高聲喝道:“南宮雁,故人來訪,何不出來一見!” 喝聲一出,林中飛鳥盡皆驚起,山門迎敵眾人隻覺得胸口一滯,後麵有幾名修為較淺的弟子已經口噴鮮血,棄劍軟倒。南劍聖南宮雁既有“嶺南傲劍”之名,心氣性格可見一斑,黑衣老者此舉無疑是大大卷了傲劍門的麵子。不數時,傲劍門內數道人影飛出,為首之人紫袍博帶,黑須及腹,一雙鳳眼神光內蘊,背負長劍,正是中州武林赫赫有名的南劍聖南宮雁。五人落在傲劍門山門正中,後首一人揮退了眾位後輩弟子,幾人便集中精神,正對來敵。 “閣下未進山門,就已經傷了我傲劍門數位弟子,山下未有示訊,想來閣下也未遵訪客之道,可是以為我南宮雁人善可欺麼!”南宮雁目光又轉向灰袍人,這一看之下不由一愣,“西門羽,竟然是你!” 那跟隨而來的灰袍人此時方才抬頭,淡淡回了一句“不錯,是我。”南宮雁身後眾人聽得西門羽之名,心下俱是一緊,原來這人竟是“一神四聖”中西劍聖——西域魔劍西門羽。 黑袍老者微微一笑,“南宮雁,你與西門羽自是舊識,卻不知他在三十年前就已取得了我混沌聖教‘魔劍使’的身份。老夫褚萬槐,忝居聖教大長老之職,有我二人前來,邀你同我聖教教主一敘,不知可算給足了你南劍聖麵子。” 南宮雁冷哼一聲,“魔門教主,邀我何事?”魔門在中州已經匿跡百餘年,至今惡名仍廣為流傳,當年為禍之甚可見一斑。褚萬槐從懷中取出一張拜帖,手腕一抖,那拜帖平平向南宮雁飛去。南宮雁抬手將拜帖接住,那拜帖上書:“久慕高義,盼往一敘!六月初十,臨波亭畔,萬望勿辭!得解引頸秋水之念也!”落款是“易寒山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臨波亭在南楚國都建州城近郊的淩波湖邊,心道魔門竟然約他在南楚國都附近相見,南宮雁不免將心思懸了一懸。以他南宮雁個性,既然魔門打上門來邀約,自不能畏難不往,不過今日嘛…… 那黑袍老者正自抱拳,說什麼望他莫要負我聖教教主拳拳之意雲雲,南宮雁開口道,“煩請大長老轉告你們教主,南宮雁定然準時赴約,一睹魔門風采!不過今日二位闖我山門,傷我弟子,西門羽,你也莫怪我不顧當年相識之義了!” 西門羽聞言,原本鬆散憊賴的身軀驟然緊起,懷中灰色布條無風而展,露出黑漆漆的劍柄。此時南宮雁已然長劍出鞘,縱身一躍,身劍合一直奔褚萬槐襲來!褚萬槐神色一凜,他拳掌功夫在魔門之中無出其右,卻不敢以一雙肉掌硬接南宮雁長劍。隻見他右手一晃,已經多了一支鐵笛,雖然架住了南宮雁這一劍,卻不得不飄身退出四五級石階。傲劍門山門外石階每一級都高六寸,寬逾丈許,褚萬槐被這一擊迫退,傲劍門眾人均是神色一振。而旁邊西門羽則是抱著露出黑色劍柄的灰布長條上前了一步。 “西門,你我也要在此分個高下麼?”南宮雁一擊得手,氣勢正盛,雙目直視西門羽。 西門羽輕輕一笑,“不急,六月初十,等你。”說罷竟轉身而去。那退出數級石階的褚萬槐也是解顏一笑,沖南宮雁遙遙拱手,便轉身離去。 南宮雁身後一位青衣中年人上前開口道,“師兄,就這麼讓他們走麼?” 南宮雁點點頭,有那西門羽在,他知道終究留不住這兩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