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停一下，停一下。” 　　燈塔城城門之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兵喊住了歆晞和保羅：“不是針對你倆，隻是最近不太平，你們的著裝不是偉港人，我要看看你們的章憲或身份紙，希望你配合。” 　　歆晞將事先準備好的身份紙遞上，那是老班忒給她準備好的，來自遠方鷹堡的身份，它的紙質光滑又精致，還在邊上嵌上金箔與雕花，華麗至極。但至於真假，無人知曉，因為這裡距離鷹堡太過遙遠了…… 　　“這……女士，我覺得，您的證紙有些許瑕疵……或許是車途勞頓所致，但沒關係，您先等等，我讓司官看看……” 　　盡管看出了異常，但這個老女兵對歆晞卻依然甚是恭敬，可能是因為她汙垢之下還顯鋥亮的皮革裝束和手套，可能是因為她橫在腰間的精致長劍和黑色反光的首飾，也可能是這張精致得不尋常的身份紙，更有可能是歆晞血灰鋪蓋之下卻依然冷艷養眼的膚妝。 　　換作普通人，可能已經被五花大綁地扔進地窖了吧…… 　　等待之際，歆晞仔細地觀察這片城域：地勢崎嶇的山路佇立著參差不齊的褐色矮垛，由礁石和牡蠣碎殼堆築起來的青灰色外郭樓，以及鮮艷的橙黃色樓燈與揚旗，伴隨著海腥味吹拂的風浪，這裡充斥著極其濃重的偉港文化色彩。 　　“是她嗎？”不遠處一個聲音傳來，他急步小跑，並詢問著跟在一旁的老女兵，然後抬頭，看見了歆晞，他隔著老遠就說話了，“啊！您好女士！您的身份紙……” 　　歆晞看見了他們，便更是自信地抬頭，一手搭在劍柄之上，高傲地看著二人跑來。 　　“抱歉，我們無法確定它的真假，算是我們孤陋寡聞……但……您也知道，我們是秉公辦事，對吧……想問問您，您的來歷或……” 　　假的就是假的，但這些人卻不敢怠慢她。 　　他們賠著笑等待歆晞回應，但她沒有立刻自證，她揚了揚發絲，潑灑出用於消毒皮革裝束的桃金娘香精味道，然後默數等待…… 　　一。 　　二。 　　三。 　　四。 　　“呃，女士，我們這裡窮鄉僻壤，真不是為難您的意思，但如果您不願意回答，那麼很抱歉，我們不能讓您進城……”那個司官聞到了香精的味道，它的皮質香調就像一種光環，颯爽、清冷卻暗藏神秘，在翻翻波濤的海浪聲中為歆晞塑造出騎士的幻象，加上她的沉默，讓這個司官感到分外不安，他不希望得罪歆晞，但又因為自己是司官的身份而壯大了膽子，破罐子破摔。 　　凝視的紅瞳突然溫和，她眨了眨眼，微笑：“我自鷹堡東邊的南提彼樂堡而來，是屬翼騎兵的後裔，奉鷹王的旨意四處遊歷學醫，如今，我醫術小成，便周遊。” 　　“噢！您是醫者？那請問您曾去過何方，多講講……” 　　“巢鴉堡，那邊的城主也曾接待過我，於茄園的霧都，救苦救難。”保羅瞇著嘴看向地麵，聽著歆晞這個撒～謊～精～鬼扯。 　　別問為什麼歆晞能夠辯答如流，因為這都是 400多年裡的經驗。 　　聽著，這個司官點著頭提前結束了聊天：“很好的，聽您的見聞，您必定是高明的巫醫。正巧，最近，我城的城主兒子得了某種怪病，就是腿腳突然不能直立行走，現在我放您進城，如果您願意，便讓我領您去看看，算是……” 　　這不是建議，也不是請求，而是命令，歆晞能感受得到，他的博弈：他不懂歆晞所說的見聞，但卻能借此事驗證歆晞的身份，如果成了便是他的忠勞，若是不成也無所謂，城主城內的守衛足以把歆晞看得老老實實，即便是外來的刺客或流氓也不敢在龍潭虎穴之下掀起大風大浪。 　　“我，榮幸之至。” 　　“啊哈，太好了，領主見了您必定會是恩優厚待！” 　　浪潮洪湧，越是深入這片城郭，越是吵鬧嘈雜。繁華、骯臟構建出平靜而安寧的人間表象，但那個老女兵所說的“不太平”卻簡陋、靜默地透露出不安又晦暗的漩湧渦潮！ 　　魚腥、海潮、礁石、銹鐵、陰濕、朽木與喧鬧圍裹城中那座頂尖的燈塔，燈塔上，僅有一絲溫熱的澄明，它孤獨、無助，在混亂的螺旋之上搖搖欲墜。 　　…… 　　翌日，傍晚，城主聚會的餐房，亮起了溫暖明亮的燈火。 　　屋外，淅瀝，深青色的石城下起了濕冷的中雨，嘀嗒聲牽起海腥與泥香，伴隨破落的雨景撞入鼻腔。 　　“哎嗨！真險！你們來得早！不然真的淋雨了！” 　　還未看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ｎ.com 一個洪亮的聲音就從閣樓樓梯那傳來，然後，是個步入中年的大漢，他剪著一頭爽朗的平直寸發，剃光了須根，披著一件青色綢絲大衣步入梯口，一格格繪有宮廷樣式的朱橙色布片襯合大衣之上。 　　身後跟著的，是一位穿著純紫色大長衣的中年女性，她的裝扮隨意卻矜持，想必，她是城主的正室，身側，應該是攙扶著她的侍女。 　　緊隨其後，一位穿著藍白交襯的年輕女婦，她的發飾華貴而精美，妝容巧致，挽著一名女孩緩緩步入，可能，是他兒子的妻室，也可能…… 　　“哎！你等等，我那個兒子，最近腿腳不方便，你是知道的，啊嗨！”那個城主看見了站在一旁微躬的歆晞和保羅，他張開右掌引導二人入座。 　　微笑回謝之際，歆晞似乎在觀察著什麼。 　　“喝點什麼？我叫人傳來，噢，嗨！我忘了，容我正式介紹介紹，我是燈塔城的主，龐洛特，賈維·龐洛特！”隨後，他又引來那個紫衣婦女，“我的正妻，伊南·龐洛特。” 　　“她是我的側室，珊娜·龐洛特，以及我跟她生的女孩，莎利維亞·龐洛特。” 　　歆晞微笑點頭，又暗示保羅站起身鞠躬：“諾爾密·歆晞·敘拉肯，保羅·敘拉肯。” 　　喝點什麼？宴席應該一早就備好了的，如今，這一切都準備得倉促，很明顯這位城主對歆晞的到來並不上心。 　　荒唐……一個可能救治自己孩子的醫者…… 　　他並不上心……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