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1 / 1)

臨弈 淮止歸南 4384 字 2024-03-25

澹臺鵲一路狂奔,似乎是累了,她站在一潭湖水前喘著粗氣。   湖水很清,倒映出她的麵容,她蹲下,仔細端詳著這傾城的容顏,她曾經也為這張臉而驕傲過,但現在,她隻希望湖水中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個不知名的人。   她斷定她的猜測是真的,在那所院子裡,那所上一代“霜”曾經住過的院子裡,除了澹臺子和宋齋,還有誰會下棋?   在看到那一眼白子之後,澹臺鵲心中便有了些許主意,置身一片黑子中的一眼活棋,和那時候深入長安的澹臺鵲有什麼區別?   白子大勢已去,唯有留一眼活棋,才有可能扳回全局。   澹臺子早知道自己會死,所以在四年前從侯府買下那個丫鬟,培養她的劍術,認她做為自己的妹妹。目的隻是為了將她置入棋局,慢慢布下這一步棋。   她太傻了,現在才明白,太遲了。   一局棋,隻能有一方勝。而她作為那一眼活棋,要麼拚死抵抗,要麼被黑子吞噬。   澹臺子給過她生路,如果七月的時候她坐上那馬車逃了,不再出現,或許宋齋就會以為她死了,不再過問。但是她沒走,她殺了回來,徹底將自己拉入著棋局的深淵。   而她滅侯府,大鬧大理寺,無疑在告訴宋齋:我還沒死,我還能一戰。   澹臺鵲一直以為自己隻是易柔的替代,她甚至還抱有一絲念想,念想澹臺子是在意自己的,他確實在意,隻不過是在意輸贏罷了。   到頭來她連替代都算不上,隻是一枚棋子,一枚介於生死之間的棋子。   洛如,莫湮,易柔,他們跟在自己身邊,也是澹臺子的一步棋嗎?   那一眼白子共八枚,究竟是代表誰?   洛如不必再考慮,定是澹臺子讓她跟著自己。現在唯一蹊蹺的就是:莫湮怎麼知道她在長安?   一個大膽的猜想在澹臺鵲腦中盤旋。   她看著湖水中的自己,對著那傾城的麵容說著:“你怎麼哭了?”   她注視著一滴淚落入湖麵,掀起陣陣漣漪,她的麵容被漣漪所動,漸漸模糊不清。   澹臺鵲想起身,但一個聲音將她嚇了一跳。   “鵲兒?”是身後傳來的,她忙扭頭去看,腳下一滑,控製不住重心,竟這麼落入水中。   沒有掙紮,她也不想掙紮,看著湖麵漸漸離自己遠去,看著一串氣泡升入水麵,秋末的湖水冷的刺骨,澹臺鵲靜靜的感受著這冰冷,光在眼前變淡,變遠,她正向寒淵沉去。   “要死了嗎?”她心裡問著自己。“要結束了。”   一張熟悉的臉閃過,她卻一驚。   “這種時候,想起的竟是你麼?宋驚……”   記憶如潮水般湧出,她的大腦在一字一句的告訴她自己:   我不想死!   雙眼猛地睜開,她看到了麵前一張熟悉的臉。   是宋驚。   他捧起自己的麵孔,在一片寒冷之中,她感受到了唇間的一絲溫度。   氧氣渡了過來,絕望的眼神恢復了生機,他摟著她的腰,將她從寒淵拉回。   露出水麵,澹臺鵲看到了太陽,宋驚摟著她上岸,兩人身上都淌著水,無言的靠在一起。   不久,澹臺鵲騰空而起,落入宋驚的懷中。   “你……你乾嘛?”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被抱起,她問著,眼睛不再看他,瞟向別處。“我自己能走的……”   宋驚沒有理會她。   他們來到了城主府。澹臺鵲看看四周,侍衛皆向宋驚行禮,她瞬間明白了,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宋驚:“你竟是新任洛陽城主。”   宋驚點點頭,將澹臺鵲放下,看著她一身衣服已經濕透,對她說:“櫃子裡有我的衣裳,你先拿上湊合著穿吧,別感了風寒。”   說罷,宋驚拿了一身衣裳退出了屋子。   澹臺鵲注視著著間屋子,竟是之前澹臺子給她住的。   洛陽城主府,她太熟悉了,她在這裡過了四年,與澹臺子在一起時的記憶,漸漸浮現。   不再想這些,她四下打量著,屋子的布局沒有多大變化。看向床榻時,她瞥到枕頭下麵放著一支簪子,是那日她送與宋驚的。   沒有想到宋驚竟將那簪子如此寶貝著,笑笑,澹臺鵲翻開櫃子,拿了一身合適的衣裳,準備換上時,一塊東西從中掉了出來。   是一塊令牌,她拿起來仔細端詳著,看清上麵的字後,心一涼,手中的衣服滑落,令牌也掉在地上,發出金屬的響聲。   那上麵刻著的字,是:大宋太子密令。   她呆在原地,想哭哭不出來,就那麼站著,雙眼無神。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腦中那個聲音不停呼喊:   我不想死!   窗外風過,樹葉的沙沙聲,鳥雀的鳴叫聲,侍衛的腳步聲,都在那金屬令牌落地時的叮叮聲後化為虛無,澹臺鵲征征的看著地上的令牌,金黃色的光刺眼,她看的頭暈目眩。   許久,敲門聲傳來,伴隨著宋驚的聲音:“好了嗎?”   她機械的拾起衣裳和令牌,放回櫃子裡,然後機械的去開門。   看到宋驚的那一瞬,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淚水噴湧而出。   “你……唔……”宋驚說著,突然澹臺鵲撲了上來,用唇間的溫度堵住了宋驚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許久,澹臺鵲在宋驚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鬆口,逃去了。   “好疼……”宋驚摸摸嘴唇,看著澹臺鵲逃去的方向,疑惑閃過。“是我的錯覺嗎?她好像哭了……”   轉身追了出去,到門口左右眺望,然而澹臺鵲早已不見蹤影。   ……   推開院門,洛如和蘇蘇已經回來,蘇蘇乖巧趴在桌子上,看著洛如舞劍。   注意到了回來的澹臺鵲,洛如疑惑的問道:“澹臺,你……是去遊了個泳?”   澹臺鵲沒有答話,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她雙眼無神,徑直走向洛如,按住他的劍,在他耳邊小聲說著:“洛如,棋子知道自己是棋子嗎?”   洛如一愣,一時不知所措。   “澹臺,你……”   “我什麼都知道了,我會去殺了宋齋。”澹臺鵲說著,話語沒有一絲溫度。“隻是,你舍得將蘇蘇拉入局嗎?”   洛如沒有回答,他不敢直視澹臺鵲的眼睛。   澹臺鵲嘆口氣,轉身走向易柔的屋子。   “我沒事。”她說。“就是有些心痛。”   “澹臺!”洛如叫住澹臺鵲,澹臺鵲停了腳步。“城主他還是在乎你的……”   “你說的是哪個城主?以前那個,還是現在這個。”   說罷,推開易柔的房門,走了進去。   “城主和我說過,無論如何也我護你的周全……”洛如最後說著,澹臺鵲沒有聽見。   易柔安靜的躺在床上,那張和澹臺鵲很像的麵孔映入澹臺鵲的眼睛,她現在恨不得殺了易柔,但是她知道,五年前,易柔便不再是“澹臺鵲”,對於易柔來說,隻要她不記得自己是澹臺子的親妹妹,她便不是。   澹臺鵲對她的恨,終究也是來自於對澹臺子的恨罷了。   莫湮坐在床沿昏昏欲睡,澹臺鵲叫了他一聲。   “鵲姐?你怎麼……”   “我問你。”澹臺鵲打斷了他的話。“你當初是怎麼知道我是澹臺鵲,又是怎麼知道我在長安的?”   澹臺鵲看著莫湮的眼睛,她極力想裝出冰冷,但還是藏不住眼底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