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砥礪前行(1 / 1)

社牛養成記 嵐山江木 5782 字 8個月前

江父出來後,回到老家,重新拿起了鋤頭,開墾已荒廢的農田;江母則割草養豬,夫唱婦隨的日子僅僅過了兩個月。年底,姨父又來了。江父實在拿不出錢,就把壓在倉庫角落裡的,僅有的兩百斤口糧給了姨父。對此,姨父當然不滿意,但又能怎樣?家裡已經空蕩蕩的,連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姨父隻好一路謾罵著回去了。   姨父走後,江母和江父又是一陣大吵大鬧。已經沒有東西可砸了,兩人坐在廚房裡,都苦悶地沉默著。蹲在廚房門口的江木澤,看著他們沉默,也就看著。因為他實在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許久,建安來帶走了小澤。在他認為,小澤現在已經是他的弟弟;而小澤,他可不希望一直依靠這個堂哥。這便是胡老師和小雅老師教給他的獨立精神!   第二年,小澤已是五年級下學期;也就是說,讀完這個學期,就要上初中了,就沒有免費的學上了。要用錢了,父母卻還在墮落,怎麼辦呢?   上學開始,每周末放假,小澤開始研究“做生意”。當然,他的行為是偷偷的,堅決不能讓堂哥知道。此時,雖然已不再像從前那麼內向,但靦腆的性格始終沒改變。於是他隻能坐在街邊,偷學別人賣水果之類的。   兩個月過後,他拿出了平時在學校裡,從那三元錢生活費中省下來的一疊皺巴巴的零錢。十二歲的他,拿著由一角兩角的麵額組成的約二十元錢,去買了一個容積約三個書包大小的木製保溫箱,在兩頭穿上皮帶樣的肩帶。一切做好後,立刻去市裡唯一一家冷庫,批發了滿滿一箱子單價一根兩角三角和五角的冰棍。   要拿街上去叫賣了,才發現自己根本背不動,隻好半拖半拽地來到就近的十字街口,和一些賣水果的阿姨們擺在了一起。天氣炎熱,把冰棍擺在水果中間,人們更喜歡買入口即化且透心涼的冰棍。半天不到,江木澤就賣完收攤了。他開心地把箱子寄存在冷庫老板那裡,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第一次才半天時間,就讓他賺了五六塊,這直接激勵著他努力前行。隻是周末太短了,才一天半;雖然他把心思放在了賺錢上,但學習成績依然保持在前茅,因此沒有人發現他的這點小秘密。直到期末,他攢了約兩百元;他把零錢兌換成整數,將兩張百元大鈔折疊好,塞進了鞋墊底下。   六一兒童節前夕。這天,老家小賣鋪裡很多人聚賭,江父和江母也不例外。賭桌上,隻見江父一手握著酒瓶,一手按著竹牌叫嚷著,江母則依靠在其身邊一同吆喝著。忽然電話響起——村裡唯一的座機。店主清哥立刻接聽了電話,一陣“嗯嗯”後,店主站到江父對麵大聲說道:   “鈴仔!鈴仔?建安打電話,叫你下午去城裡。”   “去城裡乾什麼?老子沒空!”江父看都沒看店主一眼,隻顧著桌上的牌和錢。   “沒空也要去!你兒子拿獎了,說是郭校長通知的,馬上畢業了,要拿很多獎!”店主清哥很高興的樣子。   “那些沒用的獎拿來乾什麼?老子不去!”很難想象,這話是從江父的嘴裡說出來的。江木澤不知道,曾經竭盡全力救自己的爸爸,如今變成了這般無可救藥!   江父沒有去,建安隻好自己陪小澤去了。六一節,各位校長和老師們各個發表了講話後,郭校長站到了講臺上,開始給各班各級的優秀學生頒獎。按照郭校長提到的名字,學生們在家長的陪同下,陸續上臺領了獎。   “接下來,請五年級二班的江木澤同學上臺領獎!”聽到喊聲,江木澤覺得郭校長的聲音特別響亮,特別好聽。   建安連忙牽著小澤小巧的手,走上領獎臺;臺下的所有師生瞬間鼓起最響亮的掌聲,包括同桌鐘小蓮。因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兩年前江木澤是怎麼來到這所學校的,以什麼樣的方式來的。想起剛進來時的江木澤,同桌小蓮印象尤其深刻;加上他特別突出的成績,經過老師們的宣揚,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江木澤這個名字。   “小澤弟弟,加油!”站在臺下的小蓮,握著比心拳,看著江木澤笑著,比誰都開心,都激動。而江木澤也看著小蓮,做著一樣的手勢。在學校裡,江木澤隻與這個大自己兩歲的同桌要好。   “小澤同學,你爸爸媽媽怎麼沒來?”看著建安,雖然也熟悉,但郭校長還是有點驚訝。   “對不起,郭校長,現在正是農忙時,我叔他沒時間來。”建安說著,小澤委屈地看著,他知道堂哥是在說謊。   “好吧,那咱們開始給江木澤同學頒獎!”郭校長說著,從手中的一疊獎狀中抽出一張比賽的原卷,對臺下說道,“第一個獎項,是來自省教育部以及臺灣同胞的各位老師對我校江木澤同學的,一篇題為《我的媽媽》的作文的評價,被授予了第一名的榮譽!”   大家掌聲雷鳴,建安則震驚地看著已經低下頭的江木澤:你的媽媽?值得一提嗎!   “好了,大家安靜!我們現在請江木澤同學,給大家朗讀一下這位偉大的媽媽!”郭校長說著,將試卷遞到了江木澤手中。隻見江木澤正了正紅領巾,昂首挺胸地站在講臺上,看著試卷的開頭念到:   “我出生在一個貧困的農村,那是你想象不到的貧困。······有一天,那是一個沒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樸實善良的媽媽就開始教我,一個人無論何時,都要學會自力更生,都要學會獨立!對於媽媽的教誨,我一直銘記於心!直到某天,我敬愛的爸爸把貪玩的我帶回家,親愛的媽媽就開始教我識字,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人生的價值,教我······”   江木澤讀著,眼睛早已離開了試卷,並流下了思念的淚水。建安聽著,知道小澤寫的是胡老師和小雅老師,捂臉痛哭起來。臺下的人不明所以,也被這動人心魄的文字感動得擦著淚水。   “······這篇作文,是我送給我親愛的爸爸和媽媽的。在這裡,我祝他們永遠健康,永遠幸福,我會想念你們的!爸爸媽媽,我愛你們!”江木澤說完,堅強地擦掉眼淚,站回了建安身旁。   掌聲很激烈,江木澤很思念,建安很痛心!   掌聲過後,郭校長繼續給江木澤頒發了共計十來個獎項,和一大堆獎品。後來畢業時,江木澤把獎品中最漂亮的一支鋼筆,送給了鐘小蓮作為紀念,並單獨與她留下了一張合影。離開實驗小學,江木澤再也沒有見過鐘小蓮。在後來顛沛流離的日子裡,他不知道把那張照片遺落到哪裡去了。   小學畢業了,按照當年的教育對戶籍的規定,初中必須要回到老家所在的鄉裡或縣裡上,於是江木澤隻能回老家。回到老家,爸媽依然過著日賭夜醉的生活,不論江木澤怎麼勸說都沒用,有時還會換來兩人的打罵。如果他們贏錢了,家裡就會聚滿一群賭徒,一頓酒足飯飽後散去;如果輸錢了,江木澤最好老實地呆著,多說一句就會變成他們的出氣筒。輕則挨罵,重則挨打。現在的江木澤不怕挨打了,因為他長大了一點,會跑。   但這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他想不通爸爸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因為他不知道一個人一旦失去責任心,便會放棄擔當;而選擇逃避,選擇寄生時,就會頹廢、墮落。當時建安完全是出於善意,替江父分擔一些壓力,不曾想會是這般結果。   暑假兩個月,江木澤為了給自己籌集上初中的學費,去楊父家乾起了“短工”,即跑到深山裡幫忙燒木炭。楊父怕傷及正在長個子的江木澤,也就對他使喚最輕鬆的活,拖一些小樹枝什麼的。楊大安每次送飯,楊母都會給江木澤多加兩塊肉。這個吃百家飯的孩子,江木澤一直都在別人的喂養下成長著!   暑假很快結束,因為還沒籌夠學費,江木澤的心很焦急。出於對小澤的可憐,楊父在倒貼夥食的情況下,給了小澤三百元,就當是對他有心無力的積極上進的獎勵。   距離開學還有三天的時候,這天夜裡,村長江航來到了合作社舊倉庫二樓的江父家。江航坐在正在吃晚飯的餐桌前,從口袋裡拿出一封已開封的信封放在小澤麵前,對江父說道:   “經郭校長推薦,你們小澤成功被縣一中錄取!不過,學費有點高,要一千多。”   “一千多?我上哪裡去拿一千?”喝了酒的江父,瞬間把嗓子眼提到了屋頂上,惱火地拍著桌子。   “你別這樣,咱們一起想想辦法,畢竟成績這麼好,不讀多可惜!”江航和聲和氣地說。   “想什麼辦法?又不是一百,怎麼想?”江父極力地推卸著負擔,江母自顧自地吃著飯。   “說是要一千兩百多,去報名時,我跟你們一起去,按照鄉裡的扶貧政策,應該能免掉三百······”   “那還要九百,去哪裡拿?”   “我看,還是不要讀了。”江母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將碗筷放進刷洗盆裡,輕描淡寫地道,“你看別人家的孩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他已經小學畢業了,夠用就行了。”   “你這什麼話?成何體統!”江航生氣地看著江父,使勁拍了兩下桌子。   “你們別吵了。”小澤低聲說著,脫下鞋子,從兩隻鞋墊底下拿出了已被壓扁得貼在一起的五百元錢,連同錄取通知單,放在江父麵前說,“爸爸,這是我攢的錢,總共五百。”   “什麼?你攢的錢?”江母的手速快如閃電,一把將那五百塊錢揣進了兜裡,很不屑地憋著小澤說道,“你一個小屁孩上哪裡攢錢?肯定是偷了我們的錢,難怪最近怎麼老少錢呢!”   “你!你太過分了你們!”江航憤怒地起身,將凳子摔到一邊,對江母吼道,“小孩子的錢你都搶啊?你怎麼配人母啊你!”   “航航,他媽說的沒錯,這錢確實有可能是偷的,他一個小孩子,哪來的那麼多錢?”江父真是著魔了,心想著這下又有賭資了。   “爸爸!”小澤哭著道,“這是我的錢,三百是楊伯伯給的,另外兩百是我在城裡賣冰棍賺的!”   “你看你看,你們自己看看!”江航憤怒地連拍著桌子道,“你們自己的孩子都那麼懂事,你們怎麼就,不會學學啊!”   “航!這是我們的家事,用不著你來管!”江母站到江航的麵前,怒目圓瞪地吼道,“一個小孩子,我們吃的鹽比他吃的飯都多,我們要向他學習?”   “航航,這事你不用管了,這學不上了,讓他去跟大安一起學放牛。”江父醉紅了的眼,看著江航,好像是在驅客。   “你們?你們!”江航被氣死了,怒罵著摔門而去,“你們就等著躺棺材吧!”   學沒得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好不容易積攢的錢,還變成了他們的賭資。江木澤拿了幾件破衣服,“搬進”了楊大安的家中,從此跟他一起放起了牛。   隨著教育部對鄉鎮和大村莊的學校不斷地完善,以及各村都通路後,像鳳洋境這樣的小村莊的學堂漸漸被淘汰。加之農轉非進入高峰期,人們都把孩子帶到了城裡上學,鳳洋境也隨之變得冷清。   江父江母每天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小澤則風雨無阻地跟著楊大安去放牛。正處在好動的年紀,他一天都閑不下來,拿著柴刀跟在牛群後麵,這裡劈劈,那裡砍砍。時間久了,也覺得煩,於是在楊大安的帶領下,他們拿起了鋤頭,進山開荒墾田。   鳳洋境的土地,謹遵毛主席的號召,誰種誰收。此時江木澤的年齡,拿鋤頭是很吃力的;但他們不怕辛苦,累了就歇息一下,然後繼續乾。   有事做,時間就過得很快。兩年多的時間,兩個孩子,兩把鋤頭,墾了一大座山,開出了兩百多畝梯地,並植上了杉樹。待到夏天過去,杉樹已鬱鬱蔥蔥茁壯成長;與楊大安一起看著兩人共同的成就,江木澤露出了有生以來最燦爛的喜悅。   對於知道自身價值的人,無論在任何環境下,都能創造價值!此時的江木澤並不知道,他與楊大安的這次造就,將來某天會幫他走上人生巔峰!   這年秋天,鄉教育部舉行“掃盲行動”。作為鄉初中的教師,因對鳳洋境了解,領著一群教育部領導,來到了鳳洋境。這次掃盲,主要針對農村貧困戶和類似於楊大安的放牛娃。